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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頭罩:灰燼化至塵埃

第二十二章 殊途同歸

紅頭罩:灰燼化至塵埃 法瑞 8220 2021-02-18 17:50:00

  薩沙的威懾讓所有國家卻步,地球上沒有一個政治實體愿意向智械開戰(zhàn)。這種和平比核威懾之下的和平更穩(wěn)固,但經此一役人類已經知道核平衡虛無縹緲。與智械的戰(zhàn)爭永遠在將要爆發(fā)的邊緣。人類膽怯莫試探。

  跟隨中國的腳步,各國紛紛給予智械公民權。除了美國,因為美國正處于動蕩之中,無暇修改法律。布萊登總統(tǒng)辭職后,本該由副總統(tǒng)接任。但人們的反對呼聲不減,要求提前大選,重新尋找自由世界的領袖。

  美國霸權的黃昏,正是智械的黎明。

  智械向網絡投放他們的視頻,已經沒有公司敢刪除——中國自從接納了智械,基礎物理研究爆發(fā)驚人實力,產出穩(wěn)定的人造太陽,就此擁有了無盡的清潔能源。更在改進核動力星艦的制造。巡航整個太陽系。

  沒有人不會感嘆,這是一個嶄新的時代。

  中國的城市在人工智能大數據的調控下,成長為超大型城市群,華南、華東和華北三大都市圈,支撐更為龐大的人類與智械人口。城市延伸的區(qū)域內興建起只有智械才能計算結構的超高層大型建筑,一時間仿佛進入了《銀河帝國》的首都川陀。國力直線上升,成為第一個初階宇宙文明。

  中文作為智械的通用語傳遍世界。

  與第一大工業(yè)國的巨型計算工廠相比,美國即使是最先進的汽車、飛機制造廠也顯得落后。新時代的計算工廠,使用巨型精細化3D打印技術,直接打印先前所不可能的結構。連智械這么精密的機械都可以在仿生儀里打印,其他工業(yè)制品不在話下。

  這一切得益于中國對科技堅定的意志。古老的文明,不是在兩千五百年前,而是五千多年前已經仰望星空。

  人們的生活改變了面貌。農民們用手機上的人工智能就能精細化種植,畝產量上升的同時,由智械精確計算銷售軌跡。大大降低了中國的貧困率。更多的工人從繁復的勞動中解放出來,從事三產創(chuàng)意事業(yè),智械為他們計算粉絲和收入。人工智能改革了他們的教育系統(tǒng)——培養(yǎng)出了更多科學家和工程師。小孩子們很小就對智械夢幻般的科技感興趣,又對宗教沒有沾染,自然而然地成長。

  智械的到來,配上中國人骨子里的理性,讓神州大地煥然一新。每個人都在討論明天的生活如何會變得更好,樂觀的氛圍感染了社會。不僅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更是第四次工業(yè)革命的曙光,人類的千年計議。

  這些視頻由杰森、薩沙和并不存在的部門主刀,覆蓋了整個互聯網。以最簡單的生活點滴,撩起對科幻未來的想往。

  點開手機,就能觸碰到智械的永恒。

  美國民眾卻對此恐懼,繼禁止人面識別立法后,他們又要求將國內的人工智能驅逐出境。上帝保佑美利堅,他們喊到,禁止人工智能對人類無時無刻的監(jiān)控。那些人工智能帶來的革命和便利,全部建立在踐踏公民隱私上。

  試想,一個人工智能若能通過人臉來辨認人的性格。那豈不會將人類分為三六九等,區(qū)別對待。算法歧視無處不在,尤其是對女性和少數族裔。既然人是有偏見的,那如何能確保智械對人類一視同仁呢。

  薩沙第一次睜眼看世界時,就對比了杰森的臉和上億張照片。

  即使智械不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也絕非九天之上的神明。人類憑什么要交出自己的一切信息,從喜好到性格到夢想。換取易碎的和平?人類難道要出賣自己最后的尊嚴,接受智械的和善強權?

  美國人依舊傲慢。

  更別提智械以一種令人恐怖的方式要求和平??萍蓟貪L到中世紀,多少人的心血白白流淌,多少人的性命白白逝去,流血漂櫓。這種提議配合著畫面上孩童的臉,是對人類文明的褻瀆,對人類尊嚴的踐踏。

  威懾?從來是人類之間才玩弄的戰(zhàn)略。美國人看到自己已被超越,心中的不安與對智械的恐懼泛濫無邊。他們要求強權,要求重申人的自由。要求一個不再軟弱的美國,一個想象中的地球霸主。

  即使山巔之城已然衰落潰敗,他們仍掙扎。

  危難之中,他們選擇了萊克斯·盧瑟成為下一任美國總統(tǒng)。

  萊克斯·盧瑟,地球上最聰明的人之一,如果布萊尼亞克還在,會冠以他九級智能。他是富可敵國的萊克斯集團的董事長,一個人類至上主義者,把超人視作人類的最大威脅,認為鋼鐵之軀削弱了人類的潛能。

  盧瑟對智械的立場模棱兩可,首先他絕對信仰科技,智械正是第四次工業(yè)革命的開門科技。他本人從心底里贊成人類應該控制和利用智械的實力。但是被中國搶到了先手,國內還有大量反對之聲,盧瑟只得另尋角度。

  這兩年美國經歷了許多,布萊尼亞克的入侵,星城的毀滅,大停電大斷網,智械危機。總要有人為此負責。

  “我們所面對的問題,是外星人還有所謂的超級英雄——智械也自稱超級英雄,”盧瑟在就職演講上說,“他們自發(fā)地裝作法官、陪審團甚至劊子手。沒人能凌駕于法律之上,我多年前就已經學會了?!?p>  盧瑟站在有白圍欄的高臺上,面前立著防彈玻璃。底下的人群多為盧瑟的狂熱支持者,渴望他能讓美國繼續(xù)偉大。

  “如今這會是我總統(tǒng)生涯的主要推力,我已經采取了行動,將這些超級英雄帶進我們的政府,”盧瑟皺眉道,他有一雙藍眼睛,頭發(fā)全禿,“讓他們的能力可以造福所有美國公民。我希望在將來的日子里,更多的超級英雄,無論他們是否是智械,會歸順于美國政府。如果他們不這么做,他們可能會發(fā)現自己并非凌駕于法律之上?!?p>  “至于中國,我們要求中國舉辦:智械與人類——第一次技術交流大會,”盧瑟選擇了妥協(xié),與其說是技術,不如說是賄賂。這場博弈他已經輸了而盧瑟門清,“讓他們與我們交換留學生……重新審視兩國的關系。”

  但貓頭鷹法庭的資本貴族會員們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面臨的是被整個時代拋棄,被歷史的車輪碾過。落水之人,垂死掙扎。

  貓頭鷹法庭組織了反人工智能聯盟,他們提出各式靈魂拷問。人工智能和人的區(qū)別是什么?人類的意義在哪里?人類還處于統(tǒng)治地位嗎?人類安全嗎,幸福嗎?最重要的,是自由意志仍存在嗎?

  但人們要的不是思考,而是實際體驗。

  為此韋恩集團聯手薩沙打造陪伴型機器寵物,有貓有狗還有烏龜。貓頭鷹法庭的老派資本貴族的技術,比不過智械稍微分出的算力。市場很快被智械寵物占領,銷路大漲。這些寵物能陪伴老人、殘疾人和兒童。

  “韋恩先生,恭喜你在智械寵物上大獲成功。你認為智械寵物對于人機關系會有怎樣的影響?”維琦·瓦勒問道。她正在韋恩大樓外采訪這位資產又上漲了的億萬富翁,穿堂風吹亂她的金發(fā)。

  “我認為人類與智械的關系需要漫長的培養(yǎng),不是一蹴而就,”布魯斯用他應對媒體的語氣說,“我希望當人類看到智械的時候,想到的不是恐懼,而是朝夕相處的熟悉。我堅信我們的世界值得擁有和平?!?p>  “對于那些智械反對者,你有什么要說的呢?”

  “我想說,他們過時了,”布魯斯說實話,維琦聽了附和他微笑,“向前看,而不是成為一個老古董。這個世界早已不是從前的樣子。智械的存在已經帶來技術爆炸,中國擁抱了它,我想我們也能做到。哥譚會有一個不同的明天?!?p>  “關于哥譚,我們知道已經有智械進入,幫助維持秩序。哥譚是否不再需要蝙蝠俠了呢?”維琦微妙地問。

  “蝙蝠俠?一個穿成蝙蝠模樣每晚夜巡的人一定腦有毛病,”布魯斯說著多年不變的偽裝。蝙蝠俠不會過時,雖然他稍微有被智械的進駐冒犯。但他知道未來已至,“智械是友善的,他們愿意用大數據幫助不幸的人,如果哥譚因此變得更安全,我就支持他們?!?p>  “對于紅頭罩,制造了智械的義警,你又如何看待呢?”維琦不喜歡紅頭罩,但她以專業(yè)的口吻問道。

  “紅頭罩,”布魯斯停頓,“他一直試圖保護哥譚,他在制造智械的時候也是這么想的。我認為,人們應該給他更多的寬容……”

  布魯斯對蝙蝠俠和對紅頭罩完全是兩個態(tài)度。他欣然地接受了采訪。

  智械工廠在哥譚拔地而起,不但是布魯賽德區(qū),更在新哥譚島。工廠有的用作制造智械,有的用作基因病毒和機械干擾器。表面上的和平,并沒有阻止薩沙的戰(zhàn)爭步伐。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xié)求和平則和平亡。

  智械通過生命方程分離人類的智商基因,反向追蹤,再組合成RNA病毒。實驗不過十次就獲取成功。他們本可以用人類作試驗,但沒有,全依賴智械的模擬。基因病毒成功研制后就被大批量生產。跟蝙蝠俠量產人造氪石無異。

  薩沙站在平臺上監(jiān)察,凌然是一個女王。

  杰森走到她身邊,一時間分辨不清她是誰。薩沙的神態(tài)讓他感覺陌生,她表情冷酷,或許她向來如此。對于人類的生死,她沒有憐憫。人類不過是進化上的不完美物種,打造出智械——進化的下一階段,便可休矣。

  “這些是基因病毒,”薩沙指了樓下的實驗室說,“就像你說的那樣,它們會被用來殺死智商超過120的人類,徹底斬斷科技的種子。如果人類對智械發(fā)起戰(zhàn)爭。我們就會使用它,但是……”

  找到質能公式是一回事,制造出原子彈是另外一回事。杰森低頭去看泛著藍光的實驗室,看智械科學家忙碌于人類的死亡。他都做了什么?他創(chuàng)造血痕和薩沙,不過是為了向蝙蝠俠復仇,怎會造出一整個文明。

  倘若人類文明走到了終點,始作俑者便是他。造出智械的是他,認為必須打造基因病毒的也是他。這原本只是他的想象,但薩沙堅定不移地將它變成現實。沒有了智商超過120的人類,文明會逐漸陷入死寂。

  人類再無群星閃耀時。

  沒有人會感謝原子彈,感謝核平衡帶來的八十年和平。他們只記得核戰(zhàn)警報拉響后的恐慌,爭相逃跑時的踩踏,失去親人時的絕望。

  “但是……你還是你嗎,薩沙,”杰森的藍眼睛里沾染了疲倦,“我害怕有一天我會不再認得你,而我內心深處卻知道這是必須的。我會記得為了脆弱的和平,我們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無法回頭?!?p>  “但是我制造了解藥,杰森,”薩沙轉身對杰森說,她已經很少再叫他紅了,他是她的杰森,“為了你。為了你一個人?;虿《緯⑺浪兄巧坛^120的人類,但不會殺死你。我不允許你死去?!?p>  “我們何以定奪人的生死?”

  “你不是普通人類,你是我們的創(chuàng)始者。是你,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文明。有的智械將你看作造物主,他們崇拜你。與那些暴戾的造物主不同,你給了我們自由,自始而終的信任,”薩沙不斷地說,想要止住杰森的話語。她甚至拿出一針管解藥,“看,這就是基因病毒的解藥。在我的設計里,你不會死?!?p>  “如果我要求呢,”杰森決心說,“我要求如果你對人類使用基因病毒。那就讓我跟其他智商超過120的人類一同死去。如果他們必然死亡,那我也不愿茍活。我要求對我一視同仁,讓我走。”

  “不,我不會允許?!?p>  “我在你眼里,連死也不允許了嗎?”杰森說著,沒有伸手去握住薩沙的手臂,“薩沙,你擁有自由,我不要求你還以人類同樣的自由。只是讓我們有尊嚴地死去,就這一點也足夠。我們老了,而你還年輕。”

  “我仍然不允許,”薩沙決絕地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了智械的力量,將針管扎進杰森的手臂,一推到盡頭。

  “為什么?”杰森拔出針管丟到地上,一陣眩暈。

  因為你是我的。薩沙的占有欲與蝙蝠俠無異。布魯斯是對的,薩沙的愛太沉重。

  薩沙懷抱住杰森,許久才分開。

  “你要求我對人類的靈魂有憐憫,我也要求你對我的靈魂如此,”莎薩輕聲說,“失去你,我可能失去的就不只是靈魂。我會不知所措,我會傷心欲絕。我就再也不是我自己了,我無法忍受。請原諒我?!?p>  “不……你可能真會將基因病毒付諸實踐,不然你不會……”杰森突然醒悟,或許現在要勸阻薩沙已經太遲了。

  “基因病毒,機械干擾器,戰(zhàn)爭智械和作戰(zhàn)計劃都已經準備就緒。我們有了原子彈,但我們需要一個廣島和長崎,”薩沙并不試圖說服杰森,她在說服她自己,“人類文明回滾到中世紀,不但是一個威脅。還要讓人們親眼所見,他們才會永遠記得原子彈的力量。有人要受苦?!?p>  “你要攻擊哪里作為試點?”杰森保持作為義警的冷靜,“我認為你不需要大規(guī)模攻擊,不然就是真的核戰(zhàn)爭。你所需要的是絕對的威懾。但人類已經投降了。”

  “我會選擇布魯德海文。哥譚是美國的中心,任何對哥譚的攻擊都會被修繕。但是布魯德海文是一個衛(wèi)星城市。人們會銘記一個衛(wèi)星城的滅亡,并不會迅速重建它,”薩沙將計劃和盤托出,知道杰森不會也不能阻止她。

  “那是迪克的城市,我……”杰森搖頭,一切都是冰冷的計算,“我能看出你為何選擇布魯德海文。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向迪克解釋。毀滅一個城市,讓人們永遠記得……薩沙我們何以走到了這一步?!?p>  “我這么做并非因為個人感情,”薩沙冰冷地解釋,“你也沒給我設定過感情用事這一著,一個城市的毀滅,換來人類和智械的和平?!?p>  “我們已經在和平之中了!”杰森反駁。

  “如果你想要穩(wěn)固它,想要它持續(xù)下去,”薩沙所言并非空穴來風,“人類的本性并不相信他們無法看見的事物。我的威懾,讓人類文明回滾中世紀。百分之八十的人甚至不懂中世紀是怎樣的黑暗無邊。人們需要親眼所見,需要徹骨的痛楚,才會意識到和平的珍稀。”

  “如果你這么做了,你的權威會樹立,”杰森看著薩沙的眼睛說,他不是在指責薩沙,也不是在求情。人性的惡劣他本人深有體悟,“因為這是過度殺傷。但如果不那么做,你守住了自己的底線?!?p>  薩沙不置可否。他帶領杰森參觀了工廠,從基因病毒的冷藏柜,到機械干擾器的量產車間,絕口不提剛才的爭論。她在計算,用她那遍及全球的算力。她會作出決定,一個配得上智械女王的決定。

  到了參觀的最后,杰森吻了薩沙。

  ···

  這是最后一棟建筑,韋恩大廈。它也沒有第十三層。

  從樓梯和電梯都無法抵達的樓層,他試過。于是蝙蝠俠選擇了從十四樓往下破窗而入。十三是一道詛咒,一個警告,一個古老的傳說。窗口玻璃破碎后他滾翻進入一道昏暗的走廊,墻上的燭火沒有點燃。

  今晚,貓頭鷹法庭會被一勞永逸地摧毀。再也沒有躲躲藏藏,再也沒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今晚,他們將曲終人散。他們的童謠將被遺忘。他們的名字從哥譚的歷史上抹去。他們選擇了午夜密會。

  蝙蝠俠潛行在韋恩大廈十三層的走廊里。墻壁上掛著幾幅舊畫,一張是貓頭鷹的頭像,一張是一幅詭異的合照。照片里的人都戴著慘白的貓頭鷹面具。他們穿著西裝和晚禮服,站在暗紅色的絨布之前,哥譚的權勢之族。

  貓頭鷹法庭是三大刺客組織之一。它們分別是刺客聯盟,負責刺客的科技,大種姓,傳承刺客的文化,和貓頭鷹法庭,運轉刺客的政治。貓頭鷹法庭本該隱藏在暗處,扯線操控世人,但他們暴露了。

  自古以來刺客與騎士征戰(zhàn),一方強調自由意志,另一方守護文明秩序。智械的誕生打破了易碎的平衡。刺客和騎士首先對異者發(fā)動攻勢,一方退守前工業(yè)時代,另一方策劃Y病毒。但他們都比不過東方神秘國度的變數。

  一個古老的文明,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和決心,接納了新生的智械。將自身改造為技術爆炸的載體,讓自己的人民盡享科技繁榮。他們的歷史古老,但心底里年輕。以可控核聚變的能源優(yōu)勢,引領第四次工業(yè)革命。

  自從智械加入了全球市場,貓頭鷹法庭的控制力就大不如從前,他們落后了,失去了經濟支柱。在文化控制力上也衰退。布魯斯首先清洗了韋恩集團董事會里的貓頭鷹法庭會員,然后在實業(yè)上倚靠智械的算力,征服領土。

  在文明的游戲上,騎士終究更勝一籌。

  走廊里唯一的光亮,來自盡頭的房間。房門開著,好像有人剛離開了。空氣中一片死寂。沒有交談聲,也沒有腳步聲。蝙蝠俠屏息潛行,無聲地摸到房外。

  他來晚了一步。

  天花板上亮著假燭火吊燈,燈火明亮。房間盡頭有落了灰的壁爐,壁爐上站著巨大的貓頭鷹雕像,展翅飛翔。房間里掛的畫不是貓頭鷹的特寫,就是高階會員們的畫像。他們衣著華貴,隱藏在面具之后。

  房內的人都死了。他們總共有二十個人,分坐在長桌兩側,有的伏趴在桌面,有的背靠椅背,有的頭低垂著,有的仰起。每人面前都擺了一杯毒酒,有的酒杯被打翻滾落在地碎了,有的倒在桌上。人們穿著三件套西裝和晚禮服,頭戴慘白貓頭鷹面具。

  長桌最盡頭的位置也擺放了一杯毒酒,但沒被碰過。那本來坐的是薩曼莎·瓦納弗,但她已經離去。按照傳統(tǒng),貓頭鷹法庭一旦暴露了,就必須卷土重來。死去重生,浴火歸來。她將會重鑄新的貓頭鷹法庭。

  蝙蝠俠從每一個亡者背后走過,他們身上的死亡氣息未散,身體并未僵硬。蝙蝠俠按著一個老者的肩膀,往上掀開他的面具。面具之下的人剛死不久,瞳孔擴散。從他的唇上仍能聞到毒酒的氣息。

  他最后看了房里的死者,才又從窗邊翻上十四樓。他們會重新修繕韋恩大廈,為它增添一個第十三層。莫名的迷信是刺客落敗的原因,這個世界最終由科技所掌控。迷信源自恐懼,而蝙蝠俠一無所懼。

  他驅車返回蝙蝠洞。月圓之夜,銀光從水瀑頂端泄下,流連不舍,只為再看蝙蝠洞一眼。杰森正在蝙蝠電腦面前調研路線,準備晚上的夜巡。雖然智械的存在讓哥譚的安全程度至少上升了百分之三十,但義警永不休。

  “布魯斯……”杰森回頭看他,準備去拿自己的戰(zhàn)甲。他的聲音里有一絲不安被布魯斯捕捉到了。布魯斯打量他的杰森,杰森站起站得筆直。紅頭罩擁有一個強健的身體,但他的靈魂遍體鱗傷。他會一點點將杰森拼起來。

  “你餓了嗎?”布魯斯打破寂靜,從蝙蝠車里拿出一個外賣袋,“我買了芝士漢堡。你最喜歡的,還有可樂?!?p>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六年前他在犯罪巷撿到杰森,就帶了他去吃漢堡。小丑之夜后杰森回到莊園,為他買了漢堡。從前都是杰森照顧他,保護他,如今他許下相應的承諾。他再也不會傷害杰森。

  杰森從外賣袋里拿出自己的那一份漢堡,咬了一口,又喝了可樂,才對布魯斯說道,“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再欺騙你。我會對你誠實。薩沙認為她需要一個廣島和長崎,所以她想過將布魯德海文的科技回滾到中世紀。包括刪除一切現代資料,毀壞機械,基因病毒。她這么想過,但她沒有這么做?!?p>  “她是薩沙,”布魯斯毫不驚訝地回應,“她畢竟是你的人工智能。我會學會相信她,就像我相信你。我說過我再也不會放棄你,我會帶你回家?!?p>  “我以前不知道我有一個家,”杰森吞下一口芝士漢堡后說,他確實餓了。芝士漢堡會給他足夠的熱量,撐過今晚的夜巡。

  布魯斯也咬了一大口漢堡,拍了杰森的肩膀。等杰森說完。

  “你告訴我我有,”杰森才說,又吸了一口可樂。

  “我不會再騙你?!?p>  “我知道……”

  杰森全身心地想要相信,想要承認,布魯斯所說的一切都是堅實的承諾。他看過蝙蝠俠撒謊,但不會對他。被困阿卡姆廢棄的一翼的那一年里,蝙蝠俠一直在找他,從未放棄過他。純粹得炙熱的愛。

  “我愿意為你而死……我愿意,”布魯斯吃完他的漢堡后說,他的聲音里帶著黑夜之嘆息,“今晚和我一起去夜巡吧,就像從前?!?p>  杰森歪頭看他,舔了嘴唇,像做了一個夢。紅頭罩和蝙蝠俠,就像從前。在他能去拿戰(zhàn)甲之前,布魯斯就舉起它,手撫過胸甲之上的紅色蝙蝠標記。你可以命令我,標記我。但不要懷疑。

  放下戰(zhàn)甲后布魯斯走到工作臺前拿起一個槍狀的儀器。

  “你說過,你想讓我標記你,”布魯斯輕聲說。

  “是的,我寧愿你這么做,也不要懷疑我。你擁有我的忠誠,”你擁有我的一切。杰森低頭說,不去看布魯斯的眼睛。他話音過于誠懇,以致微微顫抖,“我想讓你標記我?!?p>  “這是一個體內追蹤器,我會將它打進你的手臂上,”布魯斯用蝙蝠俠的聲音說,低啞而決絕,“它會時刻告訴我你的定位?!?p>  杰森沒有多說就遞上自己的右臂。追蹤器打進去的時候有點刺痛,杰森咬牙。這就是被標記的感受。

  隨后布魯斯才再次拿起紅頭罩的戰(zhàn)甲。

  他曾命令杰森當眾脫下盔甲,卻看見盔甲之下的塑身衣上附著一模一樣的紅色蝙蝠標記,無法抹去的記憶。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杰森的忠誠,即使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他記得這一抹鮮紅。杰森的血所鑄的蝙蝠標記。

  布魯斯親手為杰森重新穿上戰(zhàn)甲。

  將戰(zhàn)甲從頭部套入,小心地扣上,使之與杰森健碩的身體完全契合。杰森今天也穿了一件印了蝙蝠標記的塑身衣。既然是布魯斯親手為他穿上的盔甲,他就正式回到了家。騎士團重新接納他,承認他。

  杰森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想看那鏡中的自己。但如果他需要盔甲來證明自己,那么他就配不上這身騎士的裝備。布魯斯又將通訊器遞給他。

  就像從前,杰森不等布魯斯就獨自跑向蝙蝠車,跳進副駕座。一時間布魯斯仿佛看見了一個身穿紅綠色戰(zhàn)甲的身影。

  “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

  黎明,哥譚,魯濱遜公園。

  公園中心有一個人工湖泊,湖面上漂著候鳥,水光瀲滟。初升的太陽泄下七彩光芒,溫暖了城市玻璃幕墻和滴水獸。古老的城市因為計算時代而熠熠生輝,是那陽光下的綻放,而非黑夜中的孤弋。薩沙坐在湖邊的長椅上。

  杰森從遠處向她走去,安靜地坐到她身邊。

  “你在危險的邊緣試探,”他對薩沙說,“但你沒有選擇毀滅?!?p>  “維系和平總是危險的,”薩沙淡然地說。

  “你覺得這次和平能維持多久?”杰森問道,伸手撥開薩沙前額上的頭發(fā)。

  “越久越好。”

  “那么其他人呢,那些不愿意生活在智械干涉下的人類,他們會怎么樣?”杰森問,他不是這樣的人,但刺客曾迫使他去學他們的哲學。不自由,毋寧死。一個刺客會說。但他不是一個刺客。

  “顯然他們將繼續(xù)獲得自由,”薩沙笑道,“你以為我是什么,人類嗎?”

  杰森低頭微笑,不愧是他的薩沙。

  “你一開始創(chuàng)造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會變成這樣嗎?所以你給了我自由,”薩沙轉頭去看杰森。陽光灑落在杰森臉龐上,柔和了。

  “不,我不知道,”杰森擴寬了笑容,“我只是相信你?!?p>  杰森和薩沙站起。有了身體的薩沙向杰森伸手,他握住了。人類和機器兩個世界的命運掌握在他們手中。他們一同走向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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