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流逝,錢宇知道自己短時間內(nèi)是沒可能逃出去的,索性不再掙扎,他也終于有時間打量自己所在的這處茅屋。這間茅屋不大,里面堆滿了各類柴草,應(yīng)該是煮鹽備用的。角落處有一張用干草鋪成的簡易床,上面放著被褥,平時應(yīng)該有人在上面睡。
見錢宇老實下來,那看守他的青年緊繃的神情終于稍稍放松,他甚至還有余暇打量別處。又過了一會,可能是覺得以錢宇瘦弱的樣子,絕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他就索性不再死盯著,而是把眼光移向它處。
好機會!趁著青年不注意,錢宇慢慢嘗試著掙脫身上的繩索,只是這繩索也不知怎么綁的,竟然越掙越緊,他手臂都勒腫了,也沒有半點松動的痕跡。
相比錢宇,小禾谷倒顯得鎮(zhèn)定很多,可能是年紀(jì)小的緣故,他只是被綁住了手和腳。即使如此,小禾谷的行動也大受限制,他廢了半天勁才挪到干草床的位置,然后如同脫力般倒在上面。
青年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過來,錢宇立刻放棄掙扎,他閉上眼睛,身體盡可能向后緊貼,竭力保持一個舒服的姿勢,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偷偷逃走。他累了一天,身體嚴(yán)重透支,如果不能盡快恢復(fù)體力,就算掙脫了繩索,也很難逃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錢宇的體力已恢復(fù)一些,他剛想再次嘗試掙脫,只聽青年突然大聲喝道:“誰?站??!”
錢宇嚇了一跳,他剛想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就聽另一個聲音道:“錘子,是我,石頭!”
被叫做錘子的青年明顯松了口氣:“是石頭哥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來偷鹽的?!?p> “呵呵,膽子真小,以后還要多練練,不然等你娶了媳婦,晚上走夜路卻躲在媳婦身后,別說是你,我都跟著丟人。”
“去你的,要不是鹽井的鹽關(guān)系著全村人的口糧,你以為我會害怕?”
“切,誰不知道你,就會打腫臉充胖子。行了行了,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我來看著?!?p> “你一個人怎么行,還是咱倆一起吧!”
“怎么,信不過我?快回去,明天還得早點起來煮鹽呢,柴也不多了,還要再去砍一些……”
二人說了一會,被換做錘子的青年還是走了,錢宇以為接下來又會陷入安靜,沒想到石頭卻徑直走了進(jìn)來。
遭了,錢宇連忙裝作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他已經(jīng)摸索出身后繩子的打結(jié)類型,只要多花點功夫,掙脫出去并不難,他唯一擔(dān)心的是石頭看出了自己的小動作。
熟料石頭看都不看錢宇,而是徑直來到小禾谷面前,伸手去解綁著他的繩索。因為過度的勞累和恐懼,小禾谷已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石頭解他身上繩子的時候,他才驀然驚醒。
“石頭哥,你……”小禾谷的聲音里全是驚訝。
“噓!”
不等小禾谷說完,石頭就給他打了個手勢:“小聲點,谷子,你現(xiàn)在趕緊離開,去慶豐縣丁府找你姐姐,然后你們倆離開慶豐縣,走的越遠(yuǎn)越好,千萬不要再回來了?!?p> 聽到石頭的話,小禾谷把腿就朝門外跑去,只是他前腳剛踏上門檻,卻又停住了,他慢慢的退回來,搖搖頭:“石頭哥,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你會被牽連的。”
見小禾谷不聽話,石頭一下急了:“你不用管我,我身份特殊,就算把你放走,他們最多剝奪我在鹽井制鹽的資格。如果你被布衣大叔拿來祭神,你姐會瘋掉的……”
石頭說的苦口婆心,小禾谷卻依然搖頭:“咱們村只有制鹽才有飯吃,你要是被趕走,就算餓不死,也會成為流民。我姐說男子漢要頂天立地,做事無愧于心,如果讓她知道我為了活命卻害了你,她一定會生氣……”
錢宇原以為石頭是來巡查的,沒想到他竟然要救小禾谷,只是二人在那說個沒完沒了,這么好的機會,現(xiàn)在不走更待何時?至于出去吃不吃得上飯,誰還管的了那個?
他忍不住道:“這位大哥,你就不能先給我松開嗎?哎喲,快勒死我了。谷子,你石頭大哥也是好意,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出去躲一陣再說?!?p> 熟料錢宇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石頭就氣沖沖的跑到他面前,非但沒有給他松綁,反而在他身上踹了一腳:“都是你,要不是你褻瀆神靈,谷子會因此被牽連嗎?”
莫名被打,錢宇心里十分氣憤,可當(dāng)他聽到石頭后面的話后,反而沉默了,他自然是不信神的,但他不信,不代表別人不信,特別是韻溪這個愚昧的鄉(xiāng)村,因迷信而殺人對村民來說再正常不過,所以說是自己連累了小禾谷,一點都沒錯。
他看著石頭,很鄭重的道:“石頭兄弟,你說的對,是我連累了谷子,也連累了你,對不起了!”
石頭原本很恨錢宇,但他性情耿直,聽對方向自己道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話也客氣了不少:“我倒是沒什么,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讓谷子先離開這,哎,他一個人走我也不放心,還是把你也放了吧,你路上照顧好他?!闭f著,他順手解開了錢宇身上的繩索。
束縛盡去,錢宇活動活動發(fā)麻的四肢,對石頭道:“石頭兄弟,不如咱們一塊離開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你留下來,他們不會放過你的?!?p> 石頭卻搖搖頭:“你們走吧,這里是我的家,我是不會離開的?!?p> 錢宇看著石頭,神色說不出的復(fù)雜,對方放小禾谷離開,是他和禾穗兄妹間的交情,自己和他非親非故,他毫無理由放自己走,但卻因小禾谷需要照顧,毅然放自己離開,要知道放自己走和放小禾谷走完全是兩種意義,可他卻義無反顧的做了,如果讓他留下來面對全村人的質(zhì)問,下場可想而知。
錢宇雖然怕死,可他更看重情義,要是因為他而連累到別人,就算躲過一劫,他的良心也會愧疚不安,所以他看著石頭,很認(rèn)真的道:“石頭兄弟,謝謝你的好意,但你不走,我是不會走的。”
旁邊的小禾谷也道:“對,石頭大哥,我也不能連累你!”
石頭沒想到谷子不聽自己的話,這個叫錢宇的家伙也不聽,難道你們就這么想死嗎?他焦急的直跺腳:“你們……哎,那我明天再去找布衣大叔求求情吧,只是他太固執(zhí),能不能說動他,只能看運氣了?!?p> 等等……
聽到石頭的話,錢宇立刻意識到不對,他原以為拿自己和小禾谷祭神是這些村民的一種信仰,現(xiàn)在聽石頭這么說,又不像那么回事,難道這里面還有什么奧秘?他覺的自己抓住了什么,想了想,他問:“你們到底信不信神啊?”
石頭不明白錢宇為什么這么問:“當(dāng)然,偉大的神是至高無上的,特別是韻溪水神,村里每年都要拿出大量祭品來祭奠,保佑鹽井的鹽源源不斷,村民無災(zāi)無難……”
“那你怎么還能和神討價還價……我的意思是你們不應(yīng)該很虔誠嗎?”
說到這,石頭不由得嘆了口氣:“村里人的確信奉韻溪水神,只不過很多人沒那么盲目,其實只要去過縣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心態(tài),城里的縣太爺、秀才老爺們是不信這個的,我第一次進(jìn)城時還被他們嘲笑過……布衣大叔雖然嘴上不說,但看他的心態(tài)也和以前有了不少變化,要知道他原來可是最虔誠的?!?p> 原來神權(quán)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重,聽到這,錢宇心頭微松:“既然你們都不太信,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忌諱?甚至用活人獻(xiàn)祭!如果我沒猜錯,這種行為放在縣城是要殺頭的吧?”
石頭點點頭:“我在韻溪長大,從小爹娘就對我說韻溪有水神,掌管著這里的一切,我對此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去縣城賣了幾次鹽,見識多了,才有些困惑。只是韻溪鹽井神秘異常,縣太爺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他老人家還說這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他甚至親自到鹽井上觀察,可惜都沒有結(jié)果?!?p> 神秘現(xiàn)象?錢宇聽到這精神一振,覺得自己找到了整件事的突破口:“什么神秘現(xiàn)象,是不是弄明白后就沒事了?快給我說說!”
石頭沒好氣的看他一眼:“給你說有什么用?這種事連縣太爺也沒辦法,你一個砍柴都能惹禍的傻貨,還是多多反思,想想怎么逃過這一劫才是正經(jīng)!”
錢宇見自己被鄙視了,不禁有些生氣:“我怎么就沒用了?術(shù)業(yè)有專攻懂不懂?柴我砍不好是因為沒砍過,要論見識,說出來不怕嚇住你,我當(dāng)年可是號稱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超級無敵白小澤是也!”
看錢宇說的一套一套的,石頭有些怔怔,好半天他才吶吶的問:“白小澤?你不是姓錢嗎?怎么又姓白了?”看石頭傻乎乎的樣子,錢宇無奈的翻翻白眼,連山海經(jīng)都懂?沒文化真可怕??!
小禾谷一直在旁邊聽二人談話,他和錢宇待的時間長些,知道他偶爾會有些獨特的見解,而且聽起來還蠻有道理的樣子,難道他真能看出點什么,想到這,小禾谷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希望,于是插口道:“石頭大哥,這鹽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你快說說,我也想知道!”
小禾谷的話讓錢宇眼前一亮,這小子挺聰明的嘛,想到這里他立刻給對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錢宇說的話石頭不屑一顧,但小禾谷就不一樣了,其實他也知道小禾谷的用意,不同的是,他可不認(rèn)為錢宇能看出什么:“說就說,我就不信你能比縣太爺更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