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程矢的猜測

　　在實驗中度過的時間總感覺十分短暫，只要全身心投入其中，就很容易忘記時間這個概念，有一種超脫自然的感覺?？鋸埖恼f，就是實驗一天，地上十年這種感覺。離10月1日只剩下一周時間了，雖然牛工新做的板子已經(jīng)拿到手了，但還是有些來不及的感覺，已經(jīng)連周末時間都拿來加班的我，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抽出來了，唯一的辦法就只能住在實驗室里。自從便攜式折疊床買來放到實驗室里，我還一次都沒用過，程矢應該也沒有用過。

　　回想起最近這段日子，還真是挺少見到程矢來電路實驗室的，看來公司是有意讓程矢多留在郝工身邊學習，準備接手郝工的工作。不過這也難怪，自從我來公司，看到郝工每天都是病怏怏的樣子，甚至身體狀況每況日下。目前傳送大方塊都還有瑕疵，說明將來的路還很長，郝工怕是堅持不下去了。另一方面，小倩也一直都沒見著了，自從她閉關(guān)開始研發(fā)新的校驗系統(tǒng)，就沒有人再見到她了，真心希望她的開發(fā)能順利進行。

　　今天來上班的路上下著很大的暴雨，還好我穿的是拖鞋和七分褲，不然都得濕透了?？偸谴┲餮澠ば瑏砩习嗟某淌?，此時鞋里應該已經(jīng)積滿了水。不過這天氣預報還真是奇怪，明明說是晴天，結(jié)果確是一場大暴雨，預測偏差稍微有點大，好多人全身都濕透了。走在公司里面，到處都能聽見別人的埋怨聲，大家都在吐槽氣象局，但我卻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當天晚上，我決定在公司過夜，所以吃完晚飯后繼續(xù)回到電路實驗室里工作，一直工作到大約9點的時候，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程矢走了進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矢，依舊是襯衫西褲皮鞋，就問道“今天雨那么大，穿這身應該全濕了吧?！?p>　　“嗯，濕了。仿真實驗室有電吹風和烘干機，很快就干了?！?p>　　“噢，外面還在下雨嗎？”

　　“嗯，我來就是和你說這個的。”

　　“說這個？你怎么知道我還在這兒？”

　　“遇到牛工了，他說你最近要住這?！?p>　　“嗯，對啊，日程有點緊，必須住這兒了。”

　　“我負責的項目都完成了，可以幫你。”

　　“不用了啦，實在不行再找你，對了，你剛才要和我說什么來著？”

　　“嗯，我好像沒和你提過，我有個朋友叫姜鴻鈞，是天文學專業(yè)的，也是地質(zhì)學方面的專家。住我家隔壁，昨天回家的時候碰見了，他跟我說了一件事，關(guān)于最近的天地異象?！?p>　　程矢從來不會和我說無聊的故事，無論他說的事情有多離譜，在我看來也是可信度極高的?？粗嫔氐臉幼?，我感覺這事不一般，立刻站起來面對著程矢說“什么事?！?p>　　“我們都知道，現(xiàn)在的地球公轉(zhuǎn)軌道正逐漸偏向太陽，政府雖然宣稱還有300多年的時間，但實際據(jù)我朋友的觀測和計算，地球并不是完全勻速接近太陽的，運行軌道時不時發(fā)生突變，加速靠近太陽。而且我也試著計算了B市的地球重力加速度。雖說微乎極微，但可以看出重力加速度比以往的9.801要稍微小一些。不過地球因受到日、月引潮力的作用，它的重力加速度本身就有微小的周期變化，最大的可達十分之幾毫伽。但愿是我想多了，可如果全球各地的重力加速度都減小了，而地球又加速靠近太陽，唯一能得到的解釋就是地球的整體質(zhì)量在大規(guī)模減少?！?p>　　我立刻反駁道“地球的質(zhì)量怎么可能減少，即使是發(fā)射幾顆人造衛(wèi)星出去那才多大點質(zhì)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計?！?p>　　程矢也明白我的疑惑，接著說“你說的沒錯，地球質(zhì)量為什么減少，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也不知道。”

　　“如今政府隱瞞地球加速靠近太陽這件事，肯定是害怕引起恐慌，這事可不能宣揚出去。”

　　“嗯，沒錯，而我要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想讓你明白。在不能查明地球質(zhì)量減小，或是其他原因?qū)е碌厍蚣铀倏拷柕那闆r下，這件事就不能得到解決，而末日就不會被阻止。到時候，唯一能存活下來的辦法，就只能依靠克洛諾斯了?！?p>　　“你的意思是......H公司早就知道地球加速靠近太陽這件事了？”

　　“嗯，不僅是H公司，我相信各個國家應該都想到要做這個了，為的就是在末日時求得一線生機，盡可能的保全人類文明?！?p>　　“既然如此，我們必須抓緊完成克洛諾斯，因為不知道明天和末日哪個會先來?！?p>　　“嗯，加油，我希望你能活下去?！?p>　　“??？噢，當然，我們都會活下去的?！?p>　　“嗯，如果不需要我?guī)兔?，今晚我就先回去了?！?p>　　“嗯，你回去吧?！?p>　　說完，程矢離開了電路實驗室。我一個人留在實驗室里，思考著程矢剛才和我說的這件事。我的腦子開始想象，地球質(zhì)量越來越小，越來越靠近太陽時的情景。那個時候地球應該就像個火爐一樣，每天都在烘烤著大地，水資源逐漸蒸發(fā)，由于引力減小，空氣也會變得稀薄，動植物逐漸消失，隨處可見龜裂的大地和漫天黃沙。人類依靠著高科技勉強的活著，但卻因為看不到未來的希望，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地球被太陽吞噬的那一天，人類文明就此畫上句號。亦或者在此之前地球的質(zhì)量減少到和月亮一樣，地球和月球?qū)⒆兂苫ハ鄧@旋轉(zhuǎn)的雙行星，由此產(chǎn)生的擾動將會帶來更激烈的地質(zhì)活動，猛烈的熔巖噴發(fā)將使地球面貌不停變化，并使地殼支離破碎，地球也就變成了人間煉獄，想到這里，腦海中便閃過了無數(shù)張曾經(jīng)看過的災難片的畫面。一想到這些畫面將來有可能會成為現(xiàn)實，不禁感到十分恐懼?？墒钦绯淌杆f，我們不知道引起這一切異常的真正原因，就不能找到對策方案，而作為工程師，我能做的就只有完成克洛諾斯。程矢之所以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為了打擊我，給予我恐懼的，而是要我加倍努力工作，抓緊完成克洛諾斯的。如果我就這樣消沉下去，那就完全辜負程矢了。不行不行，我必須振作起來。我用雙手拍了拍腦袋，對自己說“不想了，工作工作?！?p>　　很快，我便又一次投入到工作中，或許是因為太賣力工作了，到深夜11點的時候，肚子開始咕嚕咕嚕的叫了。要是在住的地方的話，還有一些儲備零食可以吃，現(xiàn)在在實驗室只有一些飲料，食堂也關(guān)門了。我只好忍著饑餓繼續(xù)工作，可是這種食不果腹的感覺在不斷騷擾著我，使我完全不能集中精神。我開始四處張望，掃視整個實驗室，希望會有人在這里落下一點零食。遺憾的是我沒能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可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了一個人。小倩，她一直住在研究所里，總有人給她送食材，讓她在里面做各種美食，那么她肯定有很多吃的?？墒怯窒氲剿罱]關(guān)，而且已經(jīng)11點了，不太敢去打擾她，于是我又強迫自己回到工作狀態(tài)。沒一會兒，我立刻站了起來，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不由自主地向研究所的中間層走去，沒有想到，我堂堂一代硬件工程師竟然敗給了饑餓。

　　按下了視頻通信器的開關(guān)，連接成功后，我立刻脫口而出“小倩，放我進去！”

　　“你想干嘛，深夜來女士的家里。”

　　“來投食啊，好餓啊?！?p>　　“拜拜，我這里不是食堂?！?p>　　“等一下，等一下，我快不行了，就今天一次，放我進去吧?！?p>　　“哼，下不為例啊?！?p>　　說完，門開了。我立刻快步走了進去，看見小倩站在客廳里。原來她并不是一直都只穿LO裝的，至少現(xiàn)在穿了件粉嫩的宮廷睡裙，雖說是平胸，卻仍有一絲絲性感，我不禁多看了幾眼。小倩竟然害羞地側(cè)過身，低著頭說“不要一直盯著看啊?！?p>　　我意識到自己錯了，馬上道歉說“不好意思，不看了，吃的呢，有沒巧克力之類的？”

　　小倩依然側(cè)身子說“有，你在這里坐著，我去拿?！?p>　　“好的?！?p>　　不一會兒，小倩拿了個綠色的盒子過來，盒子上還有一個蝴蝶結(jié)，包裝的十分精美。小倩把盒子放在我的面前，傲嬌地說“哼，本姑娘給你拿吃的，你要記得感激一輩子。”

　　“嗯嗯，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闭f著我打開了盒子，里面有4行4列共16顆巧克力，我迫不及待的拿了一顆丟進嘴里，一股濃郁的巧克力味瞬間融化在了嘴里，大腦立刻變得十分清醒。

　　小倩盯著我問“好吃嗎？”

　　“嗯，好吃，比我以往買的巧克力好吃多了，不愧是小倩，有品位?！?p>　　小倩聽見我的夸贊，變得很十分開心，立刻回到了驕傲的狀態(tài)，說“那是當然，這可是Teuscher的經(jīng)典之作?！?p>　　“什么Teuscher，雖然不是很懂，但總感覺很貴的樣子。”

　　“Teuscher就是一個有幾百年歷史的巧克力品牌，貴到也不是很貴。”

　　“噢，這樣啊?！?p>　　說著說著，我又連續(xù)吃了幾顆。巧克力這種東西果然神奇，吃一點就能快速恢復人體的能量，剛才咕嚕咕嚕叫的肚子也已經(jīng)安分了下來。差不多也該走了，但是就來吃個巧克力就回去的話又感覺不太禮貌，于是我問小倩“上次你說的那個新校驗系統(tǒng)開發(fā)的怎么樣了？”

　　“那個啊，快完成了，就差幾個BUG沒解決，這幾天應該就能做完。”

　　“噢噢，很好?！?p>　　“你呢，實驗是不是來不及啊，居然做到現(xiàn)在?！?p>　　“嗯，對啊，這幾天都打算住在實驗室里?！?p>　　“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10月1日你就可以好好放假休息了?！?p>　　“是啊，小倩你放假要干嘛？”

　　“我一直都在這里啊，哪也不去，我一般放假都在這里健身或者玩游戲?！?p>　　“誒，原來你也玩游戲啊，我還以為你的日常只有代碼?！?p>　　我的這句話似乎激怒了小倩，小倩放大音量對我說“哼，你這等凡人怎么能猜透的了本姑娘的日常，本姑娘的日?？蛇h比你想象的豐富！”

　　“額......對不起，對不起?！?p>　　“話說你有打算去哪里玩嗎？”

　　原本是有打算去哪旅游一趟的，難得的假期加上現(xiàn)在又有工資了，但是今天剛和程矢聊過，完全失去了享樂的想法，即使現(xiàn)在讓我去海邊度假，我估計都會想著得抓緊完成克洛諾斯，因而不能盡興。既然沒興趣去玩了，那不如就回趟老家吧，乘現(xiàn)在多看看父母好了，不然萬一末日來了，就真沒機會了。

　　“我打算回老家?！?p>　　“F市啊，好懷念啊。”

　　“懷念的話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本來什么也沒多想的，只是單純的想帶她看看現(xiàn)在的F市，可沒想到她居然側(cè)過臉，對著遠處的一面墻，吞吞吐吐地說“誰，誰要和你......一起回去啊。”

　　我意識到小倩她好像誤會了，但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于是說“噢，那你就待這兒吧?！?p>　　小倩突然就把頭轉(zhuǎn)了回來，皺起眉頭，撅起嘴生氣地看著我，說“吃飽了吧，吃飽了就趕緊回去干活吧！”

　　面對小倩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我一頭霧水，是她喜歡待在這里我才叫她待在這兒的，這句話應該沒有問題。她究竟理解出了幾個意思，我思來想去，一個意思也沒能想出來，只好站起來說“多謝款待，那我先回去了。”

　　正當我轉(zhuǎn)過身的時候，小倩依然用生氣的語氣說“站??！剩下的這幾顆也帶走，我不想吃你剩下的！”

　　“額，好的?！弊駨男≠坏闹家猓野颜麄€盒子都帶走了。

　　回到實驗室后我繼續(xù)吃著剩下的巧克力，思考著小倩的態(tài)度為什么突然變得如此生氣，直到我全部吃完，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乎我繼續(xù)投入到工作去了。

　　暴雨斷斷續(xù)續(xù)地持續(xù)了5天，B市各地區(qū)都有不同程度的內(nèi)澇，路上的行人都卷起褲管，穿著拖鞋走路，就連一直注重外在形象的程矢也不例外。街邊大大小小的店鋪也都在店門口筑起各種防洪工事，甚至有很多店面干脆關(guān)門歇業(yè)了。這次的暴雨給B市帶來不小的損失，也給市民帶來很多不便，最明顯的應該就是交通出行上了，很多路段都不能開汽車，更別說自行車或者是摩托車了。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天氣變得格外的涼爽，這幾天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會覺得熱，待在家里也完全不用開空調(diào)或風扇。

　　時間終于到了9月30日，我被牛工從睡夢中叫醒，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9點了。這也難怪，為了趕工，我已經(jīng)連續(xù)通宵兩天了，現(xiàn)在的發(fā)型比大學的時候還亂，眼袋也變得史無前例的重。好在，就在今天凌晨我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就連報告也一同完成發(fā)到了牛工和釘宮課長的郵箱里了。牛工笑著對我說“最近一段時間辛苦你了，報告我剛才全部看完了。從你的各項實驗結(jié)果可以看出，目前的這套新板沒有任何問題，已經(jīng)可以投入使用了?！?p>　　“那軟件呢？”

　　“剛才車工已經(jīng)發(fā)郵件給我說，最新的CQ校驗系統(tǒng)已經(jīng)完成，她已經(jīng)把這個校驗系統(tǒng)加入到程序里給我了。我現(xiàn)在只需要燒寫到主板里就可以了。”

　　“為什么叫CQ校驗？”

　　“哈哈，你忘了車工叫什么了嗎？”

　　我恍然大悟，車倩，簡稱CQ。

　　“噢噢，明白，那趕緊試試吧。”

　　“嗯，我先燒程序，你先去洗個臉吧。”

　　“嗯，好的?！?p>　　我立刻跑向洗手間，隨便用水唰唰的潑了幾下臉，拿擦手紙擦了擦臉，就馬上跑回實驗室，生怕錯過這歷史性的時刻。

　　當我回到電路實驗室的時候，牛工、程矢、郝工、小馬、李工、明工、釘宮課長、佐藤課長、戰(zhàn)場原部長都已經(jīng)聚集在里面了。唯獨小倩沒有在，或許是她累了正在休息，亦或許是她不喜歡這樣人多的場景。

　　身材魁梧的明工很輕松的將一個全新的大方塊放到了克洛諾斯中間層里面，牛工也在一旁的工作站前操作著。牛工看上去自信滿滿，把傳送的坐標設(shè)在了研究所底層大廳正中央，也就是辦公區(qū)和大屏幕之間，這不僅增加了傳送距離，同時還考驗素子化的信號在穿透實驗室大門的時候是否會產(chǎn)生異常。

　　隨著一切準備就緒，牛工按下了開始按鍵。

　　三維矩陣掃描槍先是發(fā)出微弱的藍光掃描被傳送物體，接著立刻又發(fā)出了耀眼的白光。就在此時，我聽見牛工大聲喊道“又忘了給你們戴護目鏡啦?。?！”

　　幾秒后傳送完成，白光消失了。克洛諾斯里空無一物，牛工摘下了自己的護目鏡，打開電路實驗室的大門。此時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人在意牛工忘記給大家發(fā)護目鏡的事情了，心中都懷揣著忐忑不安，急匆匆地向大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