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司令躺在木板床上,不能入睡,他的胳膊搭在身邊女人的胸上,睜著眼想:張一真來了怎么辦?
黑司令有喝酒睡覺的習慣,酒一到他的肚里就成了安眠藥,困神一上來,他就睜不開眼。
可遇到真正的對手,嚇跑了困神,強打起精神,外面?zhèn)鱽淼穆曇舳甲尯谒玖罹o張,他過慣了散跑的日子,占山為王等著挨打,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黑司令摸了一把衣服,顧不得穿上,提著大刀把門開開一條窄窄的縫隙,借著月光仔細張望,門外站崗的衛(wèi)兵輕輕走過,他沖出了門。
“誰?”
“我?!?p> 他提起了大刀,做出進攻的姿勢,“你是什么人?”
“黑司令,我是你的衛(wèi)兵??!”
黑司令聽出衛(wèi)兵的聲音,拍拍自己腦門,喘了一口粗氣,把大刀戳在地上,“好好站崗,可不敢瞎轉(zhuǎn)悠,發(fā)現(xiàn)情況立即鳴槍?!?p> 緊張讓黑司令作出錯誤的判斷,他有些后悔惹到張一真頭上,沒聽鐵錘王的話放了那兩個小子,可后悔歸后悔,拉出來的屎不能坐回去,他覺得自己是司令,自封的黑司令,吐口唾沫也是釘。
之所以封自己為黑司令,司令前面特意加個黑字,因為他喜歡黑色,黑色讓世界變得模糊不清,黑色讓他大展身手,他有黑紅的大臉,有黑黑的絡(luò)腮胡子,更有比臉還要黑的心。
回到屋里,躺下來,女人朝他撒嬌說,“看你嚇得,什么也顧不得了?!?p> “你懂個屁,做土匪就要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我干的都是要命的活,能不提心吊膽嘛,如果你怕明天天亮就派人送你回家?!?p> “我才不回家呢,你搶了,我就是你的,我樂意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等你發(fā)達了我們還可以一起到城里看戲。我那死男人老實的要死,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我說東他不敢道西,就知道種那幾畝薄地沒有一點出息。你看我模樣長得多周正,其實,我可愛打扮的俏女人,沒有金銀有朵花我就插在頭上,有什么辦法,現(xiàn)在別說打扮吃穿都成了問題,跟著個沒出息的老實鬼,天天喝西北風,餓得我兩眼直冒金花,你不知道,搶我的時候我站都站不起來,就要死去。”
“別說了,我就知道搶來的不是姑娘,這些個小子搶個娘們來胡弄本司令,真想把他們槍斃。”
“你不要殺他們,我的心里還存著感激,必竟我吃了幾頓飽飯沒有餓死,他們也算救了我的命。我喜歡你這樣的男人,有本事,口袋里有錢,可以買胭脂口紅。不管你對我怎樣,我跟著你。”
“別說了,別說了,真他娘的煩死了?!焙谒玖钤谖堇飦砘刈咧?,沖女人擺擺手,“啰里啰嗦沒有用的話,在說,小心我現(xiàn)在就把你趕出去?!?p> 黑司令將目光集中在這個女人身上,她欠身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目光里滿含著柔情蜜意。
黑司令焦躁的表情讓她很失望,她閉上嘴巴,默默流淚。
現(xiàn)實如此殘酷,在活著還是死去的抉擇上,又有多少人可以選擇后者,好死不如賴活,可賴活成為不可能的時候,不愿死去,她又有什么辦法。
黑司令穿好衣服,看一眼床上的女人,關(guān)上門,他回了洞里。洞里有住的地方,今夜長棍劉還有鐵錘王就睡在里面。
見黑司令站在面前,長棍劉嚇了一跳,“黑司令怎么你也來洞里睡?那個女人……”
“別提了,相不中的粘包,相中的又搶不來,唉!”
長棍劉笑了,“粘包才好呢,我還想有個女人粘包呢,可我沒你那本事。”
“不說這個,今晚如果張一真來了,你和鐵錘王,”黑司令看一眼鐵錘王,這家伙呼呼大睡還在夢里,“鐵錘王,鐵錘王?!?p> 黑司令喊了兩聲,鐵錘王還是打呼嚕。
長棍劉突然叫一聲,“張一真來了?!?p> 鐵錘王顧不得睜開眼睛,滾了兩下身體掉在地上,他摸起床邊的大錘睜開眼睛,看黑司令長棍劉沖著自己笑,知道上了當,丟了樣。
“怎么開這樣的玩笑?!辫F錘王揉著眼睛說,“剛才夢里張一真拿著不大點的小手槍,正抬手指向我?!?p> “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憑我們的地形,量他也不敢進來?!焙谒玖顢[晃著手,一會看看長棍劉一會瞧瞧鐵錘王,唾沫四濺地講著,“假如,我說的是假如張一真真的來了,你倆每人帶幾個人和他較量,我坐陣指揮,人果真豁出去就不慌張?!?p> 張一真敢來嗎?這是三人的疑問。
兩天過去了,不見張一真的影子,黑司令先是怕張一真來,這會他倒有丁點盼望。
坐在山洞的司令椅上,望著手下的十幾個弟兄,看一眼坐在身邊的長棍劉鐵錘王,黑司令的恐懼漸漸消失,張一真不來,他的膽子在膨脹,現(xiàn)在他覺得張一真是真的不敢來了,他黑司令果真長有瘆人毛,小老百姓見了怕得要死,想到這里他不禁得意起來。
張一真正騎馬走在路上,這座山離北平不是很遠,慌里慌張的馬三跑了不少冤枉路才趕到張一真所在的部隊。
“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將來部隊當兵的兩個兄弟劫持到山上。”張一真氣得一拍桌子,沖馬三說,“我們打鬼子他們不管,還在后面可勁禍害老百姓,真夠樣。我這就去請示團長,滅了這幫家伙,看他們還囂張?!?p> 離開營房,張一真把手槍別在腰上。
他和馬三同騎一匹戰(zhàn)馬,還是那匹棗紅馬,行走在大路上。
路上行人很多,好象有組織的排著隊,長短不依,相同的是每個人不論男女都表情凝重,他們都是年輕人,有的學生打扮白白嫩嫩秀氣的臉龐;有的是農(nóng)家子弟,黝黑臉蛋,甩動著滿是厚繭的手跟在行人的后面。
“他們?nèi)ジ墒裁窗??看好多都是學生哩?!弊隈R上的馬三問張一真,“你看,有男有女有的還提著包,箱?!?p> 張一真嘆了一口氣,“唉,國家有難,這些都是愛國青年,他們和你一樣當兵打鬼子。”
“部隊要他們嗎?你看還有小姑娘?!?p> “那不是我們要管的事,認好你來時的路,我們盡快趕到山上,消滅這幫猖狂的土匪。”
看一眼從身邊走過的熱血青年,張一真雙手捂住臉,上下搓動,他似乎在想些什么,眼里滿含著淚光。
突然,張一真揚起馬鞭,鞭還沒抽到戰(zhàn)馬身上,棗紅戰(zhàn)馬亮開四蹄,飛一樣向前狂奔,學生回頭望著他們,望著他們消失在飛揚的塵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