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降了,二十萬虎狼之師,在趙括死后,依數(shù)投降,沒有一人頑抗。
但雙目卻像是失了神,沒了半點(diǎn)神采。
他們本該戰(zhàn)死沙場的······
難以讓人相信,這是那支用半數(shù)人和秦軍頑抗四十天的駭世殘軍。
近二十萬俘虜被捆覆了是雙手,牽在一根根繩子上。
像是一串串連接的螻蟻,緩慢前行。
“沙,沙,沙?!?p> 馬蹄踏破白雪,陷入之中發(fā)出細(xì)微的摩擦聲,雪似乎小了。
茫茫的白雪之中,顧楠提著自己的長矛站在趙括的尸體面前。
不成人形,簡直而被射成了刺猬,渾身血紅,形容槁枯,根本看不出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儒雅小將的樣子。
“你明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p> 沉默了下來,把長矛插進(jìn)了雪里,一下一下地挖著,直到挖出了容得下一人一馬大的坑。
將趙括和他的戰(zhàn)馬放了進(jìn)去。
蹲下身,用手將混著雪的土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重新埋好。
“啪啪。”
顧楠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將手中的泥雪拍落。
干燥的空氣讓人難受,冷得像是刀子的風(fēng)劃得臉頰生疼。
平坦的原野上多出了一個不高的土堆,很不顯眼。
顧楠看著土堆半響,輕笑了一聲。
“你說的沒錯,若是這場仗不打,我們也許會是朋友?!?p> 說著顧楠解下了腰間的水袋,喝了一口。
凍得冰冷的水入喉,凍得顧楠的喉嚨有些疼。
將剩下的水倒在了土堆前。
從自己的懷里拿出了一塊干餅放在那。
“早上沒吃完的,上路了,吃得飽些?!?p> “沒那個時間,就不給你做碑了?!?p> 說著,顧楠站了起來,走到黑哥身邊翻身上馬。
拉著韁繩緩緩離開,再未回頭看一眼。
“且一路好走便是?!?p> ——————————————
一堆一堆的兵器纏在一起被放在地上,秦軍的士卒打掃著戰(zhàn)場。
篝火在營地中升騰,今晚的晚餐會比以往更加豐盛,一個多月的糾纏,趙軍終究還是投降了,趙軍大將趙括也直接被白起射殺陣前。
秦軍算得上是勝了。
趙軍的俘虜被扒了戰(zhàn)甲,被一根根麻繩困在一起押送著。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衣,不少人在冷風(fēng)中凍得冰涼,嘴唇和臉色都冒著青色。
白起和王龁一起坐在營帳中,火盆中的火焰溫暖。
“老白,不出去走走?”王龁將寫好的軍簡放置在身邊,舒展了一下筋骨:“終是打完了?!?p> 白起擺了一下手:“老了,走不動了。”
王龁抬了抬眉頭“是啊,從軍多少年了?還沒個感覺,這就老了。”
“老王,軍簡出來了嗎?”白起突然想起來問道。
“出來了。”王龁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竹簡:“折損二十萬余,全俘趙軍莫一十八萬人。繳械,鎧甲,馬匹,還坐在統(tǒng)計,屆時給你個數(shù)量便是。”
“二十萬余···”白起點(diǎn)了點(diǎn)頭,摸著自己的胡子。
“那趙括倒真是夠狠,可惜,還不夠狠?!?p> 如果是他來打,這一戰(zhàn),他不會讓一個人投降。
“秦軍尚余四十萬,但僅僅四十萬,北上難矣?!?p> 王龁拿起那份軍簡,又慢慢放下,盡是無奈:“是如此,四面為敵,繼續(xù)北上,恐要大敗?!?p> 白起搖了搖頭糾正道:“必敗。”
王龁呆了一下,隨后嘆了口氣,自己老友的能耐他知道,他說必敗,便是勝不了。
但是秦國萬萬不可能放棄這次北上的機(jī)會的,攻下邯鄲,趙國就完了。
“只希望,秦王能看的清楚吧?!?p> “莫談這些?!蓖觚喰α艘宦?,笑聲里帶著幾分懷念,幾分苦澀。
“老白,還記的你我年輕氣盛那時,你可是說過,你要這天下太平?,F(xiàn)在看來,遙遙無期啊······”
白起很久沒回話,過了一段時間,才接上了一句:“這是老夫畢生所愿,便是冒天下之忌,吾往矣?!?p> “你還是這般,世人皆道你狠,卻不知你才是心中最軟的那個?!蓖觚啌u著頭。
遲疑了半響,問道:“趙軍,那一十八萬人,你待如何處置?”
一十八萬人······
此次趙軍出兵四十余萬,趙國本就是人少,這四十余萬,已經(jīng)是趙國大數(shù)的青壯男子。
白起摸著胡子的手停在了那,張了張嘴吧。
“分而坑殺?!?p> 王龁驚得張開了嘴巴,眼中露著難以理解的神色。
表情沉了下來。
“老白,詐降已經(jīng)是天下之大不諱,若是坑殺,你,恐要遭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你當(dāng)真想好了···”
在重視禮義廉恥忠義孝仁的古代,詐降已經(jīng)是違反了仁義,是要遭盡口誅筆伐的。若是坑殺,天下共討,恐怕都是輕的。根本就是罔顧人倫之事。
“我就是要做給天下人看······”
“戰(zhàn)國多年,天下死多少人,又由誰去聲討?”白起沒有剛才那種隨意的樣子,眼中帶著寒光。
“天下該太平了,而大秦會是這統(tǒng)一后的盛世。”白起合上了眼睛:“為這天下太平去死,這一十八萬人,死得其所?!?p> 他一生都在為大秦四方征戰(zhàn),一生七十余戰(zhàn)無一敗績。
看著大秦日益強(qiáng)盛,統(tǒng)一六國或不過百年之事。
他卻已經(jīng)垂垂老矣,難掙戎馬。
坑殺一十八萬俘虜,他不過背得天下罵名,但是趙國,即使不亡,男丁盡去,二十年之內(nèi)也將再難翻身。
而二十年之后,趙國失盡天時已經(jīng)不能為患,便是此次北伐不能滅趙,趙也必滅。
他或許知道坑殺俘虜后自己的結(jié)果。
但這或是他打的最后一仗。
也是他為這天下打得最后一仗。
能看到這亂世覆滅,他白起便是背盡了這天下殺孽和罵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