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所想的不錯,另外的兩個人的名頭雖說現(xiàn)在還名不見傳,但日后的名頭要比徐經(jīng)大上很多。
一個叫伍文定,字時泰,松滋人氏。他身著青布長袍,頭戴方巾,相貌魁偉,雖是秀才裝束,但周身上下卻散發(fā)出一股英武之氣。
另外一個雖也頭戴一頂方巾,但穿著卻非常普通,甚至說有些寒酸,不過整個人看上去卻給人一種穩(wěn)重老練的感覺。他叫顧鼎臣,字九和,是蘇州府昆山人。
顧鼎臣眼下顯然有些落魄,也不善言辭,別人說話的時候,他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聽,偶爾才會插上一兩句嘴。
在后世周致對明朝的顧鼎臣自然是聽說過,甚至說的上熟悉。這家伙雖說現(xiàn)在默默無聞,但日后卻成就頗大,是三朝元老,最主要的是他日后還會高中狀元。
徐經(jīng)、伍文定、顧鼎臣這三人都是江南人,卻和呂行川是朋友,這不禁讓周致范進等好生納悶。
還是呂行川很快說出原委,他是在信縣姑母家和這三人相識。一次偶然的機會,呂行川的表弟去江南云游認識了徐經(jīng)。
徐經(jīng)便又介紹了伍文定和顧鼎臣與呂行川的那表弟相識,從此這三人便成了呂行川那個表弟的摯友。雖相距甚遠,交通不便,但他們之間卻書信來往頻繁。他們?nèi)诉@次來北方便是專程去信縣拜望呂行川的表弟。
三人在呂行川的表弟家盤桓了數(shù)日,談經(jīng)論道,好不快活。這是眼看年底要返回江南,順路來看望一下呂行川。
呂行川雖說和他們相識,但接觸的并不是很多,現(xiàn)在主要是靠書信往來,互通音訊。
周致暗暗尋思,徐經(jīng)、伍文定、顧鼎臣日后都有不小的成就,他們?nèi)撕蛥涡写ǖ谋淼苁菗从?。如此看呂行川的那表弟也?yīng)該是位人物??蓞涡写ú辉崞鹚淼艿男彰苤卵巯乱膊缓脝?。只能留在日后向呂行川打聽了。
幾個人在客廳落座之后,早有那丁姓老仆奉上了上好鴉山茶。屋內(nèi)燃著幾處炭爐,很是暖和,徐經(jīng)便脫下了他那件華貴的狐裘,只剩下里面一件錦緞面做的小襖。
他品了一口香茗,便說道,“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來北方,北方可真比不得南方啊,光是這天氣就冷的厲害。去年夏季來北方時,還感覺北方甚是不錯,今日看來這北方冬季還真是難熬。
大明‘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將京城搬到了北方,呵呵!好像對我南方士子來說不是件美事呦!”
弘治一朝言論已比較自由,徐經(jīng)說出來這樣一番話,雖有妄議朝政之嫌,但卻也并不妨事。況且這是當(dāng)著朋友的面,自然更是無事。他這樣說自然是躊躇滿志,指的是日后考中了進士在京城為官,很難適應(yīng)這樣的冷天氣了。
伍文定旋即接口道,“好男兒志在四方,讀萬卷書還須行萬里路。北方的區(qū)區(qū)嚴寒直夫賢弟都牢騷滿腹,這可不是大丈夫行徑?!蔽槲亩ㄐ愿袼剩m然是南方人,卻有一股子北方人的豪氣。
“呵呵!聽聽,時泰兄總是這般說話,我只是說北方嚴寒天氣不好,這與男兒志向又有何關(guān)聯(lián)?時泰兄想多了,想多了,呵呵!”徐經(jīng)面色如常,笑道。
那一旁的顧鼎臣只是筆挺的坐著,并不吭聲。這一路上他見慣了徐經(jīng)和伍文定經(jīng)常為小事拌嘴。
徐經(jīng)家庭豪富,從小嬌生慣養(yǎng),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對外部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能力自然就差一些。不過有一點必須要清楚,徐經(jīng)雖然生活在一個富豪的家庭,但他從小就天資聰穎,讀書非常用心。
正是因為如此,他僅僅二十三歲便鄉(xiāng)試中舉,成為江陰一帶最年輕的舉人,可謂名震江南。有“夏商人物徐直夫,周漢以來人間無?!钡膫髡f。
而伍文定生活在一般家庭,從小便要親自做一些事情,干些力所能及的勞動,所以他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能力自然就強一些。此外伍文定性格直率,很有些剛正。
因為生活環(huán)境的不同,徐經(jīng)和伍文定的性格也就差距甚大。但這并不影響他們二人的交往,兩人雖然常常吵吵嚷嚷,爭論不休,但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卻格外要好。
呂行川笑道,“兩位賢弟勿要做這無謂之爭,呵呵!說起來北方有北方的好,南方自然有南方的好。我朝地理廣闊,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啊!”
“呵呵!行川兄說的對,所謂南善詩詞,北人厚重,各有千秋?!毙旖?jīng)爽朗道。
不過他說出來這樣一句話,范進臉上沒有什么表現(xiàn),心里卻是極其不樂意了。徐經(jīng)二十三歲考中了舉人,自然是了不起的??蓜偛胚@話明顯是說北方人在才學(xué)方面比不上南方。
范進雖說五十多歲了,但爭強好勝之心卻絲毫不遜于年輕人。他輕輕摸了一下頜下的花白胡須,笑道,“這位徐經(jīng)兄弟剛才所說老夫卻是有些不贊同吶!
說北人厚重,這無可厚非。北方人嘛,就是熱情爽朗,豪氣干云。不過要說南善詩詞,這好像就有些貶低北方人了,好像北方就不善詩詞,才學(xué)差一些了,這樣說未免不妥?!?p> 徐經(jīng)聽范進這樣說,眉頭卻不由得微微皺了一下。暗道,所謂“南善詩詞,北人厚重?!笔敲魅首诨实鬯f,絕不是我徐經(jīng)憑空杜撰的。沒想到這個范進竟然在這點兒上較起真來。范進要是爭論,大可以去和仁宗皇帝去爭論啊。
可他畢竟二十三歲就考中了舉人,那顆心難免就有些驕傲,雖然是極力克制,但終歸還是說道,“范兄剛才所言徐經(jīng)倒是以為不妥。范兄請想,在詩詞方面,尤其是古今詩詞大家,到底是南方人多,還是北方人多?”
說這些話的時候,徐經(jīng)儼然就要張口說出古今詩詞大家的出生地,要和范進爭出個短長了。
范進雖只是個秀才,但也飽讀詩書,焉有服了徐經(jīng)的道理?也隨即做出了一副比拼的架勢。
本來朋友相聚是一場幸事,卻弄的劍拔弩張,氣氛尷尬。
呂行川急忙打圓場笑道,“不論南人還是北人,說來都是大明朝的子民,今日我等相聚,不論這個,呵呵!來,喝茶!”
魏好古也跟著勸說,這才把兩人的氣焰壓了下去。
徐經(jīng)和范進同時爽朗的幾聲大笑,將尷尬的氣氛為之緩和。
徐經(jīng)笑道,“對,今日不論這個,我等在此一聚都是緣分,呵呵!我等都是讀書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目標(biāo),就是科舉為官,大家一起討論八股制藝,互相切磋,共同進步才是正理?!?p> 隨后徐經(jīng)的一雙目光掃視了一下眾人,卻最后落在周致身上,仔細觀察了周致一番,道,“這位周致兄弟雖說年幼,但能得行川兄看重,想必定然是才思敏捷,見識不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