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混亂奔逃,而陸家小院的黑暗中,一只手,伸出了漆黑的棺材。
帶著一絲久遠(yuǎn)的疲憊,甚至有些隨意,還有些遠(yuǎn)途跋涉從沙漠里穿出來終于看到人跡、迫切地想要水喝一樣,就像是伸到半空,突然忘了伸出來要做什么,在棺材上空停留了一下。
混亂的人群,似乎并沒有任何一雙目光注意到這個變化,人們擁擠著往大門跑去。
“啪!”
黑暗中突然發(fā)出了一聲爆響,棺木被拍碎了邊沿。
這一聲驟然發(fā)出的響聲,讓人群都是身子一僵,停住了腳步。
頭皮盡管在發(fā)麻,心跳盡管在失衡,人們還是轉(zhuǎn)過身來了。
看到身后的場面,人群突然屏住了呼吸,各個臉色很是難看,有些臉色發(fā)白,有些面部扭曲,有些瞳孔放大。
棺木內(nèi)伸出的那只發(fā)黑的手,攀住了棺材,似乎是很艱難的用力,手上青筋暴起,手慢慢往下挪,肩膀沿著棺材,一寸寸露了出來。
這時,陸家小院里,那些四處奔逃的人,此刻都站住了,眼前這一幕,仿佛一塊磁石般,將他們的目光牢牢吸引住,頭皮發(fā)麻,腳底只冒冷氣,腿仿佛被釘在了地上,哪怕是嘴唇發(fā)紫,也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棺材上那只手。
一只死人的手,發(fā)黑,失去水份,皮粘著骨,卻有青筋在跳動。
白色的燈籠,照出慘白的光,風(fēng)吹過,影子交疊晃動。
一口棺材,一個死了三天的人,以不同尋常的力量,掀翻了棺材蓋,此刻又爬出了棺材。
這些普普通通生活在人世,為三餐一宿奔波的普通人,那些抬了十年多棺材的抬棺人,那些披麻戴孝的啼哭者,誰在這僅有的歲月里,見過這樣異常的場面,可怕的想象,已從心間開始翻涌,有些腿發(fā)軟跪倒在地,有些面色發(fā)紫嘴唇在發(fā)抖,在場的沒有一個不被嚇地三魂走了五魄,莫不被這驚世駭俗的怪異的場面,給驚地膽寒頭發(fā)豎起。
活了大半輩子,都從未親眼見過,今天是要把以往的經(jīng)驗(yàn)給顛覆了。
“砰!”
一聲突然的大響,人們回頭,竟然是大門關(guān)上了。
有幾個人跑過去推門,努力了半天,卻是無濟(jì)于事,額頭上冷汗珠子往下掉。
“妖怪要出棺了,”有人大喊了一聲,“妖怪出來,大家都沒有命要活了?!?p> 幾個抬棺人中,為首的那一個,握緊了拳頭,手在發(fā)抖,似乎是不聽主人的號令,盡管臉上有豆大的冷汗在滴下,猛地一咬牙,繞向了棺材后面。
幾步大跨步,抓住了橫著的棺材蓋,大喝一聲,把棺材蓋往豎的方向挪動,猛地推了一把,棺材蓋發(fā)出尖銳的摩擦聲,有火花濺了出來。
要看棺材蓋就要合上,那只手卻沒有縮回去的動向。
“咔!”
棺材應(yīng)聲卡住,一柄黑色的傘,從棺材里豎起,擋住了滑來的棺材蓋。
黑傘穩(wěn)如泰山,輕而易舉地就將棺材蓋卡住了。
眼見被黑傘卡住,抬棺人臉色一變,眉目緊皺,忽然對遠(yuǎn)處的同伴喊了一聲,道:“拿火!”
火把在手,滾滾的火焰,在火把上猛烈地燃燒起來,火星飛濺,抬棺人看了一眼,眼中的膽氣大了幾分,在棺材上比劃了一下,火把脫手,朝著棺材的方向,劃過一個弧度,風(fēng)中火聲獵獵發(fā)餉,火焰突然變強(qiáng)烈了很多,悶聲一響,落入了棺材里。
片刻間,棺材里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燃燒聲,而突然之間,火焰燒出了棺材,但奇怪的是,沒有明亮發(fā)黃的火焰,從棺材里冒出來的,竟然是黑色的火焰,漆黑如墨,在棺材里冒了出來,火焰隨風(fēng)一吹,火聲大響,火焰更加強(qiáng)烈地冒了出來。
眾人都唏噓一聲,往后退了一步。
眾人眼見火燒了起來,雖說有些怪異,但猜測大概是妖怪特殊,眾人臉上的表情淡了一些,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互相之間,都有些感慨,人們感激地向?yàn)槭椎奶Ч兹丝磥怼?p> 抬棺人面色有些嚴(yán)肅。
突然,一陣風(fēng)強(qiáng)烈地吹來,火焰一下子竄上了半空。
一把黑傘,突然從棺材里浮起,飄在了棺材上部。
黑傘猛地停住,傘身晃了一下,傘面緩緩撐開。
抬棺人的為首者,也是面色一變,幾如灰土之色,縱使有些膽量,卻還是被這詭異的一切,給驚呆了,抬棺人面色發(fā)青,伸手在身后,想抓住什么東西,但是虛空中什么也沒有抓到,腿一軟,跌了一跤。
陸家小院里,被黑色的火焰纏繞,黑色火焰氣勢大漲,黑傘上有源源不斷的黑色光芒,如冰涼的潮水,往院子里灌來,院子里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面部一跳一跳,要看黑霧襲來,都以為要丟掉性命了,人們都往門口擠去,在大門口擠成了一團(tuán),有人開始砸門,有人爬墻,往墻外翻去。
黑色的火焰里,一個高大的人影,撐著棺材,站了起來。
眼神有些呆滯,陸離活動了一下手腕,扭了扭腰,再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咔嚓咔嚓聲響,陸離又伸展了一下胳膊,從胳膊的僵硬動作來看,似乎還沒有完全活絡(luò)筋骨,還很是機(jī)械僵硬。
在火焰里燃燒,陸離的臉上,并沒有痛苦的表情,臉色除了黑色的光芒籠罩,隱約中,已有了人色,眼睛也漸漸有了常人的光芒。
火焰的身后,陸離的影子,卻是一個帶著烏紗帽,身著官袍的男子。
陸離看著熟悉的小院,這平常不過的小院,一草一木,一墻一瓦,此刻雖然人群混亂,但他的臉上,是重歸后有些復(fù)雜的表情,看了一看,視線掃過,這里卻看不到他要尋找的身影。
很快,他在人群里緊張地看了幾眼,便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似乎是意識到了人群的混亂,陸離皺了皺眉頭,向人群喊了一聲。
人們回頭看到,臉上更是驚悚而夸張的表情,一些本來不爬墻的人,也管不上了,開始爬墻。
陸離看了一眼腳下的棺材,再看看院子角落里的花圈,棺材枕木前的靈堂,以及燒紙錢的鐵鍋,目光掃過,停留在頭頂?shù)暮趥?,黑傘無人支撐,卻浮在半空,有黑色的煙霧繚繞,陸離眉頭皺了皺,伸手出去,握住了黑傘。
黑傘在握住的那一剎那,傘身上凌厲的光芒,突然溫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