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辰時初,崇政殿殿門大開,守門的金吾衛(wèi)力士推開厚重的大門,站在側(cè)翼的宦官高聲唱詞。
“辰光破曉,百官入朝?!?p> 崇政殿門前的文武百官紛紛整理儀容,高聲應(yīng)諾,然后魚貫而入。
謝康瞥了一眼不為所動的趙顯,也整了整自己并無褶皺的官服,邁步進了崇政殿。
不多時,百官已經(jīng)悉數(shù)入殿,殿門口只剩趙顯和項櫻兩個人。
因為朝中并沒有他們兩個的位置,所以只能站在門前等候皇帝旨意召喚。
趙顯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對著項櫻咧嘴一笑。
“侄女兒,我皇兄今日生辰,你們西楚給他送的什么禮???”
項櫻面無表情,連看也不看趙顯一眼。
趙顯討了個沒趣,聳了聳肩,只能對著崇政殿門口的“崇政愛民”四個字牌匾發(fā)呆。
過了大概一柱香工夫,從大殿里面走出一個小太監(jiān),一路小跑跑到了項櫻門口,躬身行禮。
“承平公主,陛下喚您進去。”
項櫻示威性的看了趙顯一眼,輕輕甩了甩頭,手捧著一封火漆封口的書信,邁步走進了崇政殿。
趙顯皺了皺眉頭,喚住了那個小太監(jiān)。
“我什么時候才能進去???”
那小太監(jiān)滿頭大汗:“殿下……奴婢們只負(fù)責(zé)傳話,別的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趙顯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項櫻手捧明黃色的書信,邁步走進了崇政殿,抬眼就看到崇政殿里九根金柱撐住大殿,大殿里處處雕龍畫鳳,入眼盡是富麗堂皇的皇家景象。
盡管她自小出身皇室,心里還是不免感嘆。
“相比來說,這地處江南的南啟,的確比我大楚要富貴的多,難怪父皇對這里眼紅?!?p> 她邁步走到百官前列,卻并不跪下,只是對趙睿行晚輩禮。
“大楚項櫻,拜見陛下?!?p> 一旁的禮官看見了,剛想出言呵斥,被趙睿揮手?jǐn)r下。
“無礙,西楚與我大啟,兄弟也朕與項皇兄也是兄弟,公主殿下的禮數(shù),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本來這話已經(jīng)是給足了項櫻面子,但是她心里沒來由的想起了那個以自己叔父自居的趙顯,當(dāng)即心中悶悶。
她上前一步,將手里的書信遞給殿前的禮官。
“陛下,這是我大楚皇帝陛下給您的書信,言明要當(dāng)面呈送?!?p> 趙睿點了點頭,從禮官手里接下書信,輕輕撕開信封,當(dāng)著項櫻的面開始觀看。
上下打量了一遍書信之后,趙睿臉色古怪。
“這封信公主看過沒有?”
項櫻低頭道:“天子書信,晚……不敢看?!?p> 她本來想自稱“晚輩”,但是一想到趙顯,硬生生把那個輩字給憋了回去。
趙睿呵呵一笑。
“公主今年多大了?”
項櫻低頭道:“十九歲了?!?p> “十九了啊?!?p> 趙睿皺了皺眉頭:“這可有些難辦?!?p> “可曾許配人家?”
項櫻被這些問題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紅著臉道:“母妃三年前過世,項櫻立誓給她老人家斬衰三年,至今不曾許配人家?!?p> 趙睿面露異色。
自古守孝,都是男子來守,這項櫻一介女流,居然自己立誓守孝,有些奇怪。
不過他畢竟是皇帝,不過詫異了片刻,立刻回過神來,微笑道:“既然不曾婚配,那云都皇兄這個提議倒也不是不行?!?p> 趙睿揮手喚來禮官,示意他把書信交還給項櫻。
“這上面是你父皇的意思,朕沒有意見,你自己也瞧一瞧吧?!?p> 項櫻低頭接過書信,只是掃了一眼,就臉色劇變。
書信的確是自己父皇親筆,前面幾十句都是一些官樣話,唯有最后幾句,讓項櫻眼前一黑。
“朕居九州西南,兄居九州東南,先前約為兄弟,本就同氣連枝,如今姜賊勢大,彼我更當(dāng)親如一家,共抗姜賊。”
“今小女正值妙齡,聞兄之長子英武不凡,愿與兄結(jié)為秦晉,從此互為邦盟,永不相負(fù)?!?p> 這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要把項櫻嫁給趙家做媳婦。
本來項櫻已經(jīng)十九歲,是到了嫁娶的年紀(jì),而且嫁給趙家的太子,也不是什么壞事。
讓項櫻覺得無法接受的是,如果她沒有記錯,南啟皇帝只有一個兒子,那個兒子今年……八歲。
趙顯見她臉色驟變,這才信了這位承平公主并未看過書信,不由心中長嘆了一口氣。
項云都啊項云都,為了涼州,你居然直接把大女兒送來了我大啟。
項櫻比太子趙壽,大了足足十一歲,即便真嫁給了趙壽,封為太子妃,趙壽跟她也不可能有什么男女之情。
他年趙壽成年,項櫻已經(jīng)年近三十,更不可能對她有什么寵愛可言。
想到這里,趙睿微微嘆氣:“公主,項皇兄所言你也看了,自古女子嫁人,年紀(jì)大一些也沒有什么要緊,此事我趙家可以接受,不知道公主你是如何想的?”
項櫻臉色慘白,躬身道:“陛下,您的太子……”
趙睿呵呵一笑:“今年八歲。”
有了這么一個年長許多歲的公主夫人,或許壽兒日后能少走不少彎路。
趙睿如是想。
項櫻咬了咬牙,跪伏在了崇政殿上。
“承蒙陛下不棄,但……項櫻與太子年歲相差甚遠,一旦強求,大為不好,項櫻眼下立馬就返回西楚,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趙睿點頭道:“公主既然不愿意,那朕自然不好強求,回頭朕讓織造局那邊給你送去一千匹綢子,你帶回西楚,就當(dāng)是朕給項皇兄的回禮?!?p> 項櫻剛想謝恩,就聽到高坐龍椅的趙睿喃喃自語。
“……聽說項皇兄脾氣不大好啊?!?p> 項櫻身子一顫,自從自己母妃去世之后,自己在郢都便愈發(fā)艱辛,而且自己的父皇的確脾氣一天差過一天,他親筆寫下的書信,南啟皇帝也點頭同意了,如果因為自己把這件事情搞砸了……那么后果……
項櫻想到這里,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從地上起身,已經(jīng)全然不復(fù)初進崇政殿時趾高氣昂的模樣。
趙睿微微搖頭。
“項云都此人……對親女兒也要這般連騙帶逼,真是讓人為之心寒?!?p> 西楚眼見就要跟北齊開打,項云都之所以急著把大女兒送給啟國做媳婦,其用意無非是想讓啟國出兵北齊。
所以他才不顧自己大女兒與南啟太子的年齡差距,把項櫻硬塞給了啟國。
聯(lián)姻這種事情,雖然并不是多么好用,但是往往能讓人心安。
趙睿在心里感嘆了一番,示意一旁的小宦官把項櫻扶起來。
即便是聰明如趙睿,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個來自西楚的公主,真把她嫁給自己兒子?
如果不嫁,把她放回西楚,以趙睿對項云都的了解,此女必死。
趙睿皺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
“內(nèi)官,趙宗顯何在?”
殿前的宦官恭聲回話:“回陛下,在殿前侯旨呢?!?p> 趙睿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
“著他進來?!?p> 趙顯就這樣,云淡風(fēng)輕的跪在殿前,躬身行禮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包括自己堂哥在內(nèi)的文武百官,統(tǒng)統(tǒng)都在看著自己,而且面容詭異。
“怎……么了?”
趙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看向自己的表叔謝康,謝侍郎立刻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嚴(yán)肅。
趙睿又看向自家堂兄,皇帝堂兄卻不理他,只是笑呵呵的看向項櫻。
“長公主,你嫌我兒年幼,那你看此人如何?”
項櫻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趙顯,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趙顯愕然道:“皇兄,什么叫看我……如何?”
趙睿哈哈一笑。
“老七,你今年也十八歲了,朕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娶了四五個媳婦了。”
“今日朕給你們做主,你看這西楚長公主,面容俊美,秀外慧中,做你媳婦如何?”
趙顯瞬間明白了項櫻的驚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臉色變得跟項櫻一模一樣。
這一對夫妻,未婚之前,兩兩相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