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是在成康十五年的二月初來到這個世界,到現(xiàn)在四月末,已經(jīng)接近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里,除了最初幾日為了肚子奔波之外,其余的時間里,南啟皇帝趙睿是壓在他心頭最大的那塊石頭。
他的行為舉止全部是在趙睿的監(jiān)視之下進行的,但是他卻對自己的皇帝堂哥一無所知。
直到后來皇帝給他封了個官,他才隱約感受到一些趙睿的善意。
即便如此,趙睿對于肅親王爵位的問題,仍舊諱莫如深,算上口諭,自己總共已經(jīng)接了三道圣旨,竟然沒有提過半句有關(guān)王爵的事情。
對于趙顯來說,如果能搞定王爵的事情,繼承這個親王爵位,從此當(dāng)一個逍遙王爺,自然是美的不能再美了。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懸掛在趙顯心頭足足三個月的大石頭,終于要水落石出了。
兩個青衣宗衛(wèi),領(lǐng)著趙顯三人,坐上了一輛四匹白馬拉著的明黃色的馬車,一路向著大啟國的皇宮走去。
啟國的皇宮并不是很大,但是它倚著鳳凰山而建,有一種不同于大氣的美感。
因為這座皇宮半貼著鳳凰山,也被人成為大凰宮。
馬車一路通行無礙,甚至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守門的侍衛(wèi)也沒有檢查,直接放行。
趙顯詫異的伸出頭去,對著駕車的兩個青衣衛(wèi)笑道,“這宮門門禁怎么如此稀松,看也不看就放我們進來了?!?p> 駕車的青衣衛(wèi)回頭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您做的這車架,可是太子殿下的車輦,那些侍衛(wèi)當(dāng)然不敢攔著……”
……
太子的車輦……
趙顯心中凜然。
由于皇帝趙睿三子夭折了兩子,所以太子之位并沒有任何爭議,就落在了趙睿的獨子趙壽身上。
這位太子殿下,今年才剛滿八歲。
按照禮法,太子就是半君,趙顯是不能坐他的車的,但是這明顯是趙睿的意思,趙顯也只能閉目不語。
真要讓他立刻下車跪在地上,裝出一副惶恐不已的樣子,他也裝不出來。
四乘馬車車輪滾滾,載著三人一路從宮門進了皇城,在內(nèi)監(jiān)處停了下來,兩名青衣衛(wèi)也在這里駐足,換乘了一頂豪華無比的抬轎,由幾個宦官領(lǐng)著繼續(xù)朝著深宮走去。
讓趙顯心生警覺的是這轎子并沒有在崇政殿或者承天殿停下,而是一路不停,朝著后宮走去。
即便趙顯姓趙,但是對于皇帝來說,他也是外臣,一個外臣幾乎不可能走進后宮。
趙顯探頭伸出轎子,皺眉對著隨侍的宦官問道:“這位公公,這樣進宮帷不合適吧?”
那宦官面帶微笑。
“世子殿下莫要擔(dān)心,這都是陛下吩咐,不礙事的。”
趙顯哪里能放得下心來,臉色陰沉如水。
終于,轎子在趙睿平日里喜愛的凌虛閣門前停下,趙顯拉著趙靈兒以及小丫下了車,心中忐忑不已。
領(lǐng)路的宦官邁著小碎步,體態(tài)恭謹(jǐn),把趙顯帶到了凌虛閣的偏殿,囑咐了一句趙顯在此等候之后,就轉(zhuǎn)身進去稟報。
他輕手輕腳的到了凌虛閣正殿,跪坐在一旁。
這時候時辰還未到正午,一向勤政的皇帝趙睿,還在凌虛閣批閱奏章。
“陛下,宗顯世子到了?!?p> 趙睿抬起腦袋,漫不經(jīng)心的放下手里的紅筆,打了個哈欠。
“去搬兩個椅子來,再把他們請進來?!?p> “是?!?p> “宣肅親王世子趙宗顯,長生公主趙靈覲見!”
趙顯拍了拍瑟瑟發(fā)抖的小丫,輕聲安慰了一句。
“小丫你在這里等著,少爺跟小姐去見一個人,等會回來接你?!?p> 被輝煌的皇宮嚇得不輕的小丫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趙顯深吸了一口氣,牽著趙靈兒的手,步履沉重的踏進了凌虛閣的正殿。
剛邁進正殿門口,他就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皇帝堂兄趙睿,只見他面色白凈,留了兩撇胡子,看起來頗為英武。
比起趙顯還要帥一些。
唯一讓趙顯觸目驚心的就是,這位南啟皇帝的鬢角已經(jīng)染上白霜,一縷縷白發(fā)如同白色鎖鏈。
趙顯心中略微嘆了一口氣。
趙睿今年才三十五歲啊。
“臣肅親王府世子趙宗顯,拜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
趙顯收攏衣袖跪在地上,恭敬行禮。
但是趙靈兒就遲鈍的多,她愣愣的看了趙睿好幾眼,直到趙顯拉了她的衣袖數(shù)次,她才反應(yīng)過來,有些踉蹌的跪在了地上。
趙睿等趙顯兩人行禮之后,這才長笑一聲,從龍椅上起身,走到了趙顯兩人的身前。
“起來起來,自家人跪什么跪?”
能不跪嗎,不跪還不分分鐘要被你宰了……
趙顯心中吐槽了一句,但是明面上恭謹(jǐn)抱拳。
“多謝陛下。”
趙靈兒鸚鵡學(xué)舌,也跟著說了一句。
趙睿臉色沉了下來。
“叫什么陛下,叫皇兄!”
“是,皇兄?!?p> 趙顯無奈應(yīng)了一句,頗為拘謹(jǐn)?shù)恼驹谝贿叀?p> 兩個人從地上起身之后,趙睿繞著兩個人轉(zhuǎn)了一圈,上下仔細(xì)打量了一遍。
“好快啊,你們兩個小家伙都長這么高了?!?p> 趙顯拉了拉被宦官擺在一旁的椅子,笑呵呵的說道:“來,坐著說話?!?p> “是……”
三個人紛紛坐定之后,趙睿揮手稟退了隨侍的宦官,偌大的凌虛閣頓時清靜無聲。
“唉,自從恭皇叔就藩肅州之后,咱們兄弟兄妹已經(jīng)十年不見了吧,一晃眼你們都已經(jīng)長成大人咯?!?p> 趙睿感嘆了一句,用指了指自己的肋間。
“當(dāng)年老七你才這么高,小靈兒還不及這桌子高?!?p> 見趙睿之前,趙顯就刻意囑咐過趙靈兒盡量不說話,因此趙靈兒很是乖巧的點頭笑了笑,一言不發(fā)。
趙顯陪著笑臉。
“人總是會長大的嘛?!?p> 趙睿嗯了一聲,隨即皺眉道:“對了,朕聽家里人說,你們回了臨安城之后,沒有去行驛里住,反倒是跑去了一家小客棧去,這是為何?”
“宗府里有人欺負(fù)你們了?”
趙睿說的“家里人”,就是身為皇帝私有力量的青衣衛(wèi)。
“多年未曾返鄉(xiāng),所以早來了幾天,想多見一見故鄉(xiāng)風(fēng)物,住在行驛多有不便,因此就想找一家客棧住下,讓皇兄費心了?!?p> 趙睿笑容玩味。
“聽說你還碰到了項家的丫頭?”
趙顯訕訕一笑。
“是碰到了西楚長公主,她不知為何也去了那家小客棧,因為她態(tài)度著實蠻橫,所以起了些沖突,還沒跟皇兄請罪……”
行吧,既然你都知道了,老子先道歉,總不會再怪我了吧。
趙睿哈哈一笑。
“聽下面人說了,那項丫頭確實無禮?!?p> “不過她為什么偏偏跟你同一家客棧,其中估計有些蹊蹺,朕已經(jīng)讓人去查了。”
“……”
臨安城真危險,趙顯原以為,自己真的只是“巧遇”項櫻來著。
趙睿說著話,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都正午了,該用膳了。”
趙顯從椅子上恭謹(jǐn)起身,點頭道。
“皇兄請?!?p> “什么請不請的,你們跟朕一起去吃。”
他走下主位,左手拉著趙顯,右手拉著趙靈兒。
“咱們一家人還未曾一起吃過飯,今日委屈你們跟為兄一起吃吧?!?p> 趙顯心中一陣茫然。
如此平易近人的皇帝?
就連趙靈兒也覺得自家這位堂兄不錯,于是走在半路上的時候,她突然輕聲說話。
“皇兄,您……似乎身子不大好?”
趙顯臉色驟變,怒喝道:“趙靈,你胡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