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蟬蛻大和尚的話,總結來說,就是趙顯的病,他治不了。
之所以長篇大論,估計也是年紀大了,這些話埋在心里不吐不快而已。
這番話已經深藏在老和尚心中許久,雖然不知道他跟多少人提起過,但是看他的表情,顯然說出來之后,他會舒服一些。
老和尚把心中的話說完之后,抬起頭打量了幾眼趙顯,笑著問道:“公子是肅王爺的后人?”
“是。”
“肅王爺好啊?!?p> 老和尚感嘆連連:“說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話,肅王爺是老和尚唯一看的過眼的趙家人了。”
趙顯面露尷尬之色。
意思就是,除了趙長恭,包括趙顯在內的趙家人,統(tǒng)統(tǒng)都不入這位大和尚法眼。
蕭鈴兒笑著幫他解圍。
“大師,您既然不會神通,那總會掐算命數吧?”
蟬蛻和尚平靜搖頭:“老僧不會?!?p> “不對吧,蟬蛻寺的香火可是鼎盛的很呢,您瞧瞧大殿里那些香客,可都是來求簽算命的?!?p> 老和尚哈哈一笑:“老僧雖然不會算命,可老僧那些徒子徒孫倒是無師自通,蕭姑娘大可以去找他們解一解簽?!?p> “大師您這話可莫讓那些香客聽見了,他們要是知道你這位神僧說出這種話,只怕你們蟬蛻寺的香火要大受影響。”
老和尚微笑搖頭。
“再過幾年,老和尚就一百歲了,活到我這個年歲,世上已經沒什么事能掛在我心上了。”
“老和尚無子無女,至于這些年收養(yǎng)的徒子徒孫,后人自有后人福?!?p> 老和尚轉身進了屋子,不一會兒取出了一疊被針線縫在一起的白紙,遞給了趙顯。
這些白紙看起來像是一本書,但是卻沒有封皮,第一頁的三個大字,也是用的梵文。
“趙公子,這是老僧手抄的《金剛經》,雖然未必有什么神通,但是趙公子閑暇時拿出來翻一翻,如果佛陀庇佑,想來也可以祛除外魔?!?p> 趙顯躬身道謝。
蕭鈴兒也笑嘻嘻的跟老和尚道了聲謝,三個人又聊了一會,蟬蛻和尚畢竟年紀大了,臉上就有了倦色。
蕭鈴兒心思細膩,第一時間察覺。
“大師,我跟七哥還要去大殿抽簽,就先不打擾您了?!?p> 蟬蛻和尚呵呵笑道:“去吧,去吧。”
“兩位施主他日若是閑暇,盡可以來找老和尚閑聊?!?p> “大師再見?!?p> 兩人跟蟬蛻和尚道了別,一路又來到蟬蛻寺正殿,蕭鈴兒硬拉著趙顯去拜佛求簽。
蟬蛻寺的大殿還是有些格局的,一個身高丈六的大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入門的蕓蕓眾生,蕭鈴兒很是虔誠的求了根簽。
寺廟求簽這種東西,說出來玄乎,但是這些竹簽無論是上簽還是下簽,簽面都是模棱兩可。
換句話說,其中的意思怎么說都說的通,全靠解簽人的一張嘴。
你抽個上上簽又怎么樣,一句“樂極生悲”,你就得乖乖的請大師給你破一破。
倒霉點抽個下下簽也沒關系,咱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否極泰來”嗎?
再說,寺廟里的簽筒,這些極端的上上簽和下下簽都是很少的。
蕭鈴兒手里晃著簽筒,不多時掉出一根竹簽,她一把抓在手里,偷偷看了一眼,臉色有些發(fā)紅。
趙顯笑了笑。
“怎么樣,求到好簽了嗎?”
蕭鈴兒一把藏在身后,嘻嘻一笑。
“才不給你看呢?!?p> “我去找解簽的大師?!?p> 說著她一路輕跑,去大殿門口的解簽師父那里解簽去了。
趙顯也覺得好玩,撿起蕭鈴兒用過的簽筒,半蹲在地上晃了幾晃,不多時也掉出一根竹簽。
他剛想撿起來,一旁觀察的小和尚再也忍不住開口:“這位施主,你這樣求簽是不靈的?!?p> 趙顯抬頭看了看這個至多十四五歲的小和尚,笑道:“小師父,我這怎么就不靈了?”
小和尚滿臉肅容。
“因為施主你心不誠?!?p> 趙顯似有所悟。
“因為我沒跪下?”
小和尚搖了搖頭。
“因為施主你用的是那位女施主的簽桶,你應該自己去長空師兄那里買一個簽筒才是?!?p> 說著他又補充道。
“咱們蟬蛻寺求簽,一次五十文銅錢?!?p> 喲,合著是看到我沒買票。
……
這小和尚,可以啊。
趙顯哈哈一笑,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小粒碎銀子,大概有一錢左右,遞給了這個面色嚴肅的小和尚。
“吶,小師父,不用找了。”
倒不是趙顯大氣,實在是隨身帶著銅板,太過沉重了。
交完錢之后,趙顯這才從地上撿起那個竹簽,然后就看到了竹簽背面朱紅色的兩行小字。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
上簽。
我日!
趙顯臉色劇變,倒不是因為這句話的第二句,而是因為第一句……
怎么,感覺怪怪的呢?
他想到了前世的某一本小說……
當然,這個簽面是不能給旁人看了。
一遇風云便化龍?這蟬蛻寺還真敢寫啊。
這要是讓旁人化了龍,我趙家怎么辦?
說實話,如果趙顯不怕事情鬧大,拿著這根竹簽,就用“謀反”兩個字,就能從這座不大不小的蟬蛻寺里,榨出至少一千兩銀子。
想想還是算了,畢竟真要讓旁人知道了自己抽了這簽,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偷偷把竹簽藏進了袖子里,靜靜的等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蕭鈴兒面帶紅暈,從解簽處跑了過來,她聲音細如蚊吶,“七哥,咱們走吧……”
趙顯笑了笑。
“簽解得怎么樣了?”
蕭鈴兒臉色更加緋紅,竟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等到兩個人走出了蟬蛻寺,走在蒼涼山山道上的時候,蕭鈴兒這才輕輕出聲。
她拉了拉趙顯的衣袖。
“七哥,你看我生的好看么?”
…………
佛祖真?zhèn)ゴ蟀?,能把一個舊社會的封建女子,變得這么直白……
這個問題是永遠不可能有第二個答案的。
趙顯嘴角抽搐。
“好看,好看。”
蕭鈴兒的臉色又紅了起來。
然后兩人相顧無語,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
良久之后,蕭鈴兒咬了咬牙,繼續(xù)說道:“七哥,你答應我的事,你還記得嗎?”
我答應你什么事了……?
趙顯臉上露出迷茫之色,蕭鈴兒恨恨的掐了掐他的手臂,提醒道:“那日在摘花園,你答應我要給我寫首詩來著!”
“哦……對對對?!?p> 當日在摘花園,趙顯給琴姑娘寫了首詩,答應了蕭鈴兒,給她也寫一首。
但是后來接了圣旨,被南明教綁架,又大半個月沒怎么見到蕭鈴兒,就把這事拋在腦后了。
蕭鈴兒這才輕哼道:“七哥,今日回去之后,你便好好想想怎么給我寫詩?!?p> “你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為什么?”
“因為這半個月過后,爹爹便又不準我見你啦!”
“他現在在忙著長春節(jié)的壽禮,這才管不到我,等長春節(jié)過了,我就跑不出來了!”
長春節(jié)……是什么節(jié)?
趙顯想了許久,這才隱約想起前世上課的時候,老師提過這個節(jié)日。
長春節(jié),是皇帝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