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陳希夷第一次見到傻大個顧平生的時候,就把趙靈兒拉到一旁痛罵了一頓。
他看出了這個傻大個身上有太華山拳樁的底子,必然是趙靈兒教他的。
后來趙顯也跟著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道士交流過,希望借著陳希夷的手,把這個憨厚老實(shí)的顧平生培養(yǎng)出來,也算是給自己身邊培養(yǎng)一個武夫。
趙顯始終對自己上次逛窯子被抓的事情耿耿于懷,他迫切需要一個高手防身!
嗯,男性高手。
畢竟也不好帶著自家妹子逛窯子不是?
但是陳希夷卻反應(yīng)古怪,他不僅對顧平生不聞不問,更是直接當(dāng)著趙顯的面對這個大個子下了定論。
“此子是個殺星,此生必然殺人無算,莫說老道教不得他,就算教得,也不可能教!”
就這樣,事情一直就拖了下來,陳希夷在肅王府住了半個月,顧平生硬是沒有在他身上學(xué)到半點(diǎn)東西。
方才趙顯見這個老道士碰到了難事,有心想讓大個子去碰碰運(yùn)氣,不想還真歪打正著,從陳希夷手里騙了三本“秘籍”出來!
當(dāng)顧平生興沖沖的把三本書擺在趙顯面前炫耀的時候,趙顯勃然大怒,罵道:“蠢貨,這種時候,你不把他衣服扒個干凈,還有臉來見我!”
然后就是顧平生一臉恍然大悟,連忙原路返回,只是等他再度跑下山去,陳希夷手里的三本書,已經(jīng)燒的只剩半本。
按照陳希夷的說法,這叫做天意注定。
趙顯險些破口大罵,明明是你這個老東西裝神弄鬼,書都準(zhǔn)備好了,卻不肯干脆利落的教!
道士就這個臭毛病,有時候明明很簡單的事情,他們非要故作復(fù)雜,反正就是越玄乎越好,到頭來用老天爺掩飾過去,顯得自己如何如何神秘。
都是狗屎。
趙顯被顧平生和陳希夷氣個半死,連春游的心思也沒了,隨手把大風(fēng)箏丟在一邊,招呼著阿繡和學(xué)生們氣呼呼的下了蒼涼山。
這一批孩子大都是十一二歲到十三四歲之間,其實(shí)也用不了多少照顧,趙顯索性讓阿繡帶著他們,自己跟趙靈兒率先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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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涼山位于肅州城南,山腳下就是一片平坦的田地,現(xiàn)在是三月中旬,一片郁郁蔥蔥的麥田,格外惹眼。
在肅州南城門的官道上,一伙七八個身穿粗布衣衫的農(nóng)戶跟一行四五個白衣公子爭執(zhí)在了一起。
在他們的旁邊,是一個面色蠟黃的少婦,懷里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蹲伏在田邊嗚咽。
小丫頭臉色煞白,嘴角盡是鮮血,眼見是不活了。
爭執(zhí)的原因很簡單,這幾個公子哥跟趙顯一樣,也是趁著春天出門春游,吟詩作對好不瀟灑。
他們縱馬蒼涼山,悠游自在不要緊,其中一匹馬也不知為何沒有栓住,沖進(jìn)了麥田里,踏了好大一塊青苗。
正好麥田里有一個農(nóng)婦,正帶著小女兒在田里拔草,親眼見了馬兒踏苗。
在古代,踏青苗跟殺人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農(nóng)婦自然怒不可遏,正跟那些讀書人爭吵,她的小女兒就從田邊撿起一根樹枝,就對著馬兒一頓抽打,這馬兒也是脾氣暴躁,毫不客氣的一蹄子踩在了小姑娘胸腹。
這下事情便大了,被踏了半畝地的青苗不說,小姑娘還生死未卜,不多時,村里就來了一批人,把這些讀書人堵在了蒼涼山腳下。
只聽見農(nóng)戶中為首的老者憤怒出聲:“二娘家里的男人生了病,本來日子便不好過,去年秋天的田租都沒有繳納干凈,老漢見你們也是讀書人,應(yīng)當(dāng)識得禮數(shù),何故踐踏她家的青苗!”
“就是!”
一旁的農(nóng)戶紛紛怒道:“踏了青苗原本就是大罪過,你們還縱馬撞傷了二娘家里的囡囡!”
幾個讀書人里面當(dāng)先一人也上前拱手,欠身道:“老丈,我等策馬游春,原本無意踏苗,只是這馬兒不知為何驚了,所以才踩了這婦人的青苗?!?p> “本來此事的確是我等不對,該賠銀錢我等也愿意賠償,怎奈何這婦人糾纏不休,硬要我等去跟什么田大官人交待,我等乃是士子,精研圣賢書尚且嫌辰光不夠,哪里有時間跟她糾纏?”
老農(nóng)戶氣的臉色發(fā)白。
“二娘家種的是田大官人家里的地產(chǎn),你們一口氣踏了半畝的青苗,她當(dāng)然要你們?nèi)ジ锎蠊偃朔直媲宄?!?p> “否則五月收莊稼的時候,你讓她自己去跟田家解釋?”
老農(nóng)戶的拐杖狠狠杵在地上,怒道:“還有她家里的小囡囡,是因何傷了?!”
“老夫告訴你們,你們雖然是讀書人,但是也不能欺到我們頭上,否則,老夫必然一紙狀紙,把你們告到縣尊那里去!”
這年長些的讀書人還要再說,他身后里一個十八九歲的讀書人就已經(jīng)冷笑出聲:“清浦兄,莫要再與這些賤民分說了,這馬驚了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賠她銀錢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這婦人尚不知足,還想訛上我們!”
“至于那個小丫頭,也是自己作死,非要拿著樹枝抽打李兄的坐騎,被踢了一腳也是活該!”
“是啊,清浦兄,你難道還看不出,這些都是一群刁民,所求無非是逐利!”
“他們要告,就讓他們告去,我等盡皆身負(fù)功名,還能怕了這些刁民?到時候縣尊大人堂下,再跟他們好好計(jì)較!”
這群士子里有一個面容陰鷙的年輕人,躲在人群之中冷笑:“去縣尊那里告我們?實(shí)不相瞞,在下姓李,長涼縣李縣尊正是家父,你去告罷!”
“一群刁民,訛人也不看看對象,我等身著長衫,盡皆身負(fù)功名,都是圣人門生!也是你們能訛詐的?!”
農(nóng)戶里為首的老漢聽了這話,神情明顯有些畏懼,他怒視了這幾個讀書人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走到二娘身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小姑娘的傷勢,長嘆了口氣。
“二娘,不是叔公不幫你,你也瞧見了,這些公子,都是有功名的……”
“這虧,咱們只能咽下去了……”
二娘眼含熱淚,點(diǎn)頭道:“叔公,俺原也沒想惹上他們,只是我家這苦命的丫頭……”
“叔公您給看看,她……”
古代莊戶里的老人家,多半都是半個土郎中。
這位叔公彎下身子,掀開了小丫頭的衣衫,只見她的胸腹有一個鮮紅的蹄印,是被馬兒蹄踢了一腳。
好在這馬不烈,這腳也不重,不然小丫頭直接就死。
叔公眼睛有些發(fā)紅:“這傷老頭子可沒法治,等會送進(jìn)城里去,讓城里的大夫給瞧瞧……”
“至于看病的銀子,二娘你莫擔(dān)心,老頭子讓村里給湊湊,日子總是要過的。”
二娘垂淚點(diǎn)頭,看著咳血不止的女兒,眼中又流下眼淚。
老人家安撫了二娘之后,轉(zhuǎn)身對著這些讀書人怒喝:“人在做,天在看!”
“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奈何不得你,總有老天爺會收了你們!”
說著他就打了個招呼,示意村民們帶著小姑娘,去肅州城里瞧病。
老人家這是服了軟,當(dāng)真得罪了這群士紳子弟,倒霉的可就不止是二娘一家了。
這群讀書人見這些刁民服了軟,紛紛冷笑不止,準(zhǔn)備策馬回城。
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在蒼涼山腳下響起。
“不用老天爺,我就能收了他們!”
說話的人是趙顯,臉色通紅的趙顯。
前世農(nóng)民出身的趙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