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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化人場做司爐那些年

第三十八章 魂兮歸來

我在化人場做司爐那些年 清河打更人 2571 2021-05-09 18:27:00

  隨著殷十三露面,屋里的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微妙。

  從立場來說,殷十三是親自布局誅殺泰王府翁主蘇月的兇手。

  上官鴻要替蘇月報(bào)仇,見了他應(yīng)該要當(dāng)場格殺。

  而大奶奶在官面上的身份,隸屬鎮(zhèn)魔司陽部,乃大周臣子。

  殷十三謀劃要?dú)⒅菽?,處于職?zé)所在,大奶奶也該出手對付他。

  可殷十三明知這些,卻還是來了。

  來得坦蕩自在,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時(shí)候天剛破曉,遠(yuǎn)方的天空略略泛起一絲魚肚白。

  殷十三蹲坐在墻頭上,面孔在破曉的殘夜里模糊不清。

  但聽他說話的聲音,卻總像是透著一絲笑意。

  “兩位天境高手,可愿與小手聯(lián)合,共同對付州牧?”

  殷十三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隨著話音,他輕輕用腳尖撥弄一下。

  身邊被綁住、堵了嘴的中年人被踢下墻頭,撲通一聲砸在地上。

  殷十三隨之跳下墻頭,將那人用單手提了、閑庭信步走來。

  待他進(jìn)屋后,被屋中燈火映在面孔上。

  其風(fēng)流俊俏一如往常,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冷淡、少了些許嫵媚。

  他就坐在桌旁,恰好跟衣柜里的秦渡隔著老遠(yuǎn)面對面。

  “他臉上有化妝的痕跡,尤其眼眶四圍撲粉最多......”

  秦渡觀察著殷十三。

  這個(gè)憑一己之力攪動整個(gè)清河郡、把郡守府和巡法司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男人,大概是很憔悴。

  只是多年唱戲,上妝手法早已出神入化。

  即便是擁有通幽重瞳的秦渡,也只能察覺些微破綻。

  同一時(shí)刻,殷十三也在觀察四周。

  他的視線在衣柜處短暫停頓了一下,隨即滑開。

  又扭頭,目光落在自己身旁地面上。

  剛才被他帶來的中年人遭麻繩捆成粽子一般,此刻正在地面上亂扭。

  殷十三低低道:“聽說胡大奶奶昔年陪王伴駕、遠(yuǎn)征蠻巫轄時(shí),曾獲得蠻族巫部招魂術(shù)秘法,不知是真是假?”

  他此刻的聲音低而平,像是極力壓抑著自己,絕不肯暴露出半點(diǎn)起伏。

  大奶奶蹙眉。

  認(rèn)真打量殷十三片刻,大奶奶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確有此事,但要令奴施展招魂術(shù),代價(jià)極大。

  殷十三,你有何把握能將奴說服?”

  片刻寂靜。

  殷十三嘆道:“把握么?很大。

  小手查到一件事,關(guān)乎整個(gè)冀州、甚至關(guān)系到大周天下。”

  說罷將腳輕輕踩在身旁中年人的背上:“近來,東城快活林福地多有動作。

  小手不才,查出他們與天妖國暗中往來,因此設(shè)連環(huán)計(jì)、制造大清河翻船案。

  此計(jì)一箭三雕,前兩雕乃是玲弟仇家、大元班主和顧東平。

  第三雕,卻是借后續(xù)案件分散老賊的注意力,小手才有機(jī)會將關(guān)鍵證人帶到此地?!?p>  說著又沖大奶奶露出一副微笑。

  燈火輝映下,他的眼睛里隱隱泛著光:“小手確實(shí)傾盡全力、做足了該做的一切。

  如今五仙堂苦苦尋找的證據(jù)就在這里,快活林福地背后就是州牧。

  煩請大奶奶出手一次,只要救活玲弟,哪怕再賠上小手的性命,也不足惜。”

  大奶奶正待答應(yīng),一旁上官鴻沉悶了半天,卻忽然開口。

  他凝視著殷十三,語氣里有著絲毫不加掩藏的殺意:“殷十三!

  你設(shè)局謀害蘇翁主,雖是州牧暗中指使,但也算是蘇翁主罪魁禍?zhǔn)字弧?p>  今日你貿(mào)然來此,大奶奶雖憐你癡心,某卻饒不得你?!?p>  聞言,殷十三毫不驚慌。

  他明知上官鴻是天境武宗、明知對方只要輕輕一下便可將自己拿捏死。

  但他就是毫不畏懼。

  這并非魯莽或勇敢,而是成竹在胸。

  “上官幫主若真要?dú)⑿∈?,隨時(shí)動手便是?!?p>  殷十三笑吟吟道:“只不過,令堂昔日遭人殺害之謎,小手恰好掌握了證據(jù)。

  此外,你我都要對付州牧。

  待州牧那老賊一死,小手便將令堂死因如實(shí)奉告。

  等到那時(shí),上官幫主再殺小手也不遲。”

  一番話過后,上官鴻定定地與殷十三對視片刻,忽地嘆了口氣。

  又點(diǎn)頭:“好膽色、真?zhèn)€好膽色!

  某只為替蘇翁主報(bào)仇,將來如何行動,尊駕吩咐便是。”

  “不急。”

  殷十三擺擺手,隨后看向大奶奶。

  他原本充盈著自信的眸子里,驀地多了些遮掩不住的患得患失。

  大奶奶始終沒有表態(tài),沉默著若有所思。

  因事關(guān)蘇玲能否復(fù)生,殷十三如坐針氈地靜候片刻,終于按捺不住。

  他剛要開口,卻見大奶奶嘆了口氣。

  幽幽道:“癡人......”

  說話間起身,裊裊婷婷走到正堂。

  又沖著殷十三一伸手:“施展招魂術(shù)需有死者遺骸,你可帶來了?”

  “帶來了?!?p>  殷十三如蒙天恩,忙不迭從身后取出一個(gè)小小的黑色布袋。

  他把布袋抖開,卻從里面取出來七八塊白森森的頭蓋骨。

  只聽他苦笑道:“玲弟尸首遭老賊安排、送往南城外化人場焚燒。

  小手前往竊取尸首,只找到當(dāng)日焚燒過后、摻雜在一起的死難者遺骨......”

  “無妨?!?p>  見殷十三取出遺骨,大奶奶擺擺手。

  到近前嗅了嗅,也不知怎么就認(rèn)出一塊,拿在手上輕喝道:“等下奴要貫通幽冥世界,你們自行小心?!?p>  說著將手伸進(jìn)懷里,尋摸半天,從縫隙里掏出一桿紅鮮鮮的毛筆。

  其樣式古怪,筆身大約有拇指粗細(xì)、大致有常人手掌長短。

  尾端是一兇惡猙獰的鬼頭形狀,筆體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陰文,似是某種符咒。

  在筆的最前端,均勻地鑲嵌著一撮細(xì)毛,看不出原來顏色,只有殘留的暗紅附著其上。

  持筆在手,將筆尖在手腕處輕輕一沾。

  那一撮干癟的細(xì)毛鼓脹起來,透出妖異鮮艷的猩紅。

  握住筆,深深吸一口氣。

  大奶奶揚(yáng)手間,蘇玲的頭蓋骨飄浮半空。

  持筆凌空虛劃,道道血痕浮在半空,圍繞著頭蓋骨構(gòu)筑成一道又一道猩紅詭異的符篆。

  鮮紅的顏色隨著筆勢蔓延,漸漸勾連出一座散發(fā)著血腥氣息的龐大陣法。

  大奶奶臉色蒼白,腳下一軟,險(xiǎn)些跌倒。

  殷十三和上官鴻眼疾手快,但未等二人近前,就遭大奶奶喝止:“別動!”

  兩人不敢再動。

  大奶奶住了筆勢,停歇片刻緩過氣來,又繼續(xù)落筆。

  隨后的符篆愈發(fā)詭異,有的像是家畜猛獸、有的像是飛禽大鳥,更有十臂巨人、獨(dú)眼怪獸等諸般詭怪。

  這些圖案沒有相似之處,唯一共通點(diǎn),就是全都互相連接在一起。

  那些化作血痕符篆的鮮血,始終不曾凝固干涸,就在半空中緩緩流動著,甚至呈現(xiàn)出心跳般的漣漪。

  “閉上門窗,陰魂不可見三光......”

  大奶奶再度開口,聲音再不是嬌滴滴的柔媚,而是老嫗般的沙啞。

  因她背對著秦渡,所以秦渡并未見到她的容貌。

  但憑聲音也可以想象到,此刻的大奶奶,定不是先前那樣的絕色尤物。

  此刻大屋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靜,衣柜里的秦渡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待殷十三和上官鴻封住門窗,驀地一股陰風(fēng)席卷,竟把屋里的燈火也都熄了。

  正堂處,頭蓋骨懸在半空,周遭猩紅血痕勾連一起。

  乍一看去,宛如一片縱橫交錯的河道里洶涌著血色浪潮,似潮汐起落般流動。

  不知何時(shí),大奶奶已佝僂了后背,頭上云髻青絲也化作雪白。

  持筆的手滿是皺紋,緩緩挪動著,終于在頭蓋骨上點(diǎn)落最后一筆。

  “噗——”

  一口鮮血噴出,大奶奶仰面跌倒,原本輕微的喘氣聲突然粗重。

  殷十三和上官鴻又一驚。

  而大奶奶卻對他們擺手,又顫抖著起身,將手上朱筆拋入陣中。

  霎時(shí)間陰風(fēng)呼嘯,朱筆緩緩沉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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