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起云涌

　　群山起伏綿延，成環(huán)形狀將太原城包圍其中，而汾河猶如一條起伏不平的白色帶子，自北向南，貫行其中，顯得格外地婀娜多姿，婉轉(zhuǎn)綽約。晨光初現(xiàn)，霧氣朦朧，太原城似乎還在沉睡中未曾醒來，顯得那樣安靜與祥和。

　　當?shù)谝荒柟獯┻^云層，鋪灑在地面上時，城內(nèi)人影重重，晨煙裊裊，各種聲響此起彼伏，這座古老的城市開始蘇醒過來。

　　今日的太原城內(nèi)，幾乎與往日格外地不同。無論是街邊小攤，茶舍酒肆，還是深宅大院，甚至青樓小館，人們或三三兩兩，或結(jié)隊成群，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好似一夕之間，城內(nèi)掀起了一個輿論的漩渦，而每一個人，不管是男女老少，販夫走卒之類的三教九流，還是豪門世族的小姐公子，老爺夫人，都心甘情愿地卷入這個漩渦之中。他們都在談?wù)撘粋€人——王七郎！

　　“七歲之時，就參加鄉(xiāng)試，以稚齡之資，奪得第一名，成為史上最小的解元?！?p>　　圍聚起來的人群發(fā)出了連連不已的驚嘆聲。

　　“可惜，之后不久，得了一場大病，身體甚是孱弱，藥石不斷，可還是回天無術(shù)，據(jù)說都活不過二十歲！”一個頭發(fā)花白的干瘦老頭不無遺憾地嘆氣道。

　　“不是得病，是眼睛出了問題！”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湊近補充道。

　　“眼疾嗎？”有人好奇地問道。

　　“據(jù)說，開始時眼睛看不清楚，后來就完全瞎了?！?p>　　“不可能！昨日，我正好看到他的眼，烏漆麻黑的，簡直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币粋€挎著籃子的大姑娘大大咧咧地說道，“而且他還沖我笑了，”說完，她擼了擼自己的長辮子。

　　“桂花，你這是思春了嗎？”先前的青年開玩笑地嬉戲道，看那熟稔的樣子，好像是熟人。

　　“切，別說我，全太原的女人，只要見了他，保管沒有一個人不喜歡他的。”換作桂花的女子，挺了挺胸，毫不扭捏地嚷道。

　　四下一陣大笑，她卻毫不在意，繼續(xù)湊在近前，豎起耳朵，傾聽著那人的傳說。

　　“是瞎了！我表姨夫的五姑婆的內(nèi)侄子的大表兄就在王家別莊當差，聽他說，都瞎了有十多年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插話了。

　　見到大家都眼睛晶晶亮地望著自己，仿佛是餓壞了的狗兒盯著骨頭，小廝愈加興奮了，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眼睛是最近才治好的，據(jù)說，是被一個來自云霧山的神醫(yī)治好的！”

　　“云霧山？”

　　“云霧山！”

　　“云霧山！”

　　人群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嗡嗡聲不絕于耳。

　　“云霧山有什么特別嗎？”長辮子的桂花姑娘納悶了，不禁開口詢問。

　　“哎，小姑娘，云霧山神秘無比，終年云霧裊繞，不見天日，且障毒彌漫，毒蟲遍地，是歷代鬼醫(yī)隱居之地?！睗M臉皺紋的干瘦老頭好心地解釋道。

　　“鬼醫(yī)？”

　　“鬼醫(yī)！”

　　“鬼醫(yī)一出，閻王讓路?！崩项^子瞥了四周側(cè)耳傾聽的人群一眼，繼續(xù)說道，“鬼醫(yī)一脈，岐黃之術(shù)，天下第一。不僅可以藥到病除，起死回生，而且還可使枯骨生肉，死骨更肉，真正是醫(yī)術(shù)無雙，世間罕見?！?p>　　“可為什么叫鬼醫(yī)，不叫神醫(yī)呢？”青年男子不解地問道。

　　“那是因為鬼醫(yī)喜怒無常，性情不定，救人全憑一時興起，個人喜好。高興時，他可以治好一個將死的窮人，贈送你價值千金的藥丸，卻分文不取。心情不好時，那怕你是皇孫貴胄，豪門世族，奉上萬貫家財，奇珍異寶，他理都不理你一下?！崩项^子喝了一盞茶水，悠悠地說道。

　　“我說，袁老頭，你怎么知道這些的？”青衣男子詫異地追問道。

　　周圍的人聞言，也頗為疑惑不解，不錯眼地盯著袁老頭，等待著他的解釋。

　　袁老頭起身，朝東方鄭重地拱了拱手，這才坦言道，“五十年前，陜西東南角的一個旮旯小鎮(zhèn)，喚作柳鎮(zhèn)，當時鬧瘟疫，死了許多人。朝廷為了防止瘟疫的擴散，派兵封閉了那個鎮(zhèn)子，打算火燒。恰逢鬼醫(yī)帶著弟子游歷至此，不僅救了整個鎮(zhèn)子人的命，還將治瘟疫的方子上交給了朝廷。朝廷嘉獎他，封他為太醫(yī)院院首，并且賞賜了大批金銀珠寶，他卻拒不受，帶著弟子飄然離開，不知所終。小老兒，我就是來自柳鎮(zhèn)，當時雖然只有九歲，但面臨生死，記憶格外深刻?！?p>　　原來如此！

　　人群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他不怕得罪朝廷，得罪那些權(quán)貴老爺嗎？”桂花索性放下籃子，尋了個位子坐下。

　　“不怕啊，小時候，我聽我爺爺說，鬼醫(yī)一脈，不僅醫(yī)術(shù)獨步天下，而且逍遙劍法更是天下聞名，是天下劍術(shù)之最。試問，這樣的強者，這樣的門派，這天下誰敢得罪？誰會得罪？”袁老頭繼續(xù)解惑。

　　圍聚之人，不約紛紛頷首，表示贊同。

　　“要是我也能拜在鬼醫(yī)門下就好了！”桂花將長辮子甩在腦后，不無向往地嘆道。

　　“鬼醫(yī)會收你？”青衣男子搖搖手中的扇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桂花一番，不無鄙夷地說道。

　　“我怎么哪？我靠雙手吃飯，總比你這個終日泡在賭坊酒肆，什么也不干，靠著婆娘吃飯的軟骨頭強?！惫鸹ㄍ坏卣酒鹕?，柳眉倒豎，圓睜雙目，毫不示弱地喊道，“看看，看看，大冷天里，還搖著一把破扇子，賣弄什么??？”

　　“你這潑婦，這是風度，風度！”青衫男子面目漲得通紅，一撩衣袖，神情窘然地站起來，“孔子曰：唯婦人與小人難養(yǎng)也。我不跟你這一婦人，這等低俗之人一般見識，我——我去看王七郎的字畫去了?！闭f罷，憤憤地離去。

　　“客官，客官，你的酒錢！你的酒錢！”小二跑出來，連連追喊。

　　“記在我的賬上，下次一并還上?！币宦暣饛瓦h遠地傳來。

　　“還賒，都已經(jīng)賒了好幾十文了?！毙《]好氣地跺跺腳，“一個窮酸樣，沒錢，還喝什么酒?。　?p>　　人群紛紛咂舌，頗為感慨。這個陳帆，年少時頗有才名，還中過秀才。不料后來家道中落，又屢試不中，整個人不是流連于賭場，就是買醉于酒肆，如今竟落魄倒賒賬的地步了！

　　“要不，咱們也去第一樓湊湊熱鬧吧！”有人提議。

　　“你有錢??？聽說想進第一樓的二樓，去見識王七郎闖關(guān)那日的棋局字畫，首先就要付百金。”

　　“百金？”有人捂嘴驚呼。

　　“對啊，整整一百金，只許看，不許摸，更別提臨摹了?！?p>　　“我這輩子，能掙五個金都不錯了，還百金！”

　　圍坐在袁老頭周圍的人，大都是平民百姓販夫走卒之類的，他們七嘴八舌，感慨連連，議論聲迭起。

　　“不如，也如陳帆那般，到門口去湊湊熱鬧？”

　　“好，就這么辦！”

　　“我跟你們說，我表姨夫的五姑婆的內(nèi)侄子的大表兄說，那王七郎長得真是俊啊，像天上的神仙似地。”

　　一群人簇擁著那小廝，說說笑笑地向第一樓的方向走去。桂花提起籃子，興奮而又忐忑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