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臣?”金枝乍見宋宇臣登門造訪,還是相對于十分意外的。印象里,宋宇臣極少主動與大家來往,這一次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突然出現(xiàn)了。
“前兩日我出了趟門,昨天晚上才回來的。見過禹策之后,聽他說,我才知道子游兄受了傷,特地來探望一下。”宋宇臣的這個解釋,倒是完全符合當(dāng)下的情況。
“這樣啊。”金枝笑得頗為勉強,“我哥吃了藥,剛睡下沒多久,不如你先坐一下,等下我便讓人去叫他?!?p> “也好。”宋宇臣道。
金枝接過婢人送上來的茶水,親自遞到宋宇臣手中。“你自己主動來找我們,這還是頭一次吧?!?p> “是嗎?”宋宇臣的話聽起來更像是應(yīng)付。
“你真的,沒有別的事了嗎?”金枝回身坐到一旁。
宋宇臣和尹玉麟之間,始終在較著一股勁。幾家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人年歲相當(dāng),無論是想法,還是本事都是伯仲之間。宋宇臣身為宋家外室所出的獨子,是宋夫人年邁無子才過繼到膝下的,少年時便吃了不少的苦頭,又因宋五叔不比其他幾家的大人那么有本事,才讓宋宇臣狠下心發(fā)奮,力要重振宋家。而尹玉麟,很小的時候他妹妹就被妖物害死了,尹四叔受傷癱瘓,尹家的重擔(dān)就落在了他身上,加上太夫人的不斷施壓,也只得咬緊牙關(guān)扛下來。
他們二人之間,似有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在其中。
彼此互相欣賞,但總免不了被人拿出來比較一番。
“聽說,幾位叔伯的手記都在你這里,不知可否借我看一下。”宋宇臣確實不是無事登門,他在追查陰陽扣的事,但始終沒有頭緒,那少年自從消失之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他總不能一直等著少年再次出現(xiàn)吧,他父親的手札里,記載有限。所以想起了幾位叔伯一同攢起的手記,可能會發(fā)現(xiàn)些關(guān)于陰陽扣的事。不過上次青塢城鬧行尸的時候,手記都被金枝拿去翻查線索了,他才不得不主動登門來借。
金枝早就想到他來可能是有事相求,沒想到只是這么簡單的一件小事。“好,那你等一下,我去讓人取來?!?p> 宋宇臣沉目,余光看到金枝步出廳外。
依著金枝和尹玉麟的關(guān)系,他原本也是頗有介懷的,不過聽說金枝和尹玉麟之間仿佛又鬧了些不愉快,他也多少能猜出幾分。既然金枝和尹玉麟之間的聯(lián)系暫且斷了,對他來說,倒也不是個壞消息。
不多會兒,金枝的婢人取來她放在房里的幾本手記,金枝交到宋宇臣手上,“就是這幾本了。”
“謝謝,我會盡快還你的?!彼斡畛既耘f客氣。
“不急,現(xiàn)在我也沒用?!苯鹬嘈?。
宋宇臣微微一愣,這時候,他知道一走了之其實是最簡單的處理辦法,尹玉麟和金枝之間的事,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他本就不愿摻和到任何與尹玉麟有關(guān)的事情之中,更何況,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事了。
金枝苦艾艾的一笑,憂愁映在眼底,揮而不去,平白惹來一陣心酸。金枝自小便喜歡尹玉麟,不過,是尹玉麟對她無意罷了,大家都很清楚,但誰也不愿意出頭做這個壞人,不肯告訴金枝真相,只是讓她繼續(xù)活在她幻想中的青梅竹馬當(dāng)中。
“這幾日,可有見過玉麟嗎?”但他還是說了。
話一出口,宋宇臣就后悔了。
金枝輕嘆,“自從那日回來后,便不曾再見過了。玉麟哥是個大忙人,見他一面哪有那么容易......況且,他也有人陪著吧?!?p> 有人。
金枝是在暗示尹玉麟和心蘭的關(guān)系。
“是嗎?”宋宇臣自是聽出了這一句話里的酸味,“也對,聽聞自打青龍寺回來以后,玉麟便一直和鄭鈺在一起,今日還跟著禹桀狄望春一同去了鄭家老宅子?!?p> “他,玉麟哥是和鄭鈺在一起的嗎?”金枝突然振奮,來了精神,原來,她的玉麟哥不是一直都和心蘭在一起的呀。
想到這兒,心情也就好多了。低頭一笑,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宋宇臣的眉頭微微抖動了一下,他是不明白,為何尹玉麟要放著好好的金枝不要,偏偏整日與明月樓的花魁娘子廝混在一起。不僅惹來旁人非議,還放棄了大好名聲,那個叫心蘭的究竟有何魅力,能夠令他魂牽夢繞,朝思暮想的。
“小姐,公子醒了。”婢人上前回稟。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宇臣,你隨我來吧。”金枝的心情好多了,人也輕松多了,走起路來步子帶風(fēng),久違的笑容又回來了。
......
“娘,這一次的湯藥,可不能再撒了,你只有好好把這湯藥都喝下去,病才能好。”高煒亦將湯藥端了進來,碗里藥汁滾燙,即使墊了幾層粗布,可還是燙得鉆心,咬緊了牙關(guān)死撐著才沒能把那湯藥給扔了。好容易放到床榻邊的桌子上,那桌子的一條腿還短了一截,剛將湯藥放上去,便立刻傾向一邊,碗里的湯藥漫出來一些。高煒亦立刻抓住湯藥碗,扶正了桌子,再低下身去撿了塊石頭墊在桌子腿下,收拾完這一些,他才安然回身,坐到床榻邊上,“娘,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可是塌上的婦人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引來高煒亦的擔(dān)心。
“娘,娘?”高煒亦輕聲叫著,漸而提高了一些聲音,試圖將看似沉睡的婦人喚醒,可半天,都不見婦人有任何回應(yīng)。
他上前去搖了搖婦人的肩膀,湊到婦人身邊。
只聽見,側(cè)躺在塌上的婦人,已經(jīng)捱不住病痛的折磨,陷入昏死當(dāng)中,嘴里還不時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娘!娘?!”高煒亦極了,看來,他娘親的病是真的脫不下去了。這下可該怎么辦,爹還沒回來,萬一,萬一要是娘......
想了半天,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狠狠心咬咬牙,“娘,你再撐一下,我這就帶你進城去找大夫......娘,娘你不能死啊,娘!你不能丟下孩兒一個人啊!娘!”
一聲比一聲更凄厲。
荒山之中,他的聲音久久回蕩,打定了主意要救他娘,所以再也管不得那么都了,起身用被子裹住他娘親,再背到背上,就這么踉踉蹌蹌的出了門。
天色已經(jīng)晚了,這會兒出去,趕到青塢城,怎么也都是半夜了。
但是為了救他娘,他已然顧不得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