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帥錯了,那一百多牛欄兵被關(guān)在城外是倒霉,卻不笨,并不是待宰的羔羊,城門落下巨大的聲音讓所有的牛欄兵打了一個激靈,紛紛醒悟過來,知道自家勢弱,忙往回跑,躲進(jìn)城門洞中,而楚帥已氣昏了頭,讓親兵領(lǐng)著剛收攏的步兵殺了過去。城頭上突然人頭涌涌,余維陽大驚,收兵已來不及,只好大聲呼喝道:“弓弩手快壓制城頭!……”然而自家的弓弩手離城頭還有點遠(yuǎn),少說也有三四百步,靠隨身帶著的小弓,根本無法射及城頭,弓弩營的百夫長聽得指令,臉都綠了,看著余維陽那要吃人的模樣,只好喝令放了一輪箭,又向前急跑了一百余步,再放一輪,滿天亂箭掉下來,離城頭卻仍差得遠(yuǎn),倒是差點射到自家步兵身上,那百夫長一看,便不敢再讓人射箭。城頭上的牛欄兵根本沒當(dāng)這些箭兵一回事,朝著那些挺著長槍,扛著樸刀沖過來的禁軍就是一通亂射,這城頭上自然占著便利,離兩百步內(nèi)的禁軍一茬一茬倒下,看得余維陽搶過銅鑼便大力急敲,前方禁軍聽得,掉頭便跑。
楚帥也被那銅鑼聲驚醒過來,才驚覺方才犯了大錯,害得又折了百余兵丁在城下,幸虧余維陽當(dāng)機立斷將人撤了回來,否則這些步兵怕十不存一二了。又是一陣忙亂,余維陽費了不少勁才將退兵收攏,楚帥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忽然身邊的親兵大聲呼喝道:“大帥,小心!……”話剛落音,一個黑點飛來,楚帥本能地抬手用馬鞭格了下,跟著臉皮一涼,背后“哚”的一聲響,楚帥回頭一看,一支利箭插在背后的旗桿上,箭尾猶自不斷晃動。楚帥看得頭皮發(fā)麻,這離城頭少說也有五六百步,這箭能飛如此遠(yuǎn),那張弓得多少石?!能開此弓者,莫不是神人?!心直往下沉,此時臉上的疼痛才開始傳來,楚帥本能地摸了摸,看看手上全是鮮血,心里大駭,俊美的臉龐被利箭開了一道傷口,連耳朵也割成了兩半,巨大的痛楚馬上襲來,令其忍不住慘叫一聲,人也跟著倒伏在馬上。眾親兵大驚,以為楚帥中箭,忙擁過來查看,傳令兵更直接舉黃旗急揮,又是一陣急促的銅鑼聲,讓在前面壓陣的余維陽大驚,連忙發(fā)令撤兵,不過眨眼功夫,這城外的禁軍便一溜煙般跑光,這禁軍來得急,往回跑得更快。
“大帥的箭法果然厲害,陣前直取敵人主帥,此番敵人已嚇破膽,必再也不敢輕犯!”朱小陽激動地道。耶律大石卻無絲毫的喜悅之色,看著城外尸橫交錯,沉聲地道:“將姚將軍尸骨尋回來,日后送回南京厚葬!”本來一臉興奮的朱小陽想不到熱臉帖了一個冷屁股,忘記了姚大目折在城外,自知樂得不合時宜,遂也一秉臉色,道:“是,但這……”說著指了指被關(guān)在甕城里的那幾百禁軍騎兵,耶律大石面無表情地道:“給姚將軍陪葬!”幾字一出口,空氣像冷凝固了那般,朱小陽,郎石聽的大駭,卻不敢有異議。耶律大石默默地看著甕城里最后一個人被射殺,忽然大喝一聲,轉(zhuǎn)身抽出親兵的樸刀朝那城頭的磚頭上就砍,“咣當(dāng)”一聲,火花四濺,樸刀斷成了兩截,磚頭也缺了一大塊,可想而知,耶律大石的憤怒到了何地步!
耶律大石一直倚姚大目為左膀右臂,沒有姚大目的支持,耶律大石縱然有魏王的印鑒手令也控制不了牛欄軍,沒有姚大目的協(xié)助,也沒那么容易拿下反叛的桑拓田和周鳳成,姚大目就是耶律大石的福將,此時竟折在城外,怎得耶律大石不怒?不傷心?!雖然俗語有云,瓦罐不離井頭摔,將軍難免陣頭折,但是仍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姚大目來做,老遠(yuǎn)老遠(yuǎn)的路要一起走!郎石雖然可惜了那幾百匹良馬,卻也不敢貿(mào)然提話,見耶律大石砍了一刀,似乎已泄了怒氣,便道:“大帥,天色已暗,這甕城一時難以清理,要不讓還在城外的兵丁先護(hù)送姚將軍從城南進(jìn)城?”耶律大石沉默了好一會,道:“不,俺親自去,就從這城門出,俺要讓姚將軍踏著敵人的尸首回來!”
洞口不深處,赤鳳凰借著微弱的光線,見那兒地上有一團(tuán)銀灰的東西,再走近幾步,一聲低沉的狼嚎,赤鳳凰連忙站定,不敢向前,方才那匹頭狼從旁邊竄了出來,圍著那團(tuán)東西繞了一圈,來到赤鳳凰等人面前站住,凝視了好一會赤鳳凰,又低嚎一聲,才往一旁走開。赤鳳凰見那頭狼似乎對那團(tuán)東西有顧忌,不覺運足眼力看了起來,此一看,忍不住驚呼一聲道:“銀狼?!”銀狼低嗥一聲,氣弱如絲,算是回應(yīng)了。赤鳳凰來到銀狼跟前,蹲下來細(xì)看,銀狼躺在地上已奄奄一息,努力抬起頭朝赤鳳凰張望,雙目充滿了乞求之色,赤鳳凰見其腹部鼓隆飽脹,再嗅得腳下一股腥臭,疑惑不解,難道生病了?
赤鳳凰試探著伸出手,見那銀狼沒反應(yīng)才摸向其腹部,那鼓脹的腹肚竟一陣陣翻動,赤鳳凰嚇得縮回手來,旁邊一親兵卻忽然道:“堡主,這狼可能在生崽,卻拉不下來,像俺家以前那母狗一樣……”赤鳳凰一愕,問道:“那咋辦?”那親兵搖搖頭,喃喃道:“這十有八九是一尸兩命了,俺那母狗也沒了!”赤鳳凰翻了一個白眼,理了理思路,看來這群野狼是想自家來救這銀狼,可是這母狼正在難產(chǎn)啊,若救不了母狼,只怕自家?guī)讉€人都得葬身狼腹了,這可咋辦好?
赤鳳凰頭腦急轉(zhuǎn),忽然道:“去找些柴火來,生堆火,快!”兩親兵也不問,立即分頭行事。赤鳳凰低垂著頭,兩手揉揉兩邊的太陽穴在想,這人難產(chǎn)都可能會丟命,人難產(chǎn)可以咋辦?可以咋辦?赤鳳凰覺得自家頭腦似生銹了,感覺這事聽過很多,卻想不起來。此時“啪啪”兩聲響,一堆柴火燒了起來,忽然引來陣陣?yán)呛?,野狼似乎?dān)心赤鳳凰對母狼不利,紛紛現(xiàn)身逼迫過來,眾親兵大驚,連忙抽刀相迎。兵刃抽拔的聲音驚醒了赤鳳凰,驚叫道:“刀!對了,剖腹產(chǎn)!剖腹產(chǎn)!……”剛興奮的臉忽然見群狼逼過來,臉色一寒,喝道:“若想救這匹狼,就速速退去,否則就是一尸兩命!”那頭狼似乎聽得懂,低嗥一聲,眾狼才停下來,圍著赤鳳凰等人卻不肯離去。
赤鳳凰想干就干,因為看那銀狼的樣子估摸撐不了多久了,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在火焰上燒了燒,再呵了兩口氣在刃鋒上,等匕首不再燙手,才小聲地對銀狼道:“俺要切開汝腹部將狼崽子取出來,汝可要忍得住!”見那銀狼眨眨眼,似乎已聽懂,赤鳳凰捏開其嘴,塞了一根樹棒讓其咬緊,深深呼吸一下,穩(wěn)住雙手,才慢慢地開始將要開腹之處的狼毛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