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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第一卿

第八十三章:奸細

大秦第一卿 亮已無計01 2330 2019-01-03 00:39:07

  第八十一章

  “百里將軍,”甘羅指著遠處的安邑城樓,回答道,“魏軍雖退,但主力未損,你口中的士氣也不過是空談而已,你我麾下兩萬人馬方才被魏軍幾千人馬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非要說士氣兩字,那也一定是魏軍更高,你就莫要自欺欺人了罷?!?p>  百里屠朝甘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城樓上的魏軍旗幟在風中獵獵招展,百余魏兵排得整整齊齊,皆操戈以待,甚為雄壯。方才沖出城外戰(zhàn)了三四個時辰,殺氣尤未漸分毫,恐怕正候著秦軍來攻。

  只是百里屠自覺妙計,終于把魏軍引出城來了,甘羅卻畏首畏尾,不肯強攻城池,自己所率的先登營又傷亡慘重,若不賺些功勞雪恥,他怎能忍下這口惡氣。

  “大人如此膽怯!又何必來隨大將軍伐魏!”百里屠抬起手將臉上的血跡抹了一下,又憤然唾了一口道,“其余三門尚未鳴金,唯獨大人不敢攻城,哼!可笑至極!”

  說罷,百里屠一轉(zhuǎn)身,又向安邑城那邊奔去,他朝著先登營退下來的人馬招了下手,大吼道:“兄弟們,給我殺回去!老子就不信十萬大軍,還破不了一座兩萬人的安邑城!”

  百步之外,先登營的士兵頹唐著臉,本來以經(jīng)在收拾戰(zhàn)場回營了,但聽到百里屠這么一喊,又挪動腳步準備向安邑城殺過去了。

  “站住!”

  甘羅身旁的人群中跳出一人,落在百里屠的身前將他擋住,如是喊到。

  百里屠之前沒見過趙菲,此時見來人陌生,體型又有些瘦削,便料定她不是什么高級將領(lǐng),隨一劍揮砍下去,暴喝道:“擋我者死!”

  霎那間,趙菲提劍格擋,兩劍相擊,登時發(fā)出一道清脆的劍吟聲。

  趙菲的力道雖不比百里屠那般兇猛,但她步法輕巧迅捷,動若狡兔,再觀她手中所持之劍,當真劍如其人,外表輕盈秀麗卻能在電光火石之間迸發(fā)出一股逼人的英氣。

  附近圍觀的士兵見了此狀,個個大驚失色,萬沒想到甘羅的身邊也有如此高手,再交頭接耳幾句,又不知從哪個士兵那里聽到些什么,知道了趙菲前不久一人打翻了陷陣營的二十個護兵,他們的眼睛便驚得跟銅鈴似的,連嘴也合不攏了。

  不過百里屠畢竟是縱橫沙場的將軍,及時先前已經(jīng)力戰(zhàn)了三個時辰,趙菲也無法迅速將他拿下。兩人再交手二十招后,東西北三個方向接連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清亮的鳴金聲。

  其余三門也退兵了!

  突如其來的事實讓百里屠猛地愣了片刻,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趙菲抽身回退,兩人便從纏斗中分將開來。

  “為什么!為什么要退兵!此時不攻城!更待何時!”

  百里屠怒吼道,一雙眼睛滿布了血絲,脖頸處青筋暴起,更如蟒蛇一般駭人。

  可在甘羅看來,其余三門在南門危局解了之后也迅速退兵,這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椋吘勾藭r此刻強攻安邑,必定死傷甚重,就算拿下安邑城,恐怕也沒有太多把握抵擋得了魏無忌即將到來的援兵。

  甘羅遠遠地看著百里屠氣得近乎癲狂的模樣,不禁又有些可憐他,或許是他的計謀沒有如預料中的順利,以至于他惱羞至極,心中只想迫不及待地賺取功勞來雪恥,此時此刻連基本的行軍要義都忘了。

  蹄噠、蹄噠...

  蹄如雨點般匆匆而來,一名騎兵穿過狼藉般的戰(zhàn)場,來到了甘羅和百里屠的面前。

  騎兵拉停坐騎,將手中的令牌高高舉起,大喊道:“大將軍有令,各營統(tǒng)領(lǐng)立即前往中軍大帳議事!”

  ——————————

  一刻之后,各營統(tǒng)領(lǐng)齊聚中軍大帳,在來的路上,

  眾人已經(jīng)知道了剛才攻城的起因為何,但這些統(tǒng)領(lǐng)們不會怪罪南門的先登營陷陣營自作主張,畢竟,安邑城守將連日堅守不出,的確是令人頭疼的事情。

  眾將分左右于帳中列定,皆把目光投向蒙驁,等待指示。

  蒙驁負手而立,開口道:“屈遼城、虞城已經(jīng)拿下,前鋒一營二營正沿淶水南岸行軍,估計后日便可抵達,前鋒四營前兩日遭受大雨,行軍受阻,但五日后應該也能抵達安邑。至于麃將軍那邊,昨日已攻下碂城駐扎,進展順利?!?p>  “好!好哇!”營帳內(nèi)響起了一陣喝彩聲。

  的確,這三個消息很不錯,屈遼城和虞城拿下之后,函谷關(guān)往經(jīng)石門山和虞嶺一帶悉數(shù)打通,可以源源不斷地補給新的輜重糧草,甚至新的兵力。

  而碂城駐軍,沿景山而下三十里,便可切斷安邑城后援陸路,若魏無忌從陸路弛援安邑,麃魁的三萬銳甲和五千鐵騎,無疑是魏無忌的心腹大患。

  可是,甘羅沒有像其他統(tǒng)領(lǐng)那樣喜悅,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蒙驁漏了些什么,又或者,是蒙驁故意沒有說出來吧,這種奇怪的感覺讓甘羅有些壓抑,甚至開始對能否拿下安邑城產(chǎn)生了些許懷疑。

  蒙驁微微抬了下手,示意眾人噤聲,片刻后,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今日一戰(zhàn),想必各位也清楚了安邑城守軍的實力,如今兩軍相持已有七八日,局勢尚不明朗。各位可有攻城良策,盡可直言。”

  話音一落,帳中便是一陣喧嘩的議論聲,談論的大都是些安邑城城高池堅,武器糧草足可撐半年,又或者是安邑城守軍士氣高昂,守將非等閑之輩的話。

  這些話不是借口,大帳里的每個人都知道安邑城是塊難啃的骨頭,他們在看清楚這些點之后,大都建議等輜重營新一批攻城器到了之后,再開始全力攻城。

  但蒙驁凝眉沉思,又兀自搖頭,很明顯是認為此法已非良策。

  時間已經(jīng)拖了很久,蒙驁腦海中浮現(xiàn)著地圖上的各處痕跡,他預料著,魏無忌的援軍恐怕五日之內(nèi)就能抵達安邑城附近。

  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在五日內(nèi)拿下安邑的辦法??涩F(xiàn)在安邑城守軍士氣高昂,今日一戰(zhàn),若非三門齊攻安邑以攻作援,那南門外的先登營陷陣營,恐怕傷亡遠不止三四千人。

  議論一陣后,蒙武出列稟告道:“既難攻城,何不圍城,待擊破援軍,再圖攻城,可否?”

  蒙驁聞言,臉色變得更加凝重,蒙武所言與他的初衷并不符合,甚至是背道而馳。但他轉(zhuǎn)念一想,思忖良久后,臉上的凝重之感又頓時褪去幾分,似乎看到了新的曙光。

  “你且說來看看。”

  蒙驁拱了拱手,也向大帳里的其余人說道。

  “其一,東面山嶺為魏無忌陸路援軍必經(jīng)之地,我?guī)П静咳笋R遏守此處谷口,負責阻擊魏無忌的援兵?!?p>  “其二,北門加派重兵,向淶水方向抵近五里,待前鋒一營二營趕來會師,列陣扎營,阻擊水路方向來的援軍?!?p>  “其三,南門與西門外的各營統(tǒng)領(lǐng),只需襲擾佯攻安邑,一旦安邑守軍若想出北門東門夾擊我等,列位則可全力攻城,讓他們不敢相助?!?p>  ......

  眾將就蒙武的計策討論了很久,漸漸地,天色已經(jīng)全暗了。

  毫無疑問的是,圍城破援這個計謀贏得了所有人的認可。

  無論是平原還是山林,秦軍以逸待勞,魏軍卻是數(shù)百里弛援,總歸是勝算大一些的。與其冒著風險強攻,不如先擊破援軍,再徐徐圖之,或許才是上策。

  制定完新的部署后,眾將各自退出帳外,朝著自己的營盤奔去。

  甘羅也走到了帳外,他望向夜空,烏云蔽月,繁星也被盡數(shù)遮去,今晚的夜空黑得格外嚇人。

  一陣夜風襲來,清冷透骨,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佇立在原地,腦海中劃過幾縷思緒,令他內(nèi)心的不安愈發(fā)沉重。

  甘羅深深地呼吸幾口,又轉(zhuǎn)身邁開腳步,向那燈火通明的大帳走去。

  第八十二章

  “上卿去而復返,可還有事?”蒙驁停下手中木櫝,如是問到。

  進帳后,夜晚傾瀉在甘羅身上的涼意,很快就被帳中熊熊燃燒的燈火驅(qū)散,他拱了拱手,神情肅重:“溫、封、安盧三城戰(zhàn)況如何,大將軍可是忘了提及?”

  蒙驁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不自然,但又很快地被隱了下去:“眼下圍城數(shù)日,安邑城高池堅,大軍缺少輜重器械,苦無攻城之法,想不到上卿竟還能擔心起此三城之事來?!?p>  蒙驁頓了頓,又把目光落在地圖上,或許是在思慮著什么。

  兩人沉寂一陣,帳外夜風的呼嘯聲,燈火中蘭膏明燭的燃燒聲,突然被襯托得那么清晰。

  “大將軍,可是進展不順?”甘羅打破沉寂道。

  “王威的人今日午時剛傳來消息,的確比預料中要更加棘手些?!泵沈埑谅暤?,“此三城憑險拒守,若要待王威他們攻下來,恐怕還要等一段時日?!?p>  甘羅朝那幾案上的地圖靠了過去,也將目光落在上面。

  地圖繪制得很好,秦軍里的工匠不知從哪里找來的一塊兩尺寬的羊皮,然后在上面以函谷—安邑為中軸線,熟練地繪刻下了一大片縱橫的河流、起伏的山巒,然后在山河之中,標記下了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所有的城池和關(guān)隘。

  秦軍出函谷月余,幾道主要進軍路線上的城池都已收入囊中,以現(xiàn)在的形式看,安邑城喪失了外圍的所有屏障,儼然成為了一座孤城。如今,二十萬秦軍挺近魏國腹地,兵臨城下,勝利似乎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可越在這個時候,那坐落在險山之上的溫、封、安盧三城,就越像一顆讓人防不勝防的釘子,讓人生悸。

  甘羅指向那三座城池,問道:“若王將軍在這里敗了,敵人趁勢攻下來截斷糧道,大將軍你可有應對之策?”

  蒙驁道:“此事老夫早已想過,此三城的兵力總共不過兩萬人,經(jīng)過一番激斗,現(xiàn)在應該只有一萬左右,一旦他們攻下來,老夫麾下驍騎營前去救援,兩日內(nèi)便可抵達,那時候,他們恐怕下山容易,想再退回去,怕是沒這個機會了?!?p>  蒙驁的語氣中透著自信,他似乎對自己的進軍策略和部署有著絕對的把握,不過,在他刻意隱于眉眼之下的那一絲猶豫,甘羅近在咫尺,又怎能察覺不到。

  “如果...大將軍,我是說如果,”甘羅停頓片刻,將手指向那繪成一條黑線的彎曲河流道,“如果魏無忌的援軍不救安邑城,直接沿淶水逆流而上,在此地攻下截斷我軍后路,我們?nèi)绾蔚謸?”

  蒙驁有些怔忡,并沒有立即回答甘羅的疑問,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甘羅所提之事,他觀察著沿途的地形和兵力,眼神竟不禁開始晃動。

  甘羅見他無言,便又解釋道:“魏無忌用兵以險,大將軍不可不防。我軍糧道若失,魏軍卻可用水路運糧草輜重,那時,我們恐怕......”

  “不,不會的?!泵沈埌櫫讼旅?,駁斥甘羅道:“安邑城是魏國重鎮(zhèn),魏國苦心經(jīng)營多年,如今城池高磊,屯糧屯兵,還有七國中最大的鹽礦,他們豈有不救之理!”

  蒙驁說的沒錯,安邑城地勢平坦,有肥沃的土地和眾多人口,除去甲兵兩萬,城中還有百姓近十萬之眾,安邑若失,這些人都將成為秦軍的俘虜或者劍下亡魂。

  不過,蒙驁低估了魏無忌,這個屹立于兵家之巔的奇才,在他真正出手前,恐怕沒有人可以預料到他究竟要做什么。

  “大將軍,安邑城不僅有這些,作為魏國舊都,此城有不少魏國貴胄的家眷、田產(chǎn),這些人把控魏國朝柄,一定不允許安邑城被毀?!?p>  甘羅順著蒙驁的話說道,但停頓片刻后,他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可是魏無忌領(lǐng)兵,向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拒從王命,想當年此人竊符殺將強奪兵權(quán),正是如此。大將軍,此人為了求勝,能夠作出這等事來,安邑在他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這番話或許擊中了蒙驁的痛處,他的神情變得越發(fā)深沉和凝重,關(guān)節(jié)也因為緊握雙拳的力道發(fā)出咔咔的響聲。

  蒙驁沉浸在遙遠的思緒中,他挺起胸膛望著大帳中央那堆烈烈燃起的篝火,飄動的火影中,似有無數(shù)甲胄相擊,尸橫遍野,那些士兵的喊殺聲猶如實質(zhì),不斷地沖擊著他的耳膜,讓他瞬間冒出一股冷汗。

  良久后,蒙驁終于回轉(zhuǎn)神來,向甘羅說道:“上卿之言,老夫已然明了,如今大戰(zhàn)在即,無論魏無忌救或不救安邑,我們也只能在拿下安邑后,再做打算?!?p>  “如此,甘羅便退下了?!备柿_鞠身告辭,越過大帳內(nèi)的火燭,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細長的身影。

  只是甘羅并不知道,他瘦弱的身影在蒙驁的眼中,卻有著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繞是蒙驁百戰(zhàn)沙場,閱人無數(shù),眼前的這個少年將來會達到怎樣的境界,他也難以說清。

  但蒙驁終歸是欣慰的,甘羅走遠以后,那道身影卻還存留在眼前一般。

  “大秦有你,幸之...幸之...”蒙驁喃喃自語道。

  ——————————

  兩日后,輜重營的新一批裝備和糧草運抵,先登營的士兵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在距離安邑城南門外五百步之處,筑起了高臺。

  高臺拔高十丈,如同一個高聳的巨人睥睨著安邑城內(nèi)的一切景象。

  甘羅就在上面,陪同他的,還有趙菲和兩個護兵。

  “天吶...安邑城有這么大嗎?”趙菲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她的印象里,除了秦國的咸陽和趙國的邯鄲,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華城。

  “是啊,”甘羅回答道,“安邑是魏國舊都,百年以前,魏文王定都于此,有李悝、翟璜為相,樂羊、吳起為將,經(jīng)過數(shù)年變法革弊,耕戰(zhàn)圖強,才有了如今這座宏偉的安邑城?!?p>  “魏文王?”趙菲歪著腦袋,“我好像聽師傅提過他,似乎挺厲害的?!?p>  甘羅笑了笑,“是啊,魏國曾經(jīng)是最強大的中原霸主,的確很厲害?!?p>  說罷,甘羅又抬手指向那城里的茫茫景象說道:“你看,那個鹽池就是當年魏文王親率近千名工匠開拓的,它是七國中最大的鹽礦。你再看那縱橫于城中各處的水渠,那寬廣肥沃的田野,這些都是他當年的壯舉,安邑城有如今之盛,都是因為他?!?p>  趙菲聽得很仔細,不過她的目光很快地移到了別處,移到了那些密集的人潮中。

  人潮里,有魏國的士兵,有魏國的百姓,也有幾個亂竄的豚犬和孩童,偶爾發(fā)出幾聲狗吠和嬉笑聲來。巷陌之中,一些房頂上炊煙裊裊,煙火人間,更加和附近齊整束甲的士兵那般格格不入,猶如祥和之中注入了一團陰霾,讓整個安邑城都透著難以形容的悲涼。

  趙菲微微蹙眉,只要一想到這充滿生機的景象,馬上就要成為盧延城那樣的頹敗殘垣,她的心便感到了一陣難以遏制的痛楚。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么事?”

  趙菲回轉(zhuǎn)頭來,眼眸里透著淚光:“答應我,攻下安邑之后,不要讓他們再像盧延城那樣了,好嗎?”

  甘羅突然感到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他沉默良久,也不知自己能否做到。

  漸漸地,秦國的大軍已經(jīng)做好了攻城的準備,新一批攻城器械抵達之后,秦軍需要立刻對安邑城施加壓力。

  甘羅張口欲言,卻是一陣嗚...嗚的號角響徹天際,將他打斷。

  渾厚的號角聲穿過戰(zhàn)場,灌進了每一個魏兵和秦兵的身體里,又一場廝殺開始了,不知何時才能停下。

  第八十三章

  天黑以后,秦軍敲響了鳴金聲,甘羅站在高臺上,遠遠地看著城墻腳下成堆的尸體,心里一陣傷感。

  那些士兵的模樣仍歷歷在目,巡察營地時,甘羅見過他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這次攻城后,他們死了,他們的名字也隨著戰(zhàn)場上漸漸落下的塵土沉入大地,永遠地被人遺忘。

  不過,那些活下來的人,他們的名字會被記載到軍功簿上,獲得應有的榮耀和賞賜。

  甘羅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不久后,各千夫長派人送來了陣亡和殺敵的戰(zhàn)報,高高的簡牘堆在幾案上,甘羅隨手取下一卷,開始查看今日的戰(zhàn)果。

  每翻閱完一卷簡牘,甘羅的腦海里都在浮現(xiàn)著那些士兵們戰(zhàn)死時的身影,但漸漸地,甘羅也麻木了,心里面那僅存的一絲傷感,也變得像塊石頭似的,再也生不起任何波瀾。

  帳外響起了一陣是瑣碎的腳步聲,有些急促,衛(wèi)兵掀開帳簾,向甘羅稟告道:“大人,司馬校尉抓到一個敵軍奸細,正在門外聽候。”

  “讓他們進來。”甘羅回答道。

  司馬靖推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進來了,那個人穿著黑衣,但衣服已經(jīng)被劍鋒刺破,露出大片的血跡,那人的面巾也被扯到頷下,將本來面目現(xiàn)了出來。

  “大人,我剛才夜巡營地,見此賊從軍營里躥出來,頗廢些功夫才將他拿下,特來請大人發(fā)落?!彼抉R靖一把將奸細推在地上跪著,如是說到。

  甘羅朝那奸細打量幾眼,隨問道:“你夜探我軍營地,所為如何?派你來的,又是何人?”

  那奸細見大帳里正坐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眼神中顯出一絲驚奇,但又轉(zhuǎn)瞬即逝,似乎已經(jīng)料到了什么。

  不過,他并沒有說話,他始終死死地看著甘羅,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大人問話,還不如實招了,是想再吃些苦頭么!”司馬靖一腳踹了過去,將那奸細踹得吃了口土。

  奸細重新挺起身軀,仍然面不改色,冷冷道:“你們殺了我罷?!?p>  “還敢嘴硬!”司馬靖嗖地一聲拔出佩劍,將奸細的耳朵削去一只,那只耳朵順著劍鋒飛出幾尺,然后滾落在地上。

  奸細被這劇烈的痛楚逼出一頭冷汗,他咬著牙,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栗起來。

  汩汩而出的血將他的臉和脖子染的鮮紅,他忍著痛楚,艱難地說到:“秦賊無道,天下共誅之!”

  “哼哼!宵小之輩也敢如此放肆!”司馬靖聞言大怒,欲再削掉他的鼻子,卻被甘羅抬手示意阻止了。

  甘羅起身向奸細走過去,嘴里不緊不慢地念到:“你若招了,我保你不死,如何?”

  “保我不死?”奸細冷看一眼甘羅道,“大丈夫死則死矣,有何懼哉!”

  “倒是挺有骨氣?!备柿_淡然道,轉(zhuǎn)又向司馬靖問到:“搜過他身上有什么東西嗎?”

  司馬靖道:“末將抓到此賊便立即押來,還尚未搜過?!?p>  锃...!

  司馬靖話音剛落,甘羅已經(jīng)用短匕割開奸細的胸前衣衫。

  “墨...墨家?!”司馬靖看著奸細胸口上所黥的墨字,如是驚道。

  與司馬靖一樣驚訝的,還有這個奸細,只不過,他是驚訝于甘羅手中的匕首,那把公羊恒的匕首。

  “你...你怎么有公羊統(tǒng)領(lǐng)的魚腸劍!公羊統(tǒng)領(lǐng)是不是你殺的!”奸細朝著甘羅聲嘶力竭地吼到。

  甘羅在奸細的懷里翻找著,很快,甘羅找出了一個兩寸大小的圓球,那上面有著奇怪的紋理,看起來應該墨家制作的機關(guān)。

  “他是我殺的,”甘羅冷冷道,“可是這魚腸劍卻是他送我的,說起來,當時眼錚錚看著那個怪老頭死了,我沒有多么歡喜,反倒有幾分憐憫之意?!?p>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奸細瘋狂地掙扎著,想要掙脫綁在身上的繩索,他雙眼滿布血絲,方才還是凜然受死的模樣,現(xiàn)在卻變得像個籠中兇獸一般狂吼。

  甘羅卻不看他,只是擺弄著手里的木球,這個玩意兒里面藏著東西,搖起來有細微的響動,想來應是軍營里某人通敵的物件。

  “那日公羊恒劫走燕丹,與河東郡尉和蒙少將軍的幾千人馬廝殺于河水之畔,后來聽說墨家賊子逃了幾個,莫非你就是其中之一吧?!?p>  “啊...!秦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甘羅直視著面前的奸細,兩人目光相擊,猶如一個獵人正在冷冷地看著捕獲的獵物。

  “帶下去,殺了吧?!备柿_緩緩地說到,“將他的人頭懸于轅門高桿上。”

  “喏!”司馬靖喊到。

  “對了,”甘羅補充一句道,“明日派人傳消息到各營,若有誰知道解開墨家玲瓏鎖的法子,速來我?guī)ぶ凶h事?!?p>  “大人,何不讓此賊解了這機關(guān),再行殺之?”司馬靖問到。

  甘羅轉(zhuǎn)身回到幾案處坐下,道:“這你就別管了,照做吧?!?p>  “是,大人?!彼抉R靖說罷,旋即帶著幾個士兵將跪在地上的奸細拖了出去。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奸細仍在嚎叫著,片刻后,隨著一聲刀斧斬下人頭的咔嚓聲,這瘋狂的嚎叫聲終于停了。

  天亮以后,陷陣營的士兵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又開始忙碌起來。

  甘羅帶著護兵們走在營中,看著四周士兵正在各自做事,他們是那么平凡,平凡得像螻蟻一樣。

  有些士兵在維修攻城器具,有些士兵在擦拭著手中的兵刃和身上的鎧甲,也有一隊一隊的士兵在運送物資搭建新的箭樓和鹿角。

  再過一兩個時辰,這些士兵又要進行新一波的攻城了,也不知他們能否活下來。

  軍營腹地的高桿上,掛了六顆人頭,其中一顆就是昨夜那個奸細的,另外五顆,是犯了軍紀被斬的。

  秦國的士兵在戰(zhàn)場殺了敵,自然有豐厚的獎賞,即便是最普通的沒有任何軍爵的士兵,如果他能斬首一級并活了下來,都能獲得五十石的俸祿,成為伍長。若哪個勇士能斬首十級,那便能成百將,得以免充更卒,有良田百畝之賞。

  可是,戰(zhàn)場廝殺有進無退,能夠活下來的人實在太少了,在這數(shù)以萬計的士兵中,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勇往無前不懼生死。

  有的士兵臨陣脫逃,有的士兵殺良冒功,一旦被抓住了,迎接他們的將是人頭落地,他們的親族也會被連坐,發(fā)配為奴。

  掛在半空中的人頭血淋淋的,頭發(fā)散亂地搭在臉上,沾染著泥垢與血污。

  即便隔了一兩丈遠,甘羅也能清晰地看見那脖頸處露出的血肉和白骨,若尋常人看了,怕是要當場嘔出來罷。還有那么兩顆人頭的表情,竟仍然保留著死前驚恐至極的模樣,扭曲而猙獰,讓人心里發(fā)毛。

  一個騎兵拍馬趕來,在甘羅身邊跳下。

  “大人,末將先登營校尉陳兆,百里統(tǒng)領(lǐng)有事相議,命我前來告知大人,請你立刻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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