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再起波瀾

　　就在兩位魔法師交談的同一時刻，我與納蘭正在城市中思索著對策。眼鏡劉說，他能夠為我們提供一架航班。

　　我與納蘭商討了一下，認為可以將紅鬼扔到西北方的大漠當中進行殲滅。大漠中的魔法元素不充足，即便是紅鬼擊敗了我們，也無法獲得更多的魔法元素，終究會枯死在大漠之中。

　　無疑，這是一個好計劃。

　　未曾來得及深究眼鏡劉的身份，我與納蘭趕往了醫(yī)院廢墟。

　　仔細想想，便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在我與納蘭困苦之時，剛好有人過來幫助？

　　我總覺得眼鏡劉不是什么善類。但危機關(guān)頭，除去與他合作之外，別無他法。

　　“就是這樣。艾森先生，請您到城市的最高處，在紅鬼降臨的第一時間對其發(fā)動進攻，削弱它的力量。接下來，便由我和御主將它引到劉先生所說的飛機那里，將其困住，然后丟到沙漠去?！?p>　　納蘭沉聲陳述了自己的計劃與想法。

　　“不，我不同意！”艾森咬著牙站了起來，反駁她的計劃?！澳銜赖模　?p>　　“無妨。您不必擔心我的生死?！奔{蘭淡淡的說道?！拔沂鞘鼓В鷣肀闶菫榱朔?wù)人類的戰(zhàn)斗工具。若不能夠在戰(zhàn)斗中而亡，那么我的存在便毫無意義?！?p>　　“不！你會犧牲的毫無意義！這個家伙的魔力太低了，他連肆位魔術(shù)師都算不上，根本無法給你提供足夠的魔力。櫻，還是與我締結(jié)契約，度過這一場難關(guān)吧?！?p>　　他竟然提出了這樣過分的要求——讓納蘭切斷與我的御主契約，重新與他締結(jié)！

　　切斷御主契約，對于魔力強的一方，不過是切斷纏在身上的一根繩子罷了，但對于魔力弱的一方卻如同切斷其經(jīng)脈一般。倘若此時切斷了御主契約，我會死。

　　我的臉色刷地一下子冷了下來。艾森這是打算害我！

　　艾森仿佛沒有看見我一樣，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納蘭。

　　我也看著納蘭。因為我知道，接下來她的選擇，將會影響到我的命運。

　　忽然有那么一瞬間，我在納蘭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動搖——她在猶豫，艾森提出的條件的確是那樣的誘人，因為如果她能夠獲得一位魔法使的魔力供給，她完全有能力從正面與紅鬼碰撞，用自己的實力去拯救這個城市的居民。

　　而且，借助這位魔法使的魔力，她能夠竭力沖開考夫曼在她身上種下的萬龍困神封印，恢復(fù)原來的實力。

　　這一切，都顯得那樣的誘人。

　　而且，納蘭有過一次經(jīng)歷——為了拯救這座城市的人而背叛了我。

　　“恕我不可以接受?！奔{蘭閉上了眼睛。

　　我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艾森，這令后者有些咬牙切齒。艾森盯著我的眼睛，大聲地說道：“我不在乎這個家伙的死活，但是我起碼不能讓你死去！我丟了老婆，丟了兒子，妻離子散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守護你嗎！”

　　“我只要與御主在一起就可以了?！奔{蘭淡淡的說道?！笆鼓е粸橛鞫??！?p>　　我仍然一言不發(fā)，但這句話卻如同一句重錘敲在艾森的心頭。初見到納蘭時候那滿腔熱血，登時冷了一半。

　　“我能夠為你獻出性命?！彼а狼旋X地說道。

　　“他已經(jīng)為我獻出了兩次生命?！奔{蘭看著他的眼睛?！皼]有一個人能夠從我身邊奪走他?！?p>　　我欣慰地露出了微笑。

　　“自私自利的家伙！”艾森沖我咆哮道。“你還在那里得意！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正害死一座城市的人！”

　　“我不覺得?！蔽业恼f道?！凹{蘭已經(jīng)提出了完美的解決方案。你不過是想要與她締結(jié)契約罷了?！?p>　　“我只是不想讓她死！你以為納蘭能夠憑借你這點不入流的魔術(shù)回路提供給她的魔力做到些什么？你指望她能夠憑借這點魔力在紅鬼面前活下來？”

　　他越說越激動，彩虹之劍驟然出現(xiàn)在手中，下一刻，艾森大喝一聲，將劍揮下。

　　彩虹之劍的劍身上，忽然溢出了光芒萬丈。光芒在魔力流轉(zhuǎn)中形成了一道劍芒，赫然轟向了遠處搖搖欲墜的鋼架。

　　“轟！”

　　原地升起了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巨大的熱量，一瞬間將周圍的磚瓦燒成如同玻璃一般堅硬光滑。

　　熱浪襲來，我只感覺皮膚一陣灼燙，衣角瞬間冒起了火星。

　　納蘭默不作聲地為我撐起了一道護盾。

　　艾森垂下劍，面目猙獰無比?！翱窗桑窗?！就是這么弱一個家伙，弱不禁風(fēng)，弱不禁風(fēng)！他配做你的御主嗎？他配做你的御主嗎？！”

　　我嚇得默不作聲。艾森已經(jīng)是中位魔法使中的佼佼者，配合上彩虹之劍，每一下全力進攻都堪比一枚核彈。這是他極力壓縮了攻擊范圍的結(jié)果。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夠擊毀這座城市！

　　“X，你看到了嗎！就算是我這樣的實力，也不敢說自己能夠打得過紅鬼。你又憑什么指望納蘭能憑借你那點微薄的魔力支撐，去與紅鬼對戰(zhàn)？”

　　“她只是引開紅鬼的注意力。”

　　“幼稚！你以為她能夠在紅鬼面前活過三秒？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太，弱，??！”

　　我無言以對。雖然說納蘭接受了眼鏡劉的建議，提出把紅鬼扔進沙漠的計劃。但無論她還是艾森，但凡對紅鬼有一點了解的，都知道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幾乎為零。

　　有什么飛機，能夠承載紅鬼的破壞力，而不墜毀？

　　但如果納蘭真的按照艾森說的做，切斷和我的御主契約。

　　借助艾森那充足的魔力供給，她能夠利用自己的言律“永恒”強化一切物體，甚至召喚出可以縛住紅鬼的鎖鏈！

　　但是，她猶豫了。

　　從前天開始，她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再也不會坑害自己的御主了。

　　“我······拒絕······”

　　她搖了搖頭。她的聲音里滿是猶豫不決，但她最后還是拒絕了。

　　我的心里巴涼巴涼的。

　　我把目光望向了艾森。我的一切，我與納蘭的信任，都在一瞬間，叫這個人用一席話語給破壞得殆盡。

　　“艾森，我與你勢不兩立！”我恨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咆哮得變形了的話。

　　艾森握緊了拳頭，仇恨的目光，如同刀尖一般刺向我，恨不得將我解體。

　　“都是你！”他的牙齒幾乎咬碎，甚至發(fā)出了咯咯吱吱的聲音。他用比我更甚十倍的憤怒語氣，兇狠地對我吼道：“如果不是你，這座城市的人，就不會處于這樣的危險中?！?p>　　“關(guān)我什么事！”我大聲地吼道?！拔抑幌胍Ｗo住我的使魔?！?p>　　“都是你太弱了，才會有人敢于找納蘭的麻煩！是你拖累了納蘭！”

　　我心中傷疤被揭，腦海里回想起了那一晚的場景。

　　那一天晚上，衿將鐮刀刺向坐在駕駛位的我的時候，我用自己的胸膛去替納蘭擋鐮刀。

　　然而，最后還是納蘭借著我的一滴血簽訂了御主契約，耗費了她的元氣，才勉強趕走了衿。

　　說到底，還是我太廢了。如果我哪怕像莉雅一樣，都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就不能簽訂臨時契約，就像她和弗蘭克一樣嗎？”我做出了最后的掙扎。

　　“不能?！卑淅涞卣f道?！昂炗喤R時契約，每一次都會是對使魔的魔法回路莫大的損害。納蘭身負封印，與吾兒簽訂一次臨時契約，已經(jīng)是極限。再簽，她或許會沒命的?！?p>　　我再度握住了拳頭。

　　艾森不再理我，他看著納蘭，大聲地道：“納蘭！你好好想清楚了！沒有一個人能讓你放棄你的御主，但是一座城的人呢！”

　　納蘭沉默了。

　　我知道糟糕了。

　　我與納蘭，不過是有著一兩場性命的交情罷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清?？v然她心中對我存有那么一絲絲的情誼，也抵不過她心中對生命的憐憫。

　　梅林對她的教育太優(yōu)秀了，讓她的價值觀正的令人發(fā)指。這時候，我想不出來自己還能恨誰，只能恨這個從未謀面的，住在永恒之塔上的老頭子了。

　　納蘭淚汪汪地望著我。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我知道，她要拋棄我了。她有著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她為了阻止紅鬼，拯救這座城市中的人，她不得不這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怒火中燒。

　　“賤人！收起你的眼淚！勞資不需要你這妖艷賤貨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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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句痛罵的話語，在我心中浮現(xiàn)。我真的很想罵這個拋棄我的無良使魔，但是無數(shù)句臟話在我嘴里醞釀了許久，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擋在了舌頭上面，沒有一句能夠罵出來。

　　我很清楚那種力量是什么，那是我對她的愛，是我和她這幾日以來所誕生的淺淺的羈絆。

　　看見那從臉龐滑落的晶瑩眼淚，我怎樣責(zé)罵得出口！

　　我露出了一絲，難看得令我自己都說不出它是哭還是笑的微笑。

　　我緩緩地走近了納蘭，把手，緩緩地伸了出去。

　　納蘭淚汪汪地望著我，她的眼睛里已經(jīng)被清淚噙滿，看著我的輪廓也是模糊的了。

　　“御······主·······”她囁嚅地說著。

　　“不要再叫我御主了。”

　　我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肢。撫摸著她那一頭柔順而光滑的長發(fā)。

　　“我原諒你?？v使你害我下地獄，害我永世不得好死，我也都原諒你?！?p>　　“御主！”

　　納蘭的淚水，更加的洶涌了。

　　她慢慢地，有些羞澀地摟住了我的脖子。

　　“唔！”

　　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東西便伸進了我的嘴里。

　　柔柔的，軟軟的，像一條可愛的比目魚。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溫潤的櫻唇離開了我的嘴。

　　我睜開眼，看見納蘭楚楚可憐地仰頭看著我。

　　她的目光里面帶著一點點羞澀，宛如一位真正的少女。

　　我看著那猶自帶著眼淚的動人臉頰，心里充滿了不舍。

　　但是我始終地記得——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是她拋棄了我！

　　但是又有什么所謂呢？愛一個人，又怎么會因為她背叛了我，而對她惡語相向？更何況我就要死了，又為何要潑些污言穢語留在凡間？

　　我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嘴角露出了微笑。

　　“納蘭，納蘭！切斷契約吧，我不會怪你的。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p>　　我微笑著說道，低下頭，卻看見了她驚愕的目光。

　　“怎么了？”我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變得關(guān)切、

　　“不，沒什么！”本來止住的淚水，又如同決堤洪水從眼角流了出來。納蘭把頭埋進了我的懷里。

　　“嗚！嗚！御主！御主！”

　　她想起了王斯圖教授說的那句話。

　　“男人，不能對他太好。”

　　“御主，我此刻只恨自己之前沒有好好待你！”

　　她不斷地在心中對自己這么說。

　　“動手吧?！边h處站著的艾森，不耐煩地催道。

　　我微笑著對納蘭點了點頭。

　　于是納蘭勉強地抹了抹眼淚，擠出了一絲微笑?！坝?，來世再見！”

　　她的眼角仍帶著一絲淚水。

　　我笑了，笑的很平靜，很祥和?！班?，來世再見?！?p>　　我說。

　　我和她都笑了，笑的是那樣的開心。

　　在死亡面前，是背叛，還是信任，都已經(jīng)沒有什么所謂了。我只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夠陪伴在自己最喜愛的使魔身邊，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艾森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納蘭動手了。

　　魔術(shù)回路于一瞬間徹底斷裂。那一瞬間，我的大腦如遭電擊，一種令人嚙齒的難以忍受的疼痛，徹底地襲擊了我。

　　那一瞬間，我只感覺自己的身體空空如也，雙腿仿佛失去了支撐，無力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