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洞窟內(nèi),一個面容枯槁的老者正盤膝而坐。周圍的洞壁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孔洞,每一個孔洞上面都有一根晶瑩剔透的絲線連在他跟前的石柱之上。
忽然,老者的耳朵微微一動,睜開了渾濁的雙眼,目光看向左側(cè)的位置抬手屈指一彈,一粒石子撞在了某根絲線之上,洞壁上某處孔洞之內(nèi)便鉆出了一根黑色的管子,秦霜月的聲音正清晰無比地從中傳出來。
“孫御醫(yī)也是如此說?!鼻厮锣帕艘宦暎又?,“他還說這幽冥花的毒性極為古怪,若是只聞那花香,不僅不會中毒,還會讓人疲勞盡去,有提神去疲的奇效??扇羰怯檬种割^碰到那么一下,就會染上劇毒。而這幽冥花之毒除了那從沒有人見過的天蛛果之外,這世間只有用三足金蟾的膽汁配以血髓草可以一試?!闭f到這里他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后來太子殿下雖然痊愈,但是到底中毒已久,所以智力還是受到了影響?!?p> 計無咎卻不關(guān)心這個,皺眉道:“莫非就這一次宇文頡就跟怡妃對上眼了?”
“當(dāng)然不是,皇上的妃子哪能想見就能見。你當(dāng)我這些年那些消息來得容易么?!鼻厮虏粷M地橫了他一眼,接著道,“那怡妃雖然也是名門之后,朝堂上也算是有些依仗,只是不知為何卻并不受寵,據(jù)說進宮數(shù)年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過,也是怪可憐的?!闭f到這里他話鋒一轉(zhuǎn),臉上露出回憶之色,“后來七皇子出征,陛下率文武百官出城相送,那宇文頡自然也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馬忽然受驚闖入儀仗隊。雖然被禁軍及時擋在了圣駕前,但是他自己也墜馬摔斷了腿?;噬夏钏I蟾救太子有功,不僅沒有追究他失儀之罪,反而派人將他帶到了太醫(yī)院,命太醫(yī)細心看護直至其痊愈?!?p> “會有那么好?”計無咎狐疑地道,“你不是老跟我說這個皇帝生性多疑,猜忌心極重,難道第一反應(yīng)不是懷疑宇文頡是我們黑沙國派去的刺客嗎?怎么還可能把他帶到自己居住的皇宮?”
秦霜月一臉無奈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皇上的心思誰猜得透。事情就是那么巧,那段時間怡妃忽然感染了風(fēng)寒,因為一直不受寵,所以身邊沒幾個宮女使喚。有的時候趕上那些宮女被其他妃嬪叫去幫忙,她還得親自去太醫(yī)院拿藥。這才機緣巧合遇上了那位多情的宇文大公子……說起來都是冤孽啊?,F(xiàn)在怡妃已經(jīng)被打進了冷宮不知道是死是活,只是可憐了那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兒?!?p> “什么?”計無咎驚得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道,“怡妃真的生了一個孩子?”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宇文頡的?”見秦霜月緩緩點了點頭,不自禁嘆息了一聲,道,“果真是冤孽。難怪他瘋了一般要回洛陽,看來他對這位怡妃確實動了真情?!?p> “誰說不是呢,我也是沒想到他居然比我還癡情?!鼻厮轮刂氐貒@了一口氣道:“所以你也別怪他干的那些蠢事了,說起來都是‘情’字害人。怡妃我雖然沒見過,聽說也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可惜了一位絕代佳人啊?!?p> 計無咎聽著前面的話還不覺得有什么,直到他最后一句話出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臉鄙夷地道:“你又知道了?你當(dāng)別人都跟你一樣看見美人就情不自禁,那唐姑娘若不是生得貌若天仙,你會冒那么大的風(fēng)險去跟一個皇子搶人?”
秦霜月滋了一口酒,搖頭晃腦地道:“計兄此言差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秦霜月只不過是一介俗人,喜歡美人有何過錯。而且再怎么說,她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就算有些過激之舉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說了,在這之前我也并不知道她偷偷還攀上了這等高枝?!闭f到這里忽然詭異地一笑,將手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嘴唇湊到計無咎的耳旁低語道,“其實說來,計兄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若不是你同為男兒身,我真想……”
“滾!”計無咎一巴掌推開他,一臉厭惡地道,“你那套對我沒用,廢話少說,我讓你取的東西呢?”
秦霜月死皮賴臉地湊過去道:“計兄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計無咎二話不說,直接將腰間的佩劍解了下來,哐當(dāng)一聲扔在了桌上。
秦霜月見狀怏怏地坐回了原位,一臉委屈地道:“有話好好說嘛,何必鬧到拔劍這么夸張?!?p> 他一邊嘀嘀咕咕地埋怨不停,一邊從袖口掏出一個布袋子扔在了桌上。里面的東西似乎頗為沉重,掉在桌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也不知道裝的什么東西,死沉死沉的?!?p> “輕點!”計無咎瞪了他一眼,小心地捧起布袋,從里面取出一個形狀古怪的青銅球。球體十分不規(guī)則,表面也凹凸不平,看起來坑坑洼洼猶如蟾蜍的皮膚,極是難看。不過他卻一連的欣喜之色,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個不停。
秦霜月只瞟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趣,雙手枕在腦后看著虛空處怔怔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眼前一亮,興致勃勃地豎起身子道:“我想到了,計兄,我想到了。”
“嗯?”計無咎卻不為所動,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握著那顆青銅球一臉的愁眉不展,顯然遇上了難題。
秦霜月湊到他旁邊,一臉興奮地道:“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毒是皇上派人下的?宇文頡的馬也是皇上派人動的手腳?”
“理由!”計無咎心不在焉地道,手指再度在球體上摸索起來。
“我也是忽然想到的?!鼻厮嘛@然十分激動,道,“你想想,若非是皇上暗中授意,誰敢對儲君下手,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雖然有傳言說是淑……妃派人下的手,我卻不這么認為。否則的話皇上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還對她恩寵如故。雖然朝中盛傳皇上早有廢太子立七皇子之意,但是那也只是傳聞,在詔書沒下之前誰也不敢斷論。可空穴來風(fēng)未必?zé)o因,誰又敢亂傳皇上的家事,除非是皇上自己是這個風(fēng)口。至于驚駕之事就更好解釋了,皇上只是想讓宇文頡犯錯,然后以此為借口對咱們皇妃施壓?!?p> “雖然漏洞百出,但是貌似有點道理?!庇嫙o咎依舊沒有抬頭,口中淡淡地道:“提醒你一句,太子再怎么不受寵也是儲君,沒有正當(dāng)?shù)睦碛蛇B皇上也不能輕言廢除,否則光是言官的奏折都要壓垮他的龍案?!?p> “所以才要下毒??!”秦霜月一拍桌子,道,“你知道的,大秦現(xiàn)在的這個皇上本來根本沒機會坐上皇位。當(dāng)初兩位皇子謀逆不成于寢宮內(nèi)毒殺了太子,后來雖然兩位皇子都伏了誅,但是先帝卻因悲痛過度不久后就駕崩。這才讓現(xiàn)在的皇上撿了個便宜。而現(xiàn)在的皇后乃是當(dāng)年先帝給太子指的人選,皇上在接管帝位的時候,順便把這位準(zhǔn)太子妃也接管了,成婚沒多久太子便出生了。所以有人推測,太子并非皇上的親生兒子,而是前太子的骨肉。”
“這些秦伯父當(dāng)年就傳消息回去了,不是什么秘聞?!庇嫙o咎頭也不抬地答道,“我反倒認為李孝此舉十分高超。大丈夫能屈能伸,自當(dāng)忍人所不能忍,與江山社稷比起來,區(qū)區(qū)一個皇后之位算什么。雖然我并未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但是也知道當(dāng)年他的處境十分艱難,雖然勉強登上了帝位,但是在朝中依舊勢單力孤。僅憑他一個毫無根基的皇子要想在波譎云詭的京城迅速穩(wěn)住局勢,震懾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何其艱難,除了借助倪家的勢力別無他法?!闭f到這里他忽然嘆了一口氣,“可惜當(dāng)年我還未曾進宮,讓那個昏君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否則的話定會趁此良機揮兵北上,一舉奠定我黑沙國的地位。秦伯父也就不用忍辱負重這么多年?!闭f到抬起了頭,看向秦霜月的眼神里充滿了贊賞,“不過看到秦兄弟現(xiàn)在逐漸能獨當(dāng)一面,我甚是欣慰。”
“我一直都能獨當(dāng)一面好不好?!鼻厮锣土艘宦?,故作輕松地道:“咱們都是為了黎民百姓,只不過角色不同罷了。只要現(xiàn)在你我所謀之事能成,早一些回去跟晚一些回去又有什么分別?!?p> 計無咎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不愧是我孔陽的好兄弟!”
“好端端的說這些干什么?!鼻厮虏亮瞬裂劢?,埋怨道,“跟你說正事兒呢。你說的我推測的對不對?”
“四個字!”計無咎抬起頭,沖著一臉期待的秦霜月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一塌糊涂!”
話剛落音,只聽見咔噠一聲輕響,計無咎手中的銅球終于被打開了,露出了一個小巧的器皿。
他驚喜地將那東西托在掌心道:“果真是聚陰盆?!?p> 秦霜月顧不上再跟他計較‘一塌糊涂’的評語,跟著好奇地湊過去,只見那聚陰盆成橢圓形,看起來只有雞蛋般大小,周身同樣坑坑洼洼。若不是計無咎神情篤定,他都要懷疑給他東西之人弄了個假的給他,奇道:“這就是聚陰盆?”
“錯不了。”計無咎點點頭,一臉的喜色,“有了這個東西,這次的拍賣會咱們志在必得?!?p> “就憑這個?”秦霜月湊近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個黑疙瘩有啥特殊來,忍不住伸出手去,“待我看看有何玄妙之處。”
“別動!”計無咎見狀忙出聲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