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高呼道，緊接著一個穿著錦袍的肥胖男子匆匆跑了過來，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身材太過癡肥，他一邊跑一邊不停地用手帕擦著額頭上如小溪般淌下的汗珠。后面還跟著一個抱著木盒子的小廝，同樣跑得氣喘吁吁。
錦袍男子跑到大胡子跟前，點頭哈腰地道：“小的見過茍統(tǒng)領(lǐng)?！?p> 大胡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翹著下巴道：“你是何人？如何認識本統(tǒng)領(lǐng)？”這位大胡子名叫茍達，乃是茍惲茍尚書的遠房侄子。
因為昨夜皇宮中出現(xiàn)了盜賊，雖然只是偷走了一些古玩字畫，卻讓在萬佛寺吃齋念佛的皇帝陛下震怒，不僅一口氣斬了好十幾個當夜值守的侍衛(wèi)，而且還一大早就匆匆召集大臣商議對策。因為這里面透露出來的信息太可怕了。對方既然能在守衛(wèi)森嚴的皇城內(nèi)進出自如，這要是想刺殺皇帝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在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后，皇上最后采納了茍惲的建議，打算從根源上斷絕這類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出入，不僅加派了數(shù)倍的兵力守衛(wèi)皇宮，還將守城門的巡防營換成了更讓他放心的禁衛(wèi)軍。
自大秦立國伊始，禁軍一直只負責保護皇宮的安危，從來只聽皇上的調(diào)遣，心氣上難免就高了些，一直瞧不起游兵散勇一般的巡防營。這次因為茍惲的一句話，就要他們代替這群軟蛋去守城門，自然是諸多不滿。
那禁軍大統(tǒng)領(lǐng)游童美也是個妙人，雖然沒有違背陛下的意思，卻把茍惲的侄子茍達派了來。這樣一來不僅安撫了禁軍內(nèi)部的情緒，還順便擺了茍惲一道。只是不知道茍尚書知道了有什么感想。不過這位茍尚書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怕是根本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不過他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茍達本就是個頭腦簡單的莽夫，憑著茍惲的關(guān)系才撈上了小小的統(tǒng)領(lǐng)之位，誰知屁股還沒坐熱便被派來守城門，心中的不滿可想而知。可他又不敢不來，所以才會如此暴躁，方一出現(xiàn)就打斷了人的胳膊。
錦袍男子顯然十分清楚眼前之人的脾性，馬上滿臉堆笑地道：“小的前幾日在茍府的宴會上有幸見過統(tǒng)領(lǐng)大人一面?！闭f完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過去。
“你也去過宴會？”茍達聞言不由一愣，因為能去茍府那場宴會的，不是茍惲拉攏的人便是正在拉攏的人。他是腦子比較簡單，但是不代表他傻。眼前之人看起來雖然只是一個商賈，在沒摸清對方的底細之前，他還是多存了一份小心，臉色立即緩和了不少。
“小的是奇寶齋的掌柜何璧，有幸接到了請?zhí)！卞\袍男子面有得色地道。
茍達聞言一怔，似乎并不知道奇寶齋是什么地方，一個機靈的士兵趕緊上前耳語了幾句，他才恍然大悟地道：“原來你就是洛陽城那位最善斂財?shù)暮未笳乒?。你很不錯啊，連叔叔都對你贊不絕口?！?p> 何璧忙陪笑道：“承蒙抬愛！承蒙抬愛！若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有空的話，不妨常去小的那里坐坐。別的沒有，上好的碧螺春是少不了的。”
“你說真的？”茍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正有些發(fā)愁怎么敲一兩件寶貝回去，沒想到對方立馬就主動送上門了。
“當然當然！”錦袍男子笑呵呵地道，“小的前些日子進了一批字畫，正想請人鑒賞一番，若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有空自然是最好了?！?p> “好好！”對方的上道顯然很讓茍達滿意，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寒暄似的道，“你不好好的留在奇寶齋做生意，跑到這里來做什么？難道又有什么寶貝要運進城？”說完還朝官道上長長的隊伍掃了一眼。
何璧聞言面露尷尬之色，陪著笑道：“小的此番前來不是奇寶齋的事兒，而是為了一件私事?！闭f到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靜立一旁的女子，道，“這是小的的外甥女，清漪，還不快點過來見過統(tǒng)領(lǐng)大人?！?p> 唐子昔立即會意，輕移蓮步上前微微施了一禮，柔聲道：“見過統(tǒng)領(lǐng)大人?！?p> 雖然聲音還是婉轉(zhuǎn)動聽，但是那張臉卻實在有些慘不忍睹。茍達只勉強看了一眼便揮了揮手，轉(zhuǎn)過頭道：“賢侄女這是怎么了？”
何璧聞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大人可知前些日子聊城水患？”見茍達點了點頭，這才接著道，“我這外甥女打小就心善，非要親自去施粥，結(jié)果被那些難民傳染了惡疾，而且久治不愈，所以小的特意捎信讓她來京城求醫(yī)。小的就這么一個外甥女，一直拿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所以還請統(tǒng)領(lǐng)大人無論如何給個面子?！闭f到這里他朝后看了一眼，那個小廝趕緊將懷中抱著的木盒子遞了過去。
立刻有士兵接過木盒子打開查驗，方一打開便發(fā)出抑制不住的驚嘆聲。
茍達用余光瞟了一眼，里面全是銀票，厚厚的一摞怕是有幾千兩。
他的笑容頓時更深了，道：“何掌柜太客氣了！”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何璧極善察言觀色，見對方的神情便知道事情成了，忙趁熱打鐵道，“這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已經(jīng)差人送去統(tǒng)領(lǐng)大人的府上了?！?p> 居然還只是一半，茍達頓時激動了，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是身患惡疾，就應(yīng)該早日醫(yī)治。京城內(nèi)的條件確實比那些鄉(xiāng)下地方要好得多，你快帶賢侄女去求醫(yī)吧。”說完揮了揮手，抱著木盒子去點數(shù)了。
何璧的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沖馬夫使了個眼色。
馬夫立即會意，走到唐子昔身邊道：“小姐請上馬，咱們?nèi)デ筢t(yī)了?！?p> 街道不遠的拐角處，一個正吆喝賣膏藥的老頭見馬車安全進了城，一邊繼續(xù)吆喝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拐進了另一條街道，經(jīng)過一扇半開的窗戶的時候，手中的竹竿看似無意地敲了敲窗欞。
正坐在窗邊與友人飲酒的一位青年瞟了他一眼，立即裝作喝醉的樣子站起身道：“在下實在不勝酒力，要先行回去歇息，改日再與諸位痛飲?！?p> 一位友人聞言調(diào)侃道：“王衍兄弟怕是牽掛家中的嬌妻吧！哈哈。”其他二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被稱作王衍的青年頓時有些尷尬，笑道：“諸位繼續(xù)，在下告辭了！”說完搖搖晃晃地出了店門，身后傳來友人善意的大笑聲。
方一出門，他臉上的笑容一斂，左右看了看，直接坐上了一旁等候的馬車。
“回家！”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接著便靠在了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
店內(nèi)的幾人看了馬車離去的方向一眼，見王衍果然是急著回家，不由相視一笑。
馬車慢慢地走在寬闊的大街上，車外的叫賣聲不斷鉆進王衍的耳朵，忽然一個不一樣的聲音鉆了進來，他霍地睜開了眼睛，神情隱隱有些激動，敲了敲車門道：“去無邊樓。”
“是！”馬夫立即撥轉(zhuǎn)馬頭，方向一變朝另一條更為繁華的街道馳去。
半柱香時辰過后，馬車停在了一棟氣派無比的房子前，正是洛陽城最有名的歌舞坊‘無邊樓’。
王衍方一下馬車，便有一個小廝迎了上來，躬身道：“見過王公子！我家公子正在‘水月廳’等候?！?p> “帶路！”王衍點點頭，有些激動地道。
“是！”小廝躬身應(yīng)下，接著走在斜前方帶路，一直穿過熱鬧的大廳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房間前，才彎腰道，“王公子請！”
王衍左右看了一下，才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一進門就徑直走到桌邊，對著一位戴著面具的男子深深施了一禮：“蘇兄！”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fā)顫，眼眶也有些濕潤，頗有些喜極而泣的感覺。
“王兄弟不必多禮。”這位戴著面具的男子正是先走一步入城的蘇璟，他見到王衍顯然也有些激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原來房間內(nèi)坐著的不止蘇璟一人，還有一個劍眉星目的俊美青年。此刻正略帶好奇地看著他。
王衍有些難為情地擦了擦眼角，沖對方拱手道：“這位公子有禮了！”
俊美青年微微一笑，同樣還了一禮，道：“閣下想必就是去年科考那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如今任職翰林院的王衍王公子吧。”
王衍聞言神色微微一變，扭頭看了蘇璟一眼，這才點頭道：“慚愧！在下正是王衍，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秦霜月！”俊美青年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道。
王衍聞言吃了一驚，忙深深行了一禮，道：“原來是丞相公子，失敬失敬！常聽人提及秦公子氣度不凡，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霜月聞言有些忍俊不禁，扭頭道：“蘇兄，你可沒跟我說過王公子除了重情重義，連口才也如此了得?！?p> 蘇璟戴著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深邃的眼眸卻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道：“秦兄錯怪在下了。王兄弟在我面前連話都極少，我又如何得知他口才了得？”
王衍聞言頓時滿頭大汗，苦笑道：“二位嚴重了，在下愧不敢當！”
秦霜月笑道：“王公子請坐下說話！”
王衍拱了拱手坐下了，不待坐穩(wěn)又開口問道：“不知蘇兄何時回的京城？一路可還平安？”
蘇璟點了點頭，道：“還好，這段日子辛苦你了。那茍惲可有什么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