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經(jīng)濟發(fā)展很快,農(nóng)村一直在分地,現(xiàn)在的地皮價值有多大你肯定也清楚,城市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有時候一塊地有錢都買不到。那個時候我們都很高興,因為有一塊地在手,再奮斗幾年生活肯定不會太差,那個時候我們那里的人都擰著一鼓勁兒,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未來的方向了,我們都充滿了希望?!?p> 葉秋說著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隨即苦笑一聲。
“在我念高中那會兒,我們家就按人口分到了一塊地,那塊地比較小,只是十多平而已,剛拿到地的時候,他一秒都不愿意等待,就說他想把地賣了,我媽自然不肯,說得等那塊地升值,但他說那塊地頂多就一走廊,用都用不了,有人買就該笑了,還等它升個什么值,然后他也不管身邊人的意見,硬是自作主張把那塊地給賣了,當時只是賣了五萬,兩個星期后,那塊地的價值被炒到了十三萬。”
黃春滿搖頭苦笑,這是赤裸裸的打臉。
“我媽知道這事,自然對他不肯有什么好臉色,每次想到那塊地都會心痛地指責他,但他卻理直氣壯,說那種情況他也料想不到,就算再來一塊地他也會馬上賣了,事到如今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你說他氣人不氣人?那五萬塊錢他一個人拿出去花了,只給家里留了五千,呵……”
黃春滿心頭一動,他知道,那五萬塊錢后來肯定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最后還是被葉秋的父親給拿走了,葉秋雖然說得平平淡淡,也一帶而過,可是他直覺得,當時發(fā)生的事情一定也令葉秋很痛苦,他很好奇那個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葉秋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知道那錢他是怎么拿出去的嗎?”
黃春滿搖頭。
葉秋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為難,或者是有些難過,聲音很沙啞道:“偷的。”
黃春滿驚愕,他想過種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這一點,那可是一家人啊。
“家賊難防,誰能想到這一點呢?”葉秋又灌了一口酒,“我媽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很多天了,原本那筆錢她準備拿著去還姨和舅舅的,他們當初幫了我們那么多,欠了那么久的錢,他可以不還,我媽卻做不到,雖然是親人,但畢竟都有各自的生活,不能把別人的幫助當成理所當然?!?p> “跟你親戚借的錢,他都不還的嗎?”
葉秋嘆了一口氣,道:“總有借口和理由,拖了一次又一次,到如今,那錢已經(jīng)欠了近十年了,我媽實在看不過去,自己接了手工一點點攢錢,一點點去還,如果不是因為有那么多錢等著去還,她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攛掇著賣地,可是那錢就這么飛了,呵呵……”
黃春滿想了想,終于問出了一個他一直有些關心的問題:“你爸他一個月拿多少錢回家???”
說到這個問題,葉秋的臉色變得陰沉了下來,拿著酒瓶的手緊了緊,然后整個人像是一下子泄了氣,緊繃的身體又垮了下來,道:“這個問題……呵呵,你倒是問到點上了,他從來不主動拿錢回家里的,一個家就靠我媽做些手工撐下去,每次我媽撐不下去了只能找他要,他也只是幾百幾百地給,有時候為了拿兩百塊錢,還能吵起來,當初賣地的錢被他偷了之后,他承諾以后每個月都會拿三千塊補貼家里用,而第一個月他確實做到了,可是第二個月,卻只有一千塊,他說是沒有什么生意先欠著,又過了一個月,他只拿出了五百,再之后,有時候甚至都沒有拿錢回家,我媽催過他很多次,吵過很多次,到后來也無奈了,也不愿再跟他說話了。”
葉秋深吸一口氣,微頓了頓,情緒不由得有些失控,也激動了起來:“他那么多年賺了多少錢我不知道,賺的那些錢都到哪去了我也不想去知道,但他是不是忘了他還是一個有家庭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不負責任的男人,有事的時候話說得比誰都好聽,過河拆橋卻做得比誰都熟練,簡直就一人渣,我特么怎么會是這種人的兒子???”
黃春滿連忙安撫葉秋,拍了拍他的背,現(xiàn)在天色漸晚,還是在走廊,葉秋若是失控了,只怕這一層宿舍的人都會知道。
葉秋冷靜下來,看酒還剩下一瓶,他把那瓶開了又喝了起來,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看了看黃春滿,又道:“你知道嗎?我們那二十年沒有變過的房子又蓋起了第二層,底層也重新裝修過了,變得好看多了,這還是我大二那年的事情?!?p> 黃春滿愣了一下,不明白葉秋怎么突然轉型了話題,不過聽起來這似乎算是一個好消息了,但還不等他說話,葉秋已經(jīng)接著說了下去。
“這幾年村子里發(fā)展越來越好了,家家戶戶都蓋起了高樓,我們家一點兒起色沒有不說,房子也越來越舊了,你知道農(nóng)村那地方很小,以前我們家挺風光的,可是現(xiàn)在我們家在村子里就是一個笑話,我媽看著我們一天天大了,我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人都是愛臉的,她用幾年時間攢了一筆錢,本想著要拿去還的,但這一次卻用在找了人來蓋房子?!?p> 原來并沒有轉移話題,黃春滿覺得,這個好消息的背后,或許還有一段心酸。
“當時要蓋房子的時候,我媽跟他商量過,他完全不支持,覺得那錢不該用在建房子上,我媽說那錢是她辛苦攢的,孩子一個個大了那房子也不好住下,而且她也不想再被村子里的人指指點點的,所以這房子她非建不可,他當時還說我媽愛虛榮來著,可是他呢?呵呵,已經(jīng)連臉都不要了?!?p> “房子蓋的過程中出了一些狀況,我媽的錢不夠,可是工程肯定不能停下來,沒有辦法之下,我媽只好找他商量,說現(xiàn)在房子已經(jīng)在建了,他一點兒錢也沒出,現(xiàn)在出了這狀況,讓他想想辦法。他倒是擺起了譜,說他不支持建房子,我媽愛建就讓她自個兒建去,然后他竟然就真的不管了?!?p> “那后來怎么辦?”黃春滿沒有料到葉紹豐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情,連忙問道。
“后來……”葉秋語氣微沉,“他不幫忙,我媽只能再另外想辦法,只能去找了我姨?!?p> 黃春滿頓時了然,道:“所以后來還是你姨幫忙出了錢了?!?p> 葉秋點頭,卻是露出一絲嘲諷的笑,道:“所以他從頭到尾就沒有出一分錢,甚至在最關鍵的時候都不愿意幫忙想辦法,家人對他來說到底算什么?我媽做這么多哪一次不是為了這個家?”
黃春滿不由得也對葉紹豐充滿輕視:“沒想到他還真是做得出來!”
葉秋冷笑,道:“這人已經(jīng)沒皮沒臉了,你知道嗎,如今村子里每個人都在夸他,說房子又建起來了,他好本事什么的,他竟然都能坦然受了,這房子建起來讓他有了面子,他還跟村子里每個人說這房子就是他建的,就是他的,我媽只有全了他的面子,沒有揭穿他,原本看著這兩年他似乎有些收斂,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賭輸了那么多錢,還借了高利貸去還錢,這不是找死么?現(xiàn)在簍子捅大了,他打電話來逼著我?guī)退麆裎覌屬u地,卻一個字都不跟我媽說,而且居然還偷偷跑去找我姨,要我姨一定得要幫他,不然他就沒辦法,我姨不幫他他還拍桌子走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他有什么立場說這些話?”
黃春滿舉起手中啤酒,跟葉秋碰了一下,兩人一口而盡,這一箱啤酒竟然就這么被他們兩人喝完了,當然大多還是進了葉秋的肚子。
黃春滿將酒瓶放下,道:“要我說,就是你姨跟舅幫了你們太多,你爸當成理所當然了,就他那德行,基本上就是把你媽當成一個移動ATM了,你媽娘家的親戚都被他當成了資源?!?p> 酒已經(jīng)喝完了,葉秋坐在樓梯道上,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所以,我想讓他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