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辭別

　　蟠公這次確實是很高興，在院中擺放了一張三丈長的方桌，桌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各類美食和水果。

　　 興致高昂的蟠公甚至還在院中架起了火堆，然后不知從哪拉出了一條長約十丈，頭頂白色獨角的蛟龍，開膛破肚洗洗刷刷，劈成幾瓣在火上烤。

　　剛才扒皮抽筋時龍鱗和龍皮散落一地，本著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則，心安理得的將龍鱗和龍皮收入囊中。

　　當然了，也順帶收了半個龍身到袖中。

　　吃飯的一共就五個人，五個人中有三個小孩一個老人，肯定吃不多啊，不收起來明天都放壞了，李四心中想到。

　　烤肉烤火其實要的只是一種氣氛，普通凡火并不能將龍肉烤熟，反而被肉身所蘊含的規(guī)則壓制，發(fā)揮不出原有的溫度。

　　 所以肉全靠蟠公堆疊在火堆旁的火靈石來提供熱量，段長壽則在旁邊不時的翻動龍肉，讓它的受熱更加均勻。

　　作為一個獨自生活了十幾年的單身男青年來說，對于火候的把握早已是登堂入室。

　　勤快的牙兒算是找到了新的大陸，用小手抓起調料一把一把的往龍肉上扔，激起一大片塵埃。

　　滑落的調味品落入火中，在烈火的灼燒下散發(fā)出異樣的香味。

　　李四摸到蟠公的面前，端起一杯果酒神秘兮兮的詢問道“蟠公，這條蛟龍是怎么來的？”

　　 作為一個活了近萬年的看古董，蟠公怎能不知道李四心中的打算。

　　“這條玉嬌龍是我早年打的，那時他常常來我這偷桃子，老夫多次勸阻卻屢教不改，老夫只能把他一棒子敲死了。

　　你放心就行，它們一族就剩下它自己了，不會有人找你尋仇的?！?p>　　“因為偷您桃子被一棒敲死了？”李四艱難的咽了口吐沫確認道。

　　“對啊，桃子可是老夫的血肉結晶，不經(jīng)我允許怎么能偷吃？”蟠公一副誰吃我桃子，我宰誰全家的兇狠表情。

　　“不過要是經(jīng)過老夫的允許，還是可以吃的，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蟠公翻臉絕對堪比翻書，剛剛還面目可憎的他，現(xiàn)在又換上了那副和藹可親的笑臉。

　　 “蟠公真乃性情中人。”李四喝了口果酒說道。

　　看似蟠公做的決絕狠辣，但在那個吃人的時代，蟠公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實屬不易。

　　“好了，不說了，喝酒?！斌垂珜钏呐e了舉酒杯說道。

　　“好，我敬蟠公?！崩钏膶⑹种芯票e高，一飲而盡。

　　“老祖和四兒哥哥在聊什么？”一臉黑灰，周身散發(fā)著調料香味的牙兒跑過來問道。

　　“沒什么，龍肉烤好了嗎？”李四拉起牙兒的小手，順勢他抱在懷中問道。

　　“對啊，舅舅說肉已經(jīng)烤好了，讓大家去吃。”牙兒從桌上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紫果，放進口中狠狠咬了一口說道。

　　 紫果不但果皮是，連同里面的果肉都是淡紫色，果肉晶瑩剔透，咬一口汁水四濺，散發(fā)著異樣迷人的香甜。

　　饞嘴的李四忍不住誘惑，同樣拿起一個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香甜，化作一股精純的靈力流下，隨后在身體中蔓延。

　　“走啦，去吃龍肉吧！”李四將牙兒放下，攙扶起蟠公說道。

　　“你們先吃就行，人老了，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斌垂崎_李四伸過來的手，一臉嫌棄的說道。

　　“這本來就是為你們準備的，少年人多吃點肉龍補，補補好?！?p>　　“好吧，既然蟠公不去，那我們就自己去吃了。”李四見蟠公確實沒有要食用的欲望，沒有再次勉強。

　　鬼知道蟠公年輕時候到底吃過多少龍肝鳳髓的。

　　走在路上的李四剛剛還在想，到底肉烤熟了沒有，既然烤熟了為什么沒有香味，到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蟠公早已在火堆旁布置了結界。

　　結界中的段長壽目光呆滯的看著盤中的龍肉，嘴角的口水連成一片，滴在了黑色外套上而不自知。

　　李四看到他這饞樣心中感到好笑，心道《九天經(jīng)緯》都突破二層的段長壽，竟然連自己的欲望都無法控制，看來還需要對他的心境進行磨礪。

　　結果自己和蒼羽進去結界之后，比他的表現(xiàn)還要不堪。

　　主要是龍肉太香了，那種香味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當時李四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回蕩，那就是“吃吃吃”。

　　被身體最原始本能支配的李四，抓起一塊龍肉就開始胡吃海塞。

　　只不過還有比他行動更快的，那就是蒼羽，不顧烤肉的滾燙，全身貼在上面猛啄。

　　龍作獸類中最高貴的一種之一，對法則擁有無與倫比的領悟能力。而且龍族以肉身為根本，常以法則洗練之，所以才會出現(xiàn)如此美味的可能。

　　李四后來回想起這段往事，常在感嘆，真不知當時的段長壽和牙兒是如何挨過那種誘人香味的，尤其是作為主烤段長壽。

　　龍肉不虧為大補之物，平時自認飯桶的李四剛，吃下去幾塊，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漲的難受。

　　龍肉中所蘊含的靈力被轉化為龐大的道力，在李四寬廣的經(jīng)脈中肆虐。

　　張口間便有霞光噴出，通體沐浴在五色曦光之中。

　　段長壽和牙兒也是如此境遇，貪嘴的牙兒一邊噴著五色霞光，一邊往嘴中塞著肉塊。

　　純陽之體的好處在此刻發(fā)揮到淋漓盡致，牙兒兒所有吃進去的靈力，都儲存在丹田的陽元處，以供他以后修煉而用，厚積而薄發(fā)。

　　蒼羽直接是施展大小如意神通，每一次低頭都有一大塊龍肉吞下，身形在抖動中不斷變大，直到變成高約十多米的巨型雞，頭上的雞冠宛若一條匍匐的紅龍。

　　這頓飯四人吃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只要胃里有絲絲的縫隙，就立刻用龍肉填滿。

　　 四人再出現(xiàn)時，具是通體無暇，口鼻中噴薄曦光，尤其是牙兒，丹田中的陽元炙如驕陽，似有金烏展翅、龍騰萬里之相。

　　借著龍肉所特有的功效，段長壽和牙兒的修為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尤其是段長壽，《九天經(jīng)緯經(jīng)》突破到第三層，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神棍的氣質。

　　牙兒的《洗髓易經(jīng)經(jīng)》也已突破到第二層，主脈上已然衍生出細小的經(jīng)脈，可供溫和的的道力運轉不息。

　　而蒼羽又變成巴掌大小，陷入沉睡，李四將他放在了袖口之中。

　　 等這一切安排妥當，時間過去了兩個月之久，李四九月出門，現(xiàn)在已然是十月有余，距跟師傅的及冠之約，還有五個月的時間。

　　在這之前，還要去一趟居庸山離火宗，將牙兒送到南炎的手中。

　　李四這幾天在研究居庸山的位置，發(fā)現(xiàn)它地處極南，而自己位于極北，此去萬里之遙，怕是最少也要行兩月余。

　　自己從居庸山出來后，還要趕往靈珠谷，算算時間已然不多，這幾天就要與蟠公辭別上路了。

　　就在李四沉思之時，蟠公手提兩個酒壺走過來問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這幾日怕是要與蟠公作別，前往居庸山。”李四接過蟠公手中的酒壺，滿飲一口果酒說道。

　　“怎么這么早就要走？在這住的不習慣嗎？”蟠公聽到李四說完走，有些不舍的問道。

　　“不是不好，而是我有師傅有約，明年四月要去一趟靈珠谷?！崩钏钠鋵嵰埠懿簧岈F(xiàn)在的生活，六十天足以養(yǎng)成對一個地方的不舍。

　　“既然與人有約，那老夫就不強留了?！斌垂镁茐嘏c李四的碰了一下說道?！澳悄愦蛩闶裁磿r候動身？”

　　 “后天吧，今天我與壽哥和牙兒說一聲，讓他們與家人做好告別?！崩钏耐h處練功的段長壽和牙兒回答道。

　　 “那也好，等晚上他們歸去，你來我房間一趟，我找你有事?！斌垂蠢钏牡难凵?，就如同李四看牙兒的一樣。

　　 將夜十分，段長壽就帶著牙兒離去，帶走的還有一絲龍肉和靈果，桃源村禁絕道術的規(guī)矩不能廢，但卻沒說不可以吃靈藥靈物延年益壽，就連蟠公有時候都會賜下仙桃。

　　等他們走后，李四也如約出現(xiàn)在蟠公的門前。

　　敲門詢問，得到應允后的李四推門而入，蟠公正坐在書桌后。

　　桌上放著三樣東西，分別是一把棕色木劍，一塊玉佩和三個巴掌大小的布袋。

　　蟠公見李四進門，熱情的招呼他坐下，并指著桌上的東西說道“這是老夫為你準備的下山禮物，看看是否喜歡？”

　　 “您對我已有活命之恩，怎可再收您禮物?！崩钏耐垂妻o道。

　　“雖然我對你有活命之恩，但你對我亦有救助之情，我平生不欠人情，你是不是想要我這老頭子年老了破例？”蟠公裝作一副嚴厲的模樣責問道。

　　“這些東西也不單單之是為你準備，還有牙兒和段長壽的?！?p>　　 “那好吧，四兒就卻之不恭了?！崩钏囊婓垂樕⒆?，立刻答應道。

　　“這才乖嘛！來來來，老夫為你講解一下各物的用處?！币娎钏拇饝聛?，蟠公立馬又恢復到笑意盈盈。

　　“這柄木劍乃是用我千年雷劫時的雷擊木磨煉而成，至剛至陽，擁有破邪和引雷兩種屬性?！斌垂珦崦ι恚荒樉拺训恼f道。

　　 “既然此物如此貴重，那四兒卻是不受了?！崩钏囊婓垂樕喜簧幔瑢嵲诓蝗虋Z愛。

　　 “東西就是用來用的，放在那里只是死物?！斌垂珜⒛緞Ψ畔麻_口道。

　　轉手又拿起木劍旁的玉佩，玉佩呈圓形，樸實無華，正面刻一簇栩栩如生的火焰，背面刻“居庸離火”四個古字。

　　“此玉乃是老夫在離火宗的信物，你帶牙兒持此物去見南炎，他會明白的?！闭f著便放下古玉，顯然有些往事不愿再多提；

　　最后指著三個巴掌大小的布袋說道“這三個布袋是我為你們三人準備的東西，從左到右依次是你，牙兒和段長壽，不要拿錯了。一旦拿錯了對他們沒有好處，只有壞處?！闭f完將桌上的東西隨手藝一劃，扔進李四懷中“出去吧，老夫累了?！?p>　　 李四見蟠公臉上落寞，但不知如何安慰

　　“請蟠公保重身體，四兒先行退下了。”

　　 “等一下，后天離去就不用通知我了，我將同基石閉關?！斌垂硨χ钏膰诟赖?。

　　是真的閉關嗎？

　　 現(xiàn)在的蟠公不再是那個殺伐果斷，見貫生死的絕頂大能，而是一個看不破離別的可憐老人罷了。

　　時間一晃而過，再轉眼已是第三天的早上，睡不著的李四早早出來，站在祭臺仰望蟠公的本體。

　　還未站定之時，段長壽已然跳上祭臺，站在李四身后。

　　“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不用告別嗎？”李四僅憑腳步聲就知道是段長壽。

　　 “牙兒在告別，我昨晚已同他們作別，現(xiàn)在想來這看看，沒想到你比我來的更早?！倍伍L壽同樣仰望蟠公的本體說道。

　　不同的是他之后便跪倒在祭臺，對蟠公行九拜九叩之禮。

　　“走吧，再晚就出不了村了。”李四拉起地上的段長壽說道。

　　隨后從懷中摸出兩個巴掌大小的布袋“這兩個芥子袋是蟠公送給你和牙兒的，我做了標記，你一會給他。”

　　 “好。”既然已經(jīng)決定將自己的后半生賣給李四，段長壽拿起東西來也不猶豫。

　　以兩人的腳程，很快就來到了村口。

　　只見村口密密麻麻的堆滿了村民，將張虎一家簇擁在中間，身背小小包袱的牙兒被張虎抱在懷中，段秀娥拉著牙兒的小手，依偎在張虎的身側。

　　村民見李四走來，都主動讓出一條路，熱情的與這位救命恩人打招呼，耐心的李四都一一回應。

　　張虎看著站在眼前的李四說道“以后牙兒和長壽哥就靠四兒兄弟佛照了，尤其是牙兒，請四兒兄弟多多包涵?！?p>　　 “對啊，我已經(jīng)同牙兒說好了，每當想我的時候，就給他吃一顆糖，這些糖應該足夠他吃一段時間了?！倍涡愣鸺t著眼眶，對李四一臉祈求的說道。

　　同時還遞上一個裝糖塊的包裹，褐色的麥芽糖不單單承載的甜蜜和美好，還有思念與責任。

　　 “放心吧虎哥嫂子，我會照顧好牙兒的，不讓他受一點傷害。”李四接過麥芽糖并放入袖口，鄭重其事的對兩人承諾道。

　　“好，有四兒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睆埢⒌玫嚼钏牡目隙ù饛瓦肿煨Φ?。

　　 隨即又轉過身對牙兒說道“出門在外，父親母親不在你身邊，你要多聽四兒哥哥和舅舅的話，不要惹麻煩。”

　　“好，牙兒知道了?！惫郧傻难纼狐c頭應道。

　　 “你還有什么要同他講的嗎？”張虎看著段秀娥問道。

　　“沒有了，該說的昨晚都已說了?！倍涡愣鸬倪@一雙眼睛從未離開過牙兒，淚水滑落而不自知。

　　“娘親不哭，牙兒很快就會回來的，回來給你們帶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痹趶埢阎械难纼簰暝鵀槎涡愣鸩寥I水，安慰她道。

　　 “好，娘親等你回來?！倍涡愣鹱ブ纼旱男∈謱⑺г趹阎?。

　　“好了，不要哭了，我們要上路了?！痹谶@分離時刻，總要有“壞人”來破壞氣氛，而段長壽就只能充當這個角色。

　　“好”張虎從段秀娥懷中抱過牙兒，放進段長壽的懷中說道。

　　“虎哥，嫂子，那我們就此別過?！崩钏膶埢⒑鸵槐姶迕癖馈?p>　　“一路順風。”張虎同樣抱拳。

　　“恩公一路順風?！?p>　　 “祝恩公鵬程萬里。”

　　 “祝恩公大吉大利?！?p>　　 李四帶著段長壽和牙兒，消失在一眾村民的祝福聲中。

　　 蟠公站在冠頂，李四看不到的地方，手持酒壺對李四虛抬“祝海闊魚躍，天高鳥飛！”

　　目送三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