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殊能清晰的感覺到,此界對自己的排斥感越來越大,一副要把他趕出去的樣子,從未有過的危機感縈繞在心頭,天已是微亮,可頭頂卻是連天黑云,風(fēng)雨欲摧。
御劍千里不過轉(zhuǎn)瞬,蕭殊離開了青州,再一次回到了沐州南城,回到了自己曾經(jīng)買下的那個小院子,這兒還是密密麻麻的插滿了斷劍,當(dāng)?shù)貍髀劥颂幱幸粋€魔頭被天罰滅殺,而這些斷劍就是證明,故而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空無一人,這些斷劍也沒有人敢來清理,只是偶爾會有那么一兩個不信邪的來看看。
“倒是個清靜之地?!笔捠饴湓谠褐校?dāng)年李元豐送來的花草樹木因為這些年沒人打理,倒是幾乎死干凈了,只有雜草叢生,屋子的墻上,屋頂都纏滿了褐黃色的藤蔓,這些天的風(fēng)雪一下就沒個盡頭,院子里雪足有一尺厚,原先那把小躺椅估計就被埋在下面了。
此刻天已經(jīng)大亮,但南城上空卻莫名的匯聚著一片黑云,呈現(xiàn)螺旋狀,不斷的盤旋,時不時有雷霆閃爍,無形的壓迫感油然而生。
“這天怎么回事,剛才還一副要亮的模樣,怎么又黑了,還打雷,難道要下雨了?”
“雪還沒停呢。”
“喂,你看這雪顏色是不是有些發(fā)黑啊?”
不知何時,天空中落下的雪絮,呈現(xiàn)灰黑透明之色,就好像灰燼一般,洋洋灑灑,伸手接住沒有半點刺骨冷意,也不融化,一捏就碎成粉末。
“這便是我蕭殊的天劫嗎?”蕭殊抬頭望去,他此刻身處那黑云的中央,巨大的螺旋狀黑云越壓越低,就好像一座山脈在他頭頂,隨時隨地都會落下來一般,那空洞虛無的螺旋中央,透著攝人心魄的壓力,讓人難以直視,院子內(nèi)被黑云中落下的雪染上了一層灰色。
來了!
讓無數(shù)高手畏懼乃至飲恨的天劫,終于臨身了!
來不及思索,蕭殊沉入忘我心境之中,這天劫對于應(yīng)劫者心緒的壓迫實在太大,如果連情緒都不能自主,談何抵抗?
快至極點的一道紫雷劈落下來,足有三丈粗細,通天貫地,蕭殊只看到小蛇一般的雷紋出現(xiàn)在云端的那一刻,心中的危機感便升至極點,下一個瞬間,目不能視的雷光,充斥著毀滅的氣息,當(dāng)頭劈下,沒有給他半點反應(yīng)的時間。
天人境之所以為頂峰,便是因為自身的道達到了極致,而蕭殊的道,則是劍道。
劍意達到定點的那一刻,在蕭殊的眼中,這道雷霆卻是慢了些,他的劍有多快,他就能有多快,須臾之間,蕭殊避開了,那道紫雷甚至沒能擦到他的衣邊。
小院子在這一道雷霆之下頃刻化作廢墟,白雪融盡,唯見余火不休。
赤紅的罡氣環(huán)繞在他周身,一切在他眼中宛如靜止?fàn)睿ㄓ心窃僖淮闻涞睦做?,仿佛已?jīng)算到了蕭殊的躲閃,在他抬腳的瞬間已經(jīng)劈了下來。
不。
不止一道。
蕭殊瞳孔猛地一縮,而是十道,百道,只是稍稍動了動念頭,這天雷就像是看穿了自己一般,盡鎖八方去路,萬雷齊落,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時機。
避無可避!
無處可躲!
唯有
出劍而已!
“區(qū)區(qū)天劫就要攔下我蕭殊?”
冷笑一聲,盡顯輕狂,紅葉在手,身子微微一彎,凝神,提元,縱身一躍,朝那劫云沖去,不閃不避,一劍橫斷天地,百丈劍罡倒斬而上,猶如一條赤龍咆哮著朝劫云沖去。
化氣成罡,劍罡化蟒,蟒化蛟,蛟成龍,這便是人玄至天人的一個過程,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是一個蛻變的過程。
此劍無名,只屬于蕭殊自己的一劍,無爭,無求,無我,是他步入天人之后劍道極致的體現(xiàn),不出手則以,出手便是生死。
紫雷雖強,卻擋不住這一劍的鋒芒,一道道紫雷劈在赤龍身之上,只不過將其稍稍打散了一些,可隱于赤龍內(nèi)的蕭殊絲毫不吝嗇自己的內(nèi)元,全無保留的灌注在紅葉劍上,勢頭不止,反而變得更加兇猛。
蕭殊不知道這劫有多久,也不知道這天雷有多少,他只知道,你敢來,我就一劍破之。
劫,本是天道意志的體現(xiàn),哪容得凡人這般挑釁,即便你是天人又如何?
萬道紫雷匯聚在一起,唯見一道漆黑的雷霆落下,一聲悲鳴,赤龍再也支撐不住,自上而下逐漸消散,蕭殊只覺得腑內(nèi)翻騰,內(nèi)元急劇消耗,劍罡消失的那一刻,只剩下他一人持劍自半空落下,又是一道紫雷,徑直朝他身上劈去。
忽聞南城大地不斷震顫,原本插在地面的斷劍齊齊晃動,破土而出,朝天空飛去,化作森然劍海,環(huán)繞在蕭殊周身,那道紫雷竟是被擋了下來。
“劍道何須覺證,唯心而已,一心不滅,天劫又能如何?”
蕭殊擦去嘴角鮮血,冷喝一聲,萬劍逆天而上,即便不斷被天雷打落,蒸發(fā),可蕭殊周身環(huán)繞的劍不減反增,每一把都是完好的,這是當(dāng)年讓蕭殊險些不能握劍的百萬劍道,而如今,它們亦成了蕭殊手中的劍。
可人力終有盡頭,天卻是無窮無盡,當(dāng)劍落盡之時,雷霆直接打在了蕭殊身上,就好像一刀一刀的削去了蕭殊的肉,剔出了他的骨,蒸發(fā)著他的血,若此刻有人在旁,便能看到蕭殊已經(jīng)不成人形了,全身焦黑,一股股血氣自他身上蒸騰出來,就連紅葉劍也在承受著天雷的洗練,只有蕭殊手上的念珠絲毫不受影響。
這便是當(dāng)初汪越所說,褪去凡身的苦痛,這是任何一個應(yīng)劫者都要面對的,因為最后的天雷之劫無窮無盡,對抗本就是不智之舉,它終會將你的元力消耗干凈,與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不去抵抗,任憑天雷洗練,只可惜蕭殊無人指點。
此時此刻只能憑借著一絲清明硬扛著,因為就算他想要逃,也是不可能,生死之間,一旦他這口氣松了,那就會成為劫灰。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是一天,或是兩天,又或者只是短短的片刻,但在蕭殊的感覺里,仿佛有一百年,一千年那么久,這種痛苦即便是忘我也不能無視,不只是身體上的痛,更是直達神魂的痛,每分每秒,都在撕裂著蕭殊的神經(jīng)。
有那么一瞬間,蕭殊想要放棄了,也許就這么死了,就解脫了。
恍惚之際,蕭殊見到了很多人,手上拿著糖葫蘆的小堇。
“小殊,我們約好了,等你回來,要講給我聽,到時候我請你吃糖葫蘆?!?p> 關(guān)了自己兩年,瘋瘋癲癲的道人。
“還在猶豫!出劍!”
白發(fā)及腰的玲瓏子,依舊清冷絕艷。
“再彈一曲,蕭師可愿一聽?”
劍瑤子……不,小叫花。
“蕭要飯的,你還要帶我去找神仙呢,可別死了?!?p> 還有……還有……
蕭殊猛地睜開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一道道劈向自己的紫雷,他怎能死在這里!
劫云終散,云開天明。
空中再無蕭殊的身影,唯剩下紅葉劍和一串念珠。
可在下一刻,點點靈光匯聚在空中,不知花了多久,最終凝成了一個略有些虛幻的身影,終于還是挺過了褪凡的苦痛,此刻這具身體已經(jīng)不再是血肉凡胎,完全是由靈力所凝練而成,只要神魂不散,無論身體受怎么樣的傷,都沒有性命之憂。
還沒有來得及感受這具身體,精神上的疲憊已經(jīng)讓蕭殊再無力撐持,自空中落下,可一股莫名的吸力緩住了蕭殊下墜的勢頭,蕭殊吃力的睜開眼睛,卻無力去抵抗這股吸力,只能任憑其將自己越引越高,逐漸的,南城盡收眼底,逐漸化作一個小點,沐州,九州,乃至荒漠大海,都在蕭殊眼中越變越小。
“萬一此刻它將我扔下去……”蕭殊心中苦笑道,若真是這樣,就算是這具身體也承受不起,他現(xiàn)在神魂虛弱非常,經(jīng)受不住再一次重組身體的消耗。
吸力總算是消失了,不過讓他擔(dān)心的一幕并沒有發(fā)生,九霄之上,再無白云,甚至連日月星辰都沒有,只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唯有手腕上的念珠散出點點光芒,即便如此也是什么都看不見。
蕭殊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不只是面前,自己腳下同樣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踩上去卻宛如實地,正當(dāng)他以為莫非這就是登仙道就是這個鬼樣子的時候,原本漆黑的空間出現(xiàn)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縫,密密麻麻的數(shù)也數(shù)不清,而且還在逐漸變大,不過一個呼吸間,每一道皆化千丈,蕭殊在其面前不過米粒大小。
并且不斷向著兩邊不斷擴張,最終變作了圓形,里頭什么也看不清,無數(shù)的色彩混作一團,就好像油滴在水里一樣,須臾之間,變幻萬千。
“這……就是天門?”
這一幕連蕭殊都看呆了,任憑他怎么猜想,都不知道天門是這種模樣,他本還以為會是龍盤鳳繞,仙氣盎然,可面前這密密麻麻的詭異非常的圓洞算怎么回事?
三月雨花
要換場景了,故事風(fēng)格和寫法上可能會有一些改變,主要還是為了表現(xiàn)大千世界的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