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霜自打云樂動手那一刻起就一直卡在嗓子眼的心此刻更是要驚得跳出來。
小姐與太子那段風月往事早已是人盡皆知,今日多虧太子及時趕到方才從云樂公主手下救得小姐。如若不然,縱然樂槐能阻攔云樂公主一次,那也是大不敬,必然要喪命于此。
如今小姐又公然拒絕太子好意,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再陷險境。
她哪里知道,師心鸞之前故意觸怒云樂,再利用樂槐護主之心與云樂作對,為的就是借云樂之手,除去樂槐這個楚央安插在自己身旁的眼線。
不管楚央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哪怕是自以為是的保護她,但不經過他首肯的自作主張,都是在操控她的人生。她對這樣的行為,只有抵觸和排斥。
武安侯府不敢得罪北靖王府,所以樂槐不能在師府出事,但若折于云樂之手,就跟她沒關系了。
楚央就算記仇,也得記到云樂頭上。
借刀殺人,隔岸觀火,一箭雙雕,原本是天衣無縫的計策,卻被突如其來的宮越給打亂。
日后要尋得這樣的機會,難之又難。
師心鸞此刻心中郁結難散,兼之今日自己流落異世也跟宮越有關,哪里還能對他有好臉色?沒有直接針鋒相對已是她忍耐的極限,難不成還要對他的‘維護’感恩戴德么?
她一直垂著眼睫,宮越看不到她眼中情緒,卻也能察覺到她對自己的疏遠和冷漠。
他盯著她頭上那根白玉發(fā)簪,半晌才道:“我讓人送你出宮,你父親應該在宮門口等你。”
師心鸞欠了欠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宮越盯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敏感的察覺到,她對這門婚事,似乎很是不滿且有怨。
云樂的哭喊威脅還在繼續(xù),他轉身,道:“照顧好公主?!?p> “是?!?p> 云樂忽然厲聲大喊,“你既然那么喜歡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宮越腳步一頓,隨即大步離去,只余云樂的哭喊蒼白的在這大殿中空蕩蕩的回蕩,久久不歇。
……
一路上,師心鸞的臉就沒晴過。紫霜心中有些忐忑,瞧小姐方才的模樣,該不會對太子殿下還余情未了吧?她忍不住偷偷看向旁邊的樂槐。
其實不用樂槐報信,今日臨華殿發(fā)生的事,大約不消片刻就會傳遍后宮。太子一怒為紅顏,甚至斥責了自己的親妹妹,傳出去必定會掀起謠言風波。
三年前的舊事,少不得又要被翻出來添油加醋的說道一番。
皇上會不會因此覺得師心鸞名聲實在太差而收回成命?
主仆幾人心思各異的出了宮,果然看見師遠臻在宮門錢等候,一見到女兒,立即上前幾步。
“心鸞,你沒事吧?”
師心鸞對上他關切的眼,心里那股火氣稍稍降了些。
“無礙?!?p> 眼角余光瞥見他身后立著一人,身穿絳紫朝服,腰嵌明玉,氣度非凡。觀他面容五官,眉目開闊深刻,一雙深邃的目光正打量著自己,似乎在評估一件貨物。
師心鸞微微蹙眉,很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身后樂槐已屈身行禮,“奴婢見過王爺?!?p> 此人正是楚央的父親,當朝北靖王楚謙祐。
師心鸞了悟,垂眸斂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一個晚輩禮。
北靖王原本對這個未來兒媳婦相當不滿,得知云樂召見,太子又急匆匆趕去英雄救美,他就更不高興了。他可以嫌棄師心鸞,但太子跑來湊熱鬧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特意拉了師遠臻在此等候,就是要看看,太子是否會送師心鸞出宮。若這兩人還在眉來眼去藕斷絲連,他便是冒著抗旨的危險,也要讓皇上收回圣旨。
否則以后她給兒子戴綠帽子怎么辦?
好在她還算懂規(guī)矩。
不過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方才臨華殿大概發(fā)生了些什么。因此他覺得,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這個未來兒媳婦。
他負手上前,道了聲‘免禮’,端著長輩的姿態(tài),道:“云樂嬌縱,為避免麻煩,日后她若再宣召,你便稱病推拒即可?!?p> 這個‘麻煩’指的不是云樂,而是宮越。
師心鸞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垂著眼,平靜道:“是?!?p> 北靖王又看了她一眼,此女有傾國之容,確實不枉兒子對她的評價,只是過于艷麗,有魅惑之態(tài)。他直覺不喜,擔心兒子為美色所惑。
但觀她言行舉止,卻落落大方,優(yōu)雅得體,絲毫不見妖媚。且面對他的時候,還能鎮(zhèn)定自若淡定從容,別的不說,這通身的氣度就遠非常人能比。
對她的不滿又降了一分,然后側身對師遠臻道:“犬子雖尚在明州未歸,但婚期不能誤。本王瞧著令愛著實羸弱,不勝風折。這幾個月,便閉門謝客,好生靜養(yǎng)吧?!?p> 師遠臻聽明白了他的暗示,心中一凜,拱手道:“王爺說得是?!?p> 北靖王點點頭,道:“本王還有事,先告辭了,師侯請便。”
“恭送王爺?!?p> 眼看著北靖王府的馬車走遠,籠罩在師遠臻心頭的陰霾卻不曾消散半分。
北靖王顯然對女兒和太子那段過往十分芥蒂,甚至特意在此叮囑警告。以后女兒嫁過去,恐怕日子不會好過。念及此,他眉目便染上了濃重的擔憂。
然而這些憂慮不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以免她更郁郁寡歡。
于是他轉身,笑著對于女兒道:“回家吧?!?p> “嗯。”
師心鸞倒是不在意未來公公怎么看自己,她壓根兒就沒將這門婚事放在心上,她想的是該怎么回去??伤划敾厥?,不代表別人不當回事。
云樂公主受了委屈,立即哭到了皇后那里,添油加醋的向皇后狀告了師心鸞的‘罪行’。
“母后,您要為我做主啊…皇兄,皇兄他竟為了外人,處死了我的乳娘…我好恨啊,母后…”
皇后抱著哭泣不止的女兒,端麗的容顏染上陰沉之色。
原本她以為皇上賜婚,兒子也該對那寡婦死心了,沒想到他竟執(zhí)迷不悟,甚至還幫著外人欺負自己的親妹妹,她便不能忍。
但她比女兒理智,兒子為了那個妖女已和自己有了隔閡,若自己直接處置了師心鸞,怕是會寒了兒子的心。
略一思索,她便有了計策,拍拍女兒的背,她道:“別哭了,母后斷不會讓你白受屈辱?!?p> 云樂抬起哭花的臉,陰狠道:“我要師心鸞百倍償還?!?p> 皇后撫著她的頭,嘴角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知道女兒的心思,但師心鸞不能死,最起碼在嫁入北靖王府之前,不能死。
死算什么?最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她目光穿過層層珠簾,穿透琉璃宮墻,于高低錯落的建筑中,落到一座華麗的府邸頭上。
北靖王府。
姐姐,你出塵不染了那么多年,也是該卸下悠閑恬淡的面具了。
不知道娶個渾身污點的兒媳婦,你會是何心情呢?
當日下午,京城大街小巷就流傳著這樣的謠言。
臨華殿中公主紆尊降貴禮,師心鸞恃寵而驕以下犯上,惡人告狀巧舌如簧,太子沖冠一怒為紅顏,云樂公主抑郁在床。
于是師心鸞被好事者冠上了‘紅顏禍水,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等惡名。
北靖王府也跟著受了牽連。
百姓同情之余,不免也跟著嘲笑。一時間鬧得甚囂塵上,滿城風雨。
而遠在三百里之外的楚央,也收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