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是第二日的酉時到的皇城,馬車行至城門外,老遠就看見以蕭桓為首烏泱泱站了一群的人。
這么大排場來迎自己回宮,蕭婉著實還震驚了一番。但轉念一想也不過就是做個樣子,就是不知是做給這些個大臣看,抑或是做給自己這個子女看,還是說是做給天下的黎民百姓看。
這么一想,蕭婉竟兀自覺得有些可笑起來。
紫娟在一旁咋呼,“公主您看,皇上和幾位皇子殿下都出城來迎您,可見您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有多么重要!”
蕭婉看紫娟這樣高興的樣子,竟比自己這個親生女兒來得還要歡呼雀雀躍,她實在也不忍心去拆穿,其實蕭桓也不過是為了搏個好名聲,真正一個慈父,又怎會為了自己的一個嬪妃而遷怒于自己的子女將親生骨肉軟禁起來,如今做這些樣子在蕭婉眼里真真是天大的笑話。
酉時一過,天就有些灰蒙蒙的暗下來。蕭桓身邊的宮女點起了幾盞風雨燈,明晃晃的刺著蕭婉的眼。
紫娟攙扶著蕭婉從車上下來,身后的墨瞳適時遞上了一件斗篷。
趙明川率先上前見禮,蕭桓笑著嘉獎了幾句便讓他先退到了一邊。
“兒臣參見父皇?!笔捦裼掳?,身子彎了一半,就被蕭桓扶了起來。
“皇兒不必多禮?!笔捇干舷露嗽斄艘幌率捦?,“皇兒一路受苦,身子可好些了?”
蕭婉淡然地笑了笑,“煩勞父皇掛心,兒臣好些了,無甚大礙。”
她說完抬起頭,正好看到了許久不見的趙芯蘭?,F(xiàn)在已經(jīng)得了貴妃封號的趙芯蘭通身派頭比以往更盛,滿頭的珠釵翠環(huán)在燈火下閃著光芒。
見蕭婉視線移了過來,趙芯蘭撫了撫釵環(huán)狀似關心地道:“公主可算平安回返,這回的麓山秋獵也算得多災多難了,皇上回宮后更是寢食難安,想來便是擔心公主殿下所致。”
她說著兀自嘆了口氣,語帶自責道:“當日若非臣妾偶感了風寒,身子實在不適。隨行伴駕也能為皇上分憂一二,指不定公主您也不會遭此災劫。”
蕭婉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趙芯蘭與蕭婉素來有過節(jié),何況鳳儀宮被軟禁之后,整個后宮甚至前朝都知曉兩人之間地仇怨。蕭婉看不慣自己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沒理由趙芯蘭自己不知道??伤恢姾镁褪?,反倒上前幾步拉住了蕭婉的手,這一拉不要緊,最要緊的是恰巧觸碰到了蕭婉右手背上還沒有好全的一片傷口。
其實傷口這些天里已經(jīng)開始結痂,這樣猛地按上去說不疼和說太疼都是假的??墒捦駞s立刻皺了眉倒抽了一口冷氣。
“嘶—”
趙芯蘭被這一聲嚇得有些犯怵,低頭一瞧便看到了蕭婉手背上一片殷紅刺目的傷?;鹦亲訝C出的水泡全給挑破了,現(xiàn)在破了皮的傷口露在外頭,襯著白皙的皮膚顯得尤為猙獰。
“啊呀,這傷是怎么弄的?”趙芯蘭執(zhí)起蕭婉的手驚呼出聲。
這一呼喊蕭桓和幾個皇子都湊了過來,隔得近些的宮女太監(jiān)接著風雨燈的燭火照明粗粗地也瞥了一眼。
蕭婉在心底冷笑,就這么點道行,也就仗著這一張臉,若不是趙家前有趙皇貴妃鋪了路,做大了勢力,就憑這腦子在后宮到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貨色。蕭桓是個喜好美人的君王,這天下美人千千萬,也不會為了一個人停駐了腳步,趙芯蘭能有今天,也算得是她揣著了個好時機。
既然碰了個沒腦子的,就不妨戲耍她一把,左右如今趙芯蘭有父皇的盛寵,憑著自己區(qū)區(qū)一個皇女總還奈何不了她。
蕭婉想著,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轉,頃刻間淚盈于睫,她頗為委屈地看了眼蕭桓,如小女孩兒撒嬌般帶著哭腔喚了一聲,“父皇,兒臣無事。”
她說著小心翼翼地從趙芯蘭的手里狀似費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右手收回后迅速地背到了身后,用寬大的袖子遮了起來。
剛才那一幕蕭桓看在眼里,他有些不悅地瞥了趙芯蘭一眼,倒也不是因為旁的,只是在這里,文武百官都在的地方弄出這樣上不得臺面的事,簡直有失體統(tǒng)。
“皇兒莫怕,將手伸出來給父皇看看?!?p> 蕭桓難得這么慈愛地看著自己,蕭婉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她猶豫了片刻,慢慢地把背到身后的手伸了出來。
“公主!這好好的怎么流血了!”紫娟一瞧立刻嘴快喊了出來。
墨瞳立在身側一愣,視線投過去果然看到蕭婉的手背上原本已經(jīng)結了痂的傷口崩裂開來,從細小的裂口處蜿蜒淌出幾絲殷紅的鮮血。
“婉婉!”蕭湛反應最大,他一下沖到前頭小心地抬起蕭婉的手背看了看,當看到手背上皴裂地傷口他抬眼神色不善地看了看趙芯蘭。
“瞧這血漬,這該是適才剛裂的新口子,這下子本該好了的傷口又該養(yǎng)上好些日子?!笔捳礋狒[的不嫌事大,他輕巧地說了幾句眸子也同樣看向趙芯蘭,嘴里繼續(xù)道,“這傷口結了痂又裂開,這下怕是要做了疤了,可憐我這四皇妹,冰肌玉骨的卻要留個難看的疤痕,嘖嘖,要不古人怎么說天妒紅顏呢!”
蕭政的話陰陽怪氣的,聽得趙芯蘭心里越發(fā)得不舒服。本身出了這檔子事自己就覺得莫名其妙,這會兒被人指桑罵槐地針對著,即便是個傻子也知道這些人嘴里實際說些什么,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她自出生起在趙家便沒有受過半絲委屈,入了宮有強大的母家撐腰,又有蕭桓寵愛,在后宮里從來也只有她給別人臉子瞧,誰敢拿捏她的不是!這會兒趙芯蘭只覺得胸口怨憤難當,急需找個口子發(fā)泄。
趙芯蘭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千夫所指的滋味她還沒受過,此刻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她咬了咬嘴唇正要發(fā)作,卻被人先出言給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