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弗斯,出生于斯科達(dá)斯帝國皇室領(lǐng)地的克拉克小村。
聽我的祖母說,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親和母親最希望的就是能夠生出一個男孩,父親說如果是女孩也可以,不過男孩更好,因為男孩更堅強。
我是個男孩,只是,我的出生給我的家人帶來的喜悅卻只持續(xù)了幾天,之后,便是長久的小心與擔(dān)憂。
黑紋癥,這是一種流傳于整個帝國的病癥。每個人一出生的時候,身上就會有一個黑點,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黑點會變?yōu)楹诩y然后在身體上蔓延,年齡越大,黑紋越多。
每一個患上黑紋癥的人,身體上的黑紋每半年就會爆發(fā)一次,而當(dāng)黑紋爆發(fā)的時候,巨大的痛苦將會侵襲全身,甚至折磨靈魂。祖母說,當(dāng)黑紋爆發(fā)的時候,猶如墜入地獄。
但我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痛苦,是的,我并不知道,因為在我出生的時候,我的身上,沒有黑點。
祖母說,我出生的那天是一個夜晚,就是祖母為我接生的。當(dāng)時父親非常的開心,因為我是男孩。
父親為我取名為弗斯,在斯科達(dá)斯語中,弗斯有一種特殊的意思,光明。
父親說,當(dāng)他第一次把我抱在懷里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一道光。
只是,我出生的喜悅很快便被憂心所取代。那是在我出生的第三天,祖母幫我擦洗時,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身上并沒有黑點的存在。
祖母驚慌的翻遍了我的全身,甚至剃光了我的頭發(fā),卻始終沒有找到黑點,這讓她感覺到了懼怕,因為在斯科達(dá)斯帝國,每一個人都是有黑紋的。
父親與母親知道了之后也有些擔(dān)心,他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父親去了村里的小書店,那是村長先生建的,父親在那里找到了答案。
光明之子,這是對于天生不帶有黑紋的人的稱呼,父親將他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母親與祖母,然后大家變得更加的擔(dān)心,因為帝國的貴族與皇室,似乎十分渴求光明之子。
如果我的消息傳出去的話,恐怕很快就會被皇室?guī)ё甙伞?p> 父親考慮了兩天,然后買來了一些黑墨水,在我的身上點了一個黑點,他告訴母親和祖母,這就是孩子身上的黑點,他們的孩子不是光明之子,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嬰兒。
在我出生的第二年,我的弟弟利達(dá)出生了,父親仔細(xì)的檢查了利達(dá)的身體,最后在利達(dá)的背上看到了黑點,這讓父親松了口氣,起碼,弟弟是正常的。
從那之后,我成了家里最特殊的一個。當(dāng)我懂事之后,父親每天都會叮囑我,在外面不能碰到水,因為我身上的黑紋是畫上去的。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父親沒有一直在村子里買黑墨水。他在村外的大山里找到了一種黑色的樹葉,采集起來搗碎之后就能得到一種黑色的汁水,這種汁水要比黑墨水更好,因為它沒有什么味道,而且涂在身上能保持三天左右,只是遇水很容易溶化。
隨著我慢慢長大,也漸漸意識到了自己與同齡人的不同,有一天,父親將光明之子的消息告訴了我,我才終于明白,為什么我跟弟弟不一樣,為什么父親會一直叮囑我不要在外面碰到水。
我想讓父親母親還有祖母喝我的血,因為祖母有一次在晚飯的時候說起,她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或許下一次黑紋癥的爆發(fā),就會要了她的命。
利達(dá)撲在祖母的懷里哭了,我也很難過,之后我跟父親說了我的想法,但是父親憤怒的拒絕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那么的生氣。
之后,父親對我說,他們不會喝我的血,因為我是他們的兒子,是他們生命中的,一道光。
兩個月后,祖母的黑紋癥爆發(fā)了,那是唯一一次,父親同意我和利達(dá)在門外守著祖母,只是,那也是最后一次。
祖母死了,因為承受不住黑紋爆發(fā)的痛苦。
下葬那天,村里所有人都來了,因為祖母是村里最長壽的人,她活到了三十五歲。與祖母同一輩的爺爺奶奶們,早幾年就已經(jīng)死光了。
利達(dá)很難過,他在祖母的房里哭了好幾天,之后,利達(dá)就很少跟我說話了,我知道,他在怨我,因為我的血,能夠救下祖母的命,但我卻沒有那么做。
兩年后,父親也死了,不是死在黑紋爆發(fā)的痛苦之中,而是死在了大山里。
父親以前每個月都要去大山里采集黑色樹葉,搗碎提取黑色汁水后用來在我的身上畫上黑紋,只是隨著我年紀(jì)的增長,身上需要畫的黑紋也變多了,父親原本一個月進(jìn)山一次,后來慢慢變成了半個月一次。
那天早上,父親跟往常一樣,背上了大大的背簍出了村子,我和利達(dá)就在村口跟朋友們玩耍,同時也是為了等待父親的歸來。
只是,那一天,我們等到了夕陽西下,父親一直沒有回來。
第二天,村里組織人手進(jìn)山尋找父親,中午的時候,他們扛著父親的尸體回來了。
村長說,父親被黑豹襲擊了,整個胸膛都被咬破,死在了一棵長著黑色樹葉的大樹下。
父親下葬了,母親沒有哭。回到家之后,母親摸著我的頭笑著對我說:“以后就由媽媽進(jìn)山采樹葉,弗斯你要在家照顧好弟弟。”
父親死后,利達(dá)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每次看到我,他的臉都是冷冰冰的。
那一年,我九歲,利達(dá)八歲,我覺得,或許我應(yīng)該扛起這個家庭的責(zé)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偷偷背起了母親新做的竹簍進(jìn)山,我要自己去采集黑色的樹葉,這樣,母親就不用進(jìn)山了。
那時,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也被黑豹咬死,或許母親跟利達(dá),都會輕松很多吧。
只是沒過多久,我就被母親追上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親流下的淚水,那也是我第一次,被母親扇了一巴掌。
從那之后,我就被母親要求每晚睡在她旁邊,只要我想偷偷出村,母親就會抓住我狠狠的打上一頓,然后抱著我默默的掉眼淚,最后,我跟母親保證,肯定不會再出村了。
三年的時間,每次母親出村,我和利達(dá)都會在村口默默的等待,母親會在中午的時候回來,在離著村口很遠(yuǎn)的小山坡上,朝我們揮手。
那時的我,心中一直祈禱著,希望母親能夠平安。
又過了一年,我已經(jīng)十三歲了,村里的一些阿姨來到了我家,她們說,我也已經(jīng)到了該結(jié)婚的年齡,讓我的母親早做準(zhǔn)備。
母親很為難,但并沒有跟我們多說什么。兩天后,母親背著竹簍進(jìn)山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我很擔(dān)心。
到了中午,母親沒有回來,我跟利達(dá)決定進(jìn)山尋找母親,幸運的是,我們在山腳下就找到了母親,只是,母親的腰上被咬出了兩個血洞。
我們攙著母親回到了家里,對傷口做了包扎,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起,距離母親黑紋爆發(fā)的日子,只剩五天了。
受傷的人在黑紋爆發(fā)時將會承受更加巨大的痛苦,這是我在書店里看到的內(nèi)容,我開始擔(dān)心,母親會承受不住這次黑紋爆發(fā)的痛苦。
五天后的早晨,我偷偷的將一滴血混在了水里,希望母親喝下這碗水能夠躲過這一次的黑紋爆發(fā),可是,母親聞出了水里特別的味道,她問我,是不是在水里加了我的血。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擔(dān)心母親生氣,更害怕母親流淚。
讓我沒想到的是,母親并沒有生氣,她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然后讓我把這碗水留給利達(dá),因為利達(dá)的黑紋爆發(fā)日期跟母親就隔了八天。
那天中午,母親的黑紋爆發(fā)了,我和利達(dá)守在了門外,祈禱著母親能夠盡快度過這一次痛苦,可是,我們的祈禱失敗了。
母親腰間的傷口在痛苦中崩開了,然后更加劇了黑紋爆發(fā)的痛苦,最后,母親沒能撐過這一次,死在了房中。
利達(dá)走了,在母親的尸體前,利達(dá)狠狠的打了我一頓,然后哭著跑出了村子。
我沒有還手,我想追上利達(dá),只是,我的身上實在是太痛了,最后,我暈倒在了村口。
第二天,村長幫我安排了母親的下葬,之前來過家里的幾位阿姨也來找我,說如果我愿意的話,可以從她們的女兒里選一個,盡早成家。
我拒絕了她們的好意,回到了家里,鎖上了門,我想,如果我沒有出生的話,這個家庭應(yīng)該會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利達(dá),會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時間過去了五天,我覺得我應(yīng)該快死了,我縮在廚房下的地窖中,這里不會有人打擾。三天前村長帶人來找我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在這里。
又過了兩天,我已經(jīng)連睜著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的耳朵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父親,母親,祖母,弗斯,馬上就要來見你們了。
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的活下去,因為,我真的好想你們……
當(dāng)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燃燒的村子里,利達(dá)正拖著我的腿走向村口。
我看到一個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在屠殺著村民,我看到了村長,他被一個黑色火球燒死在了書店門口。
村子沒了,村民們?nèi)妓懒?,可為什么我沒有死?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