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繡花!”
“中午繡花!”
“晚上繡花!”
“不同的是早上在院子里繡,午后在屋子繡,晚上點了燈繡!”李蕪聽了暗衛(wèi)報道,笑端了杯茶,“連著好幾日了,每天都是繡花,待嫁的小娘子都這個樣,還要繼續(xù)看嗎?”
姑嫂廟后他讓人打聽君家姑娘,這邊的宅子的主人說什么都不肯賣屋子,他尋思著要不要以權(quán)謀私給壓上一壓,屋主就主動給搬了家。
他聽了場好戲,來時正在修墻。晚間那班泥水匠再來了一次。墻那頭就沒了聲。
還聽說君家小姐病了。
果然是個羸弱的。
程肅擺了擺手,“你事情都弄好了?”
“也就那么著,難道還要我親自去挑?”李蕪嗤之以鼻。
德泰帝年紀(jì)一大把,身子骨也不健朗。天天念叨著選秀選秀,和趙承一個德行。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圣上的旨意都敢陽奉陰違。”程肅端著茶,揶揄這位好友。
李蕪出身武將世家,十六歲卻給家里端了個秀才。此身最恨三妻四妾,此番趙承讓他來選取秀女,和他也是撕破臉了。
“有您在,我哪敢?。●T擺著一張臭臉,黑面神似的把人家姑娘都嚇病了?!?p> “誰讓你來的沖誰撒氣去。領(lǐng)了旨把事做好,別讓人抓住把柄?!背堂C將茶杯放下,正聲道。
他起身走到門口,李蕪蔫了吧唧垂著頭,他止不住又補(bǔ)充說,“國公夫人求神拜佛希望你出錯,好抓你回去練武?!?p> 院子里繡球花開的正盛,杏花樹枝頭花瓣落盡,結(jié)出綠油油的小果子。
幾聲狗吠越發(fā)顯得深巷靜謐。
程肅有些喜歡這樣的安靜。
輕身躍上枝頭。果不其然,君拂顏拿著針在忙活,好像是只襪子。
稀碎的鬢角擋住視線,她輕輕一綹別在耳后。眉眼如畫,就是太過寡素。
君拂顏抬頭見他呆呆的,隨手撿起一顆金桔子投他。
他捏住果子,金燦燦近乎透明,外頭一層白色的糖霜。出口道:“你適合穿紅色,火紅的正色?!?p> “你們李家的公子都喜歡爬樹?”君拂顏放下針線,撫摸狗頭,細(xì)細(xì)擼它的毛?!斑€專挑出墻的杏花樹?!?p> 她穿不穿紅色關(guān)他甚么事!
他似乎沒聽出君拂顏話中意思,自顧自的說,“你的院子里該種棵桂花樹?!蹦笾圩油度肟谥小?p> “我再在樹下彈奏首曲子,如何?”
她脫口而出一句話,程肅很贊同,一句“如此,甚好!”將君拂顏心里的火燒的旺旺的。
一粒火星落入潑了油的柴堆,騰出三丈高的火焰,她嘴角出一抹笑,指著狗兒道,“它剛舔過?!?p> 酸酸甜甜的金桔子,細(xì)細(xì)咀嚼過在咽下前被生生止住。程肅臉色一僵,隱藏在大樹陰密枝葉間的武士,手中的刀已出鞘,院子里平地起風(fēng)。
武蘊在屋子里感受到一股子殺氣,端出一杯茶迅速進(jìn)入院子,立在君拂顏身邊。
院里的狗兒一陣亂吠,白芍扯著兩條艱難的溜完圈,拿起小盤子里的金桔子投入口中。瞇著眼嚼幾下,又撿起一顆含在嘴里。
程肅緩過神來,他被一個小丫頭給耍了。擺手撤下欲動的暗衛(wèi),換個姿勢搖下一地落葉。
白芍抬頭:怎的這家人都喜歡爬樹。捏起金桔子甩了出去,“窺覷我家五兒的美貌,真是不要臉?!?p> 程肅頭一偏,微笑接住果子。
甜甜的果子入口,滿意的道:“多謝姑娘美意。原來小姐名喚五兒?!?p> 白芍氣的直發(fā)抖,武蘊瞟了她一眼。捏著嗓子,細(xì)聲細(xì)語,“婢子才是?!?p> 武蘊學(xué)戲多年,身段柔美,可男兒身總歸與女子不同。身上多一分英氣,陰陽怪氣讓人不舒服。
程肅正眼看著她,余光落在君拂顏身上。
她就靜靜的坐在春光里,稀碎的陽關(guān)撒在身上,恍若無人。
一針!
兩針!
他竟然有些呆了。就像當(dāng)年他趴在墻頭聽呆了。
他恍惚的說“你該彈琴!”
直到又被一顆桔子砸中,他才去看她手中物什。
針腳細(xì)密,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但襪子偏大,比女子的都大些。還真是為待嫁做的準(zhǔn)備。
“姐姐,你閉門不出,院里有男子的聲音,不讓妹妹進(jìn)來莫是又什么見不得人的。”
君拂悅嬌嬌俏俏的聲音從院外傳進(jìn)。
大昭民風(fēng)是開放,但引男子私藏在家中,傳出去臉上無光。君拂顏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快走。
他卻無動于衷,翻身尋個更好的位置,坐看好戲。
面上一派清風(fēng),就差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骨子里一股賤氣,原來年輕時就是有的。
“公子高坐枝頭,我當(dāng)然不好拂了您的意。勞請坐好,接紅杏的馬上就來?!闭f著就讓白芍去開門。
君拂悅一進(jìn)門,繞著院子上下打量。最后站在杏花樹下,“姐姐適才和誰交談?”
程肅的腳就在她頭頂上晃蕩,只不過是在門開的前一瞬挪個位子,樹葉更茂密些,恰好他今日一身湖綢綠常服,掩在樹葉間不容易發(fā)現(xiàn)。
但只要君拂悅一抬頭,準(zhǔn)能被兩條大腿嚇去半條命。
秉著尊老愛幼的傳統(tǒng)美德,君拂顏不搭理她的向外走。
君拂悅攔不住她,又掃視一遍院子,還是沒有異常。緊追著君拂顏去了。
“姐姐,是心虛的要逃不成,走的這樣快?”
白芍給她一個眼瞎的眼神。她們走的這速度,真沒人比她們更慢了。君二小姐睜眼說瞎話的公子,非常人可比。扶著君拂顏試圖如她所說的快些。院子里的那位已經(jīng)又坐會原來的位子,一回頭準(zhǔn)能看見。
許是白芍太過刻意不敢看院子,君拂悅發(fā)現(xiàn)端倪正要回頭。君拂顏一雙襪子掉在地上。
君拂悅立馬化身逮住老鼠的貓。
“這襪子真大,姐姐可不要說是做給父親的。父親的襪子都是季絲做的,別人給的一律不要。連崔姨娘的也不例外。姐姐可別說不知道。”
“你想多了。這不是給父親的?!本黝佂现ぷ樱蛔忠徊?,過了觀音湖,語氣才順暢,“還沒做好呢,你急什么?”
“何況大昭哪條律法規(guī)定女子不能穿大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