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等待，讓章晶感到無比的煎熬。

　　似乎，現(xiàn)在也只有等待了。

　　這時候，青娥走進來，“姑娘，外邊來了個人要見你?！?p>　　“有什么事讓他改天來，現(xiàn)在不見。”章晶捂著臉，低聲而道。

　　青娥說：“奴婢也是這么說的，但他執(zhí)意要見。”

　　章晶抬首，“那就請人到大廳?！?p>　　“是?！?p>　　青娥正要出去，一溫和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不用勞煩了，在下自個進來了，婧妹妹不會怪罪吧！”

　　章晶望著來人顯得很驚愕，起身，“昊哥哥，你，你不是在唐國嗎？怎么在這兒？”

　　唐昊緩步走到她面前，“我來這兒是處理一件事，剛到貴國不久。”

　　章晶對青娥說：“青娥，去準備茶點?！?p>　　青娥立刻去備茶點。

　　“昊哥哥，坐下說?！闭戮дf：“這次來這兒，昊哥哥準備待多久？”

　　唐昊望著她未說話。

　　章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去，“你，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唐昊溫和一笑，“沒什么，是我失態(tài)了。他，是不是出了點意外？”

　　章晶眼神暗了暗，頹廢的點了點頭。

　　唐昊說：“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你也別擔心，我也派了人幫你去找?！?p>　　章晶點點頭。

　　唐昊猶豫著說：“妹妹，不知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兒？或許，你會好受點。之前，我就說過，你想離開了，我會幫你的?！?p>　　章晶沉思良久，“我是說過，但我還沒想好。”

　　唐昊說：“那好，看你沒事了，我就先離開了?！?p>　　章晶說：“我送你?！?p>　　說罷，起身送他出門。

　　王宮。

　　林煜負手站在案前，林叡就在他身后，案上的一帛書打開著，其內容正是讓他們靜默良久的原因。

　　林煜回身，“根據(jù)帛書的內容，唐昊來此的目的是想結盟。但我們都知道，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p>　　林叡點點頭，“不管他的本意是什么，他也花了不少時間將唐國上下肅清朝綱。唐國這時候來結盟，那我們要嗎？”

　　林煜道：“看他們的誠意如何吧！”

　　林叡未言。

　　“元通，將他們安排到館驛吧！好生招待?！绷朱献诹税负?，吩咐著。

　　元通進來領命。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盼來的消息終于來了。

　　章晶毫不猶豫的讓人準備剩下的事宜，不容耽擱。

　　不久，一碗血給了醫(yī)師，將五毒血和這一碗血混合了。于是，混著腥味的一碗血端給了林莫謙。

　　林莫謙望著面前的碗，抬頭問：“婧兒、人呢？”

　　青娥回話：“姑娘正休憩。殿下，請用?！?p>　　良久，林莫謙飲下了那碗血。帶著腥味的血流入五臟六腑，細細的感受著。

　　章晶站在外頭聽著里頭的動靜，林莫謙，我希望你好起來！趕快好起來。

　　醫(yī)師在一旁侯著，要有不適，隨時看情況。

　　館驛。

　　唐昊是先到的永城，這會兒是跟隨之人到了安排之處。

　　扈從將東西搬進去。

　　“公子，何時回來？”

　　“公子未說。”

　　“那我們先等公子回來。”

　　“嗯。”

　　“最近，我看公子不對勁，一說到永城來，公子似乎心情好了不少?！?p>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我們還從未見過公子如此高興過。”

　　“都在這說些什么？不去干活在這兒都嘀咕些什么？”

　　“??？文寧姐，我們沒說什么?！?p>　　他們見到此人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紛紛低首。

　　稱呼為文寧的少女瞅了瞅她們，倒也沒為難他們，“都去做事吧！”

　　他們低首，紛紛做自己的事去了。

　　文寧站在原地，盈盈秋水，淡淡春山的她思緒萬千。

　　不久，唐昊出現(xiàn)在了館驛。

　　“公子。”文寧上前見禮。

　　唐昊說：“文寧，去將此物送到徐王府?！闭f著把手中之物給她。

　　文寧接過，“是，公子。”

　　唐昊回了房。

　　夜色漫漫。

　　徐王府。

　　過了一夜，期間排出了不少蠱毒，醫(yī)師判斷此蠱大部分已除，剩下的將是慢慢調養(yǎng)。

　　“有勞醫(yī)師了?！?p>　　“殿下是有福之人?！?p>　　“青娥，送醫(yī)師一趟。”

　　“是，姑娘?！?p>　　章晶望向榻上，緩步來到榻前，輕輕握住他手，望著他臉龐緩緩才說：“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林莫謙，我真害怕那一刻，我會因此失去你，你不知道，看見你痛苦，我的心也跟著痛。但好在你沒事了，沒事?！闭f罷，擦了擦眼淚，起身離開了。

　　“季離，你小心照顧著殿下，我進宮一趟?！闭戮φ驹陂T口的季離說。

　　季離道：“是，王妃。”

　　章晶看了眼里面，隨后轉身離去。

　　獨身一人的她走在朦朧的夜色中，好比披上了一層紗。

　　王宮內。

　　林煜聽人稟報章晶求見，立刻讓人進來。

　　此刻，林煜見到章晶面色不佳，知道她為林莫謙是操了不少心，現(xiàn)在對她的印象是好了不少。

　　章晶一臉平靜的開口，“王上，我來是跟想你商討一事?！?p>　　林煜道：“你說?！?p>　　“我想請王上，收回我跟徐王殿下的王詔?！?p>　　“你說什么？”猛然起身的林煜不解地看著她。

　　“王上，我跟徐王殿下并無感情，也無夫妻之實，所以這婚事沒必要再辦?！?p>　　“你，章姑娘你怎么突然……寡人之前是不看好你跟十弟，但你沒必要現(xiàn)在趁他昏迷就來說無關緊要的話吧？如果寡人依了你，那十弟今后怎么辦？你不是不知道他對你的好吧？難道你倆相處這么久，真的不為所動？”

　　“王上可有想過，我跟他是否真的合適？合適了倒好說，可不合適了，那今后還會不會出現(xiàn)今日這般的境況呢！？”

　　林煜擰著一道眉，對她的這番話細細思量。

　　章晶繼續(xù)說：“王上，如今我只有這一個請求，請王上收回成命?！?p>　　林煜問：“章姑娘，你有考慮過十弟的感受嗎？”

　　章晶說：“我考慮過，趁現(xiàn)在都還未深陷進去，長痛不如短痛。我和他身份，地位懸殊，終將走不到一起。”

　　“章姑娘，是什么讓你如此絕情，說出這般話？”

　　“不是我絕情，而是壓根就沒喜歡過他。難道，王上真心希望他就此沉迷美色中嘛？他的才華對雍國的未來可是起到很大的作用，王上不是不知道吧！”

　　“寡人、考慮考慮。”

　　“那好，我就先謝過王上。同時，我會找機會與他說，將傷害降到最低，可能到時候還要請王上演一出戲給他看?！?p>　　“演一出戲？”

　　“嗯，這出戲會讓他忘了我，可能也會恨我?！?p>　　林煜皺眉。

　　今日的這一席話只有他倆知道，就沒他人知道了。

　　在林莫謙靜養(yǎng)期間，見到她時刻照料著自己，他的心情無比的舒暢。

　　然而，這一切跟他所想的并不一樣。

　　今日如往常一樣，章晶推他到院里頭曬太陽。

　　章晶面向他，“徐王殿下，這些日子，多謝你做的一切。雖然我和你是成了親，但我們終究還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不合適，你還是另找她人吧！”

　　“婧兒，你今日怎么說話怪怪的？”

　　“徐王殿下，這是我的真心話，也是道別話?！?p>　　“道……道別話？婧兒，你要離開？”

　　“是，過不久我將離開永城，不再回來這兒，我和你終將結束?！?p>　　“為什么？我們可是成了親的……”

　　“徐王殿下，你別再執(zhí)著了行不？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愛上你的，你與其在這里廢話，不如給我休書?！?p>　　“不，不可能。”

　　“徐王殿下不給休書也沒關系，反正王上已經(jīng)答應了我的請求，自此以后就沒十王妃這人。”

　　“四哥怎會答應你？王詔一發(fā)哪有收回的道理！”

　　“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你四哥?。≡僬f了，我可不傻，我沒必要拿我的下半輩子跟你這個殘廢過，我還有大好年華，跟你豈不浪費了?！?p>　　林莫謙聞言，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章晶似乎未看到一般，依舊在說：“徐王殿下，自始至終我都未喜歡過你，一直都在迎合你罷了，可你像個傻子似的享受其中?！?p>　　終于，林莫謙忍無可忍，手一拍輪椅的扶手，“你夠了，走，滾，孤不想再看到你?！?p>　　章晶聞言，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想看見你？我巴不得離開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此地。

　　直到他反應過來，人早已經(jīng)走了。

　　章晶出了徐王府后捂住嘴，眼里的淚水早已控制不住的流出。

　　對不起，林莫謙，請你原諒我騙了你，其實，我最后愛上你了。

　　這時候，唐昊出現(xiàn)在她面前，伸手給她拭淚，滿臉心疼，“你這又是何必呢？”

　　章晶泣不成聲，“原來，愛一個人是如此的心痛！”

　　唐昊說：“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做?！?p>　　章晶搖搖頭，“我必須這樣做，不然他死活不會忘了我，我不屬于這里，我不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害任何人。”

　　唐昊柔聲細語說：“婧兒，你沒傷害任何人?！?p>　　章晶仰臉望向他，“我們事先說好的，你現(xiàn)在反悔也來得及?！?p>　　唐昊輕輕擁住她，“我不反悔，君子一諾，駟馬難追?！?p>　　“那好，那就依計行事?！?p>　　冷靜后的林莫謙怎么都不相信她所說，直到派了季離去打聽，才知道她所言不虛。而且，還打聽到一消息，她自愿嫁入唐國聯(lián)姻！

　　兩國聯(lián)姻！?。《疫€是唐國，莫非她早就喜歡上了唐昊，不然她怎會自愿嫁入？林莫謙啊林莫謙，你真是個笑話！一直都像個傻子似的圍著她轉。

　　季離望著眼前的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但見他雙眼猩紅，怒氣沖天，還是不說好了。

　　林莫謙看出他還有話沒說，叫他一一說，季離不敢有所欺瞞，也只好說了。

　　季離聲色俱厲的說：“屬下，聽人議論說，看到王妃與那個唐昊當眾摟摟抱抱的，兩人甚是親密。屬下覺得她一直在欺騙殿下，甚至覺得她是唐國派來的奸細，不然她如何將殿下耍的團團轉，何況她如此耍心機，可見她是一個多么惡毒的女人。殿下，可別忘了，最毒不過婦人心?！?p>　　林莫謙未發(fā)一言，一臉怒氣掃向他。

　　季離還想再說什么，可看到一臉怒意的表情后，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在太和三年，章晶被林煜收為義妹，之后她作為雍國公主，與唐國聯(lián)姻，以求兩國平安！

　　兩國聯(lián)姻的消息不脛而走，當把這消息傳入林莫謙耳中時，他原先不怎么信，可看到王詔的帛書后，那一刻他才知道，她是真的要嫁入唐國了。

　　林莫謙自嘲般的笑了笑，手中的帛書滑入在地。

　　這樣也好，你也算找到你愛的人了，用不著跟著我這個殘廢之人。

　　這期間，林煜來看過他，并且勸他要振作起來，不能這樣頹廢下去了。而他只是默然不語，靜靜地飲著酒。

　　林煜見他一直飲酒，怒了，“十弟，你別喝了，你現(xiàn)在這樣是給誰看？她是不會回你身邊了。我就知道你和她就不會有好結果，可沒想到會是這樣，早知道就該拉住你。”

　　林莫謙苦澀的一笑，“原以為我還抱著希望，她是說笑的，可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是真的?！?p>　　林煜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可最后沒說，只是拍了拍他肩膀。

　　“十弟，你好好養(yǎng)傷，我過幾日再來探你?！?p>　　說罷，轉身離開了徐王府。

　　回首當初如夢如幻，自問癡心不悔改。

　　酒入愁腸愁更愁，一粒相思苦斷腸。

　　林莫謙一人獨酒。

　　沒過多久，和親使團便出發(fā)往唐國。在出發(fā)前，章晶去了素閣一趟，向蘇八他們告別。待了一時辰后才從素閣內出來，唐昊當著他們的面握住她的手，一起上了馬車。

　　“婧兒，走前，你當真不去看他一眼了嗎？”唐昊突然問她。

　　章晶慢慢的搖頭，“不了，我要是去看他了，那這一切就功虧一簣了。就這樣吧！挺好的?！?p>　　唐昊伸手攬住她腰身，“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沒人知道?！?p>　　章晶臉上出現(xiàn)一行清淚。

　　和親使團浩浩蕩蕩的出了永城城門，走上官道。

　　半月后，林莫謙漸漸忘卻心里的傷痛，可不經(jīng)意間他還是會想起他和她的點點滴滴，雖然時日不怎么多，但對他來說這些夠了！

　　一月后，他回到了朝堂，林煜見了甚是高興。晚上，他們三兄弟坐一起飲酒作樂。

　　半年后，唐國一消息傳入到林莫謙手中，讓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不是真的，可事實是這是千真萬確的。而且，這還是親眼目睹的。

　　其實這半年來，林莫謙都有派人去唐國探她的消息，每次回復：她和唐昊形影不離，出行都出雙入對。而這次來的消息居然是，郁悶成疾，香消玉殞！

　　不，這不是真的，婧兒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扶著拐杖的林莫謙像沒了支撐力，突然摔倒在地。

　　季離見狀，忙上前扶起來，望見上面的內容，不由得震驚了。

　　脫口而出：“王妃郁悶成疾，香消玉殞？這……”

　　林莫謙只是呆呆的望著遠處。

　　他這樣子可嚇壞了季離，忙喚人去請醫(yī)師來。

　　在醫(yī)師到來之前，林煜和林叡得到消息先到了徐王府。

　　季離抱拳拱手，“見過王上，叡公子?！?p>　　林煜緩步走向季離身旁，急忙問：“十弟還是沒忘了她？”

　　季離如實回答：“是，這半年來殿下一直有派人潛入唐國，探王妃的消息?！?p>　　林煜輕皺眉頭，“此消息屬實？”

　　季離道：“屬下再三去確認了，消息屬實。”

　　林煜嘆了一聲氣，“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也該讓十弟知道真相了?！?p>　　林叡道：“四哥，其實，早該告訴十弟才是，不然不至于見不到最后一面?！?p>　　林煜道：“哎，先告訴他吧！”

　　當林莫謙聽了他們只言片語后，臉色微微有了變化，抓著林煜的衣領子。

　　“你說什么？這是你們演的一出戲？”

　　林煜點了點頭，“是，當時弟妹要求我配合演一出戲?！?p>　　“那這么說來，婧兒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林莫謙慢慢地松開了他。

　　季離跪下來，“屬下有罪，王妃在離開王府前曾找過屬下，要屬下誆騙殿下?！?p>　　“你們一個個的都來騙我有什么意思？現(xiàn)在婧兒死了，你們高興了吧！”

　　“十弟，你冷靜點?！绷謪钡溃骸八硕妓懒?，你都不讓她安心的走嗎？雖然她騙了你，可是她自始至終喜歡的那個人不就是你嘛！現(xiàn)在你也該放下才是，讓她安心的走吧！”

　　林莫謙只喚了聲“婧兒”，并無說其他。

　　此時此刻的他心如刀絞，他心愛的那個女人再也沒了，原本以為他只要站起來，親自站到她面前時，她會對自己說什么？原本以為自己會隨著時間而忘卻，可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把她記入心中，忘不掉她的身影，忘不掉她的一顰一笑。

　　婧兒，今生今世遇見你真好！

　　歲月無聲，那個倩影獨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