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遼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傻成這樣,看場步打而已,竟歪打正著地撞見了那個惡心人的兜肚娃,四皇子不就是他么!這小子腦子有些問題,被他逮住還不知會怎么收拾自己咧!
一群人拖著月杖追著他倆,場面可壯觀了.四皇子今天依舊穿著件金色的小兜肚,眼睛簡直能噴出火,那晚要不是天黑,早就收拾川遼他們倆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機會送上門來,怎么可能會錯過.他覺得這樣還不夠,一吹口哨,身后的屏風經(jīng)受不住撞擊轟然倒下,樂工舞女閃避之余瞧見后邊"滾"出一堆眼花繚亂的毛毛蟲,像打翻了藥盒子似的散的滿地都是,個別優(yōu)異者已憑借身體的柔韌性彈到了半空,接著奇光閃爍交替,它們一眨眼的工夫便成了個活生生的人.
或許稱之為妖更加合適,這是一批剛俢出人形不久的小妖精.四皇子覺得它們好玩,就帶了過來當玩伴,如今則需要它們好好表現(xiàn)一番.
化成人形的毛蟲小妖個子也不高,和普通小孩差不多,一個個搖頭晃腦的,張嘴即便不說話也不停地嘟動著,頭發(fā)五顏六色像泡過染缸似的.皮膚倒是蠻白的,光滑細嫩,上面有著一圈一圈的紋彩,怪異的是,它們的皮膚十分松弛,竟還能和呼吸同步一張一弛地振動.
最讓人捧腹大笑的應該就是它們的步姿,走路的方式獨具一格.它們對于下邊擺著的兩條腿無從適應,先是耷拉著兩條胳膊跟條木棍似的跳來跳去,而后自我感覺糟糕,生怕鬧了笑話,就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大街上,瞧瞧路人怎么走路,認認真真地學了起來.
嗬喲,這一學可有點意思.人家走路昂首闊步,走起來四平八穩(wěn),它們這群小妖倒好,一個抬腳,腳步還沒邁開,身體軟的倒像棵蔥似的栽了下去,摔了個狗啃泥.
慢慢地,它們適應了身體上的差異,開始整活了.街上的人擺手,它們學著擺手;老大爺抽水煙,它們也卷了張紙抵著下巴胡吸;有個挑擔的婦人累了停腳歇息,它們也跟著往臉上扇風,害的對方翻了個大白眼,趕緊遠離這群神經(jīng)?。?p> 最有趣的是,它們還真的摸索到最合適的走路姿勢.倚仗著身體優(yōu)異的柔韌,小妖們先是趿鞋在地面上蹭幾下,接著,直接劈開腿來了個一字馬,甭說是舞女,就連街上買菜的老婆子見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這群傻小妖劈完一字馬,雙腳立即收起,就跟圓規(guī)似的,走起路來一張一合的,步態(tài)連螃蟹都不如.這可不能怪他們,人類的步態(tài)他們學不來,暫且只能這樣先對付著唄.
被他們這么一折騰,四皇子是又氣又怒,尤其是大街上,行人們一個個駐足長觀,議論紛紛,更讓他覺得臉上無光,他二話不說沖到一個綠頭發(fā)的小妖身后,抬腿對著它屁股墩一腳伸了出去.伴隨著"哎喲"一聲慘叫,四皇子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吼聲:"我讓你們抓人,沒說擱這賣藝?。?p> 隨著這一聲令下,眾小妖如夢初醒,一個個嘟著小嘴側(cè)著身往川遼逃離的方向趕去.嘿,還別說,毛蟲小妖這種步姿走起來還不慢,更有特色的一點是,他們遇到障礙時還會像跟彈簧似的彈飛起來,從上空越過,這姿勢在個別小屁孩眼中如同雜技,忍不住跟在他們屁股后面爭先模仿.只可惜他們不知道,彈起來很帥,但摔下來很疼,小妖們身上渾身是肉,沒幾根骨頭,痛感自然不如人類.可小孩子不在意這些,痛有什么,姿勢夠帥就行了.
講回川遼那邊,一群人拿著木質(zhì)的月杖率先追趕他們,粗略一看有七八個,個個都有凌司那般身材,有的甚至比凌司還要高一個頭.在逃跑的過程中,川遼后背挨了別人一杖,那是別人瞄準他后腦勺扔的,雖有躲避,但結(jié)實地砸在了后背,火辣辣的痛.
從大街穿過,再到兩人分頭走巷路,然后兩人再次匯合,這七彎八繞地依舊沒甩開背后的狗腿子,川遼不想逃跑的,可凌司卻一直在催他.跑什么,跟他們干一架又如何.
?。⒛惘偭?,趕緊叫人,被抓進監(jiān)獄吃牢飯可不好受,不知道么?"
這樣一說倒點醒了川遼,差點忘了,這群人最拿手的就是刑罰,要是打不過被他們拉進牢房,估計會有百種花樣折磨自己,到時候連爺爺都救不了.可道理是道理,眼下川遼是真的累,跑了那么遠嗓子都快冒煙了,凌司見他速度慢了下來,趕緊伸手拉了他一把.
又穿過了一條小巷,后邊的狗腿子還緊追著不放,川遼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想跑都跑不了了,他甩開凌司的手,手中奇光一閃,將衍雷爐祭出,頓時空氣中電花閃落,硬生生逼停了后面的追兵.
體能的流失對奇力并沒啥影響,與之有關的反倒是心情.被逼急的川遼十分暴躁,不管三七二十一,倚仗著衍雷爐的加持,手中電光外放,化作十多條銀鏈奔向?qū)Ψ?,這樣一來,狗腿子們反倒陷入了被動,不得不催生奇力抵擋.
或許是被雷劈的滋味不好受,一時間竟沒有人反擊.也難怪他們手忙腳亂,雖說川遼的奇力只是滲雜了些雷電,但其蘊含的特殊性還是讓狗腿子們手腳發(fā)麻,這玩意和觸電沒啥兩樣.
"劈死你丫的."川遼咬牙切齒,恨透了他們,他一次最多可以同時催動十多條雷霆,按理來說要歇息十余息方可繼續(xù)催動,因為這樣體內(nèi)的奇力才跟得上他運轉(zhuǎn)的速度,但他等不及了,在意志力的加持下,一股腦地催動衍雷爐,竟引出了一大片電網(wǎng)籠罩對面,做完這一步,他膝蓋發(fā)軟,折在了地上,連手中的爐子都差點握不住了.
不過,當他歪過頭瞧見對面的狼狽樣時倒是讓人心情大好,一個個電的頭發(fā)高聳,跟個大菠蘿似的,最先趕到的毛蟲小妖還沒施展本領,倒被電的蜷縮在地口吐白沫,身體和腳不斷地來回擺動,感覺快熟了一般.
"呵呵,讓你們追我,嘗到爺?shù)膮柡α税桑⒋ㄟ|隔空比了比拳頭,示意對面不服再來.可惜他沒這個機會,伸在半空的手腕被凌司一把抓住,"跟我來,快?。扇宿D(zhuǎn)身甩大伙一個后腦勺,一頭扎進了臨街的醫(yī)館.
在凡都,醫(yī)館里邊是禁止打斗的,這是條十分嚴格的律令,違者會被官兵拉去斬首.川遼這邊腳剛跨過門檻,另一邊飛來幾道奇光追著他的身影打在了門板上,留下了顯見的刻痕."略略略,有膽來呀?。⒋ㄟ|還不忘回頭給他們一個大鬼臉.
原本轉(zhuǎn)陰為晴的心情在他在面對高大魁梧的大夫之后,立馬閉上了小嘴,因為他感覺到對方眼中蘊含著"殺氣",板著張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感覺要把他吃掉似的.川遼咧著的嘴巴立馬收住了,他低下了頭,而后再次抬起把目光放在對方臉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大夫還在看自己,這就有些吃不消了,他開口問道:"看我干嘛,是他們搞事的."
或許他今天碰到的都是些不太正常人,這位大夫看他吊兒郎當?shù)臉恿ⅠR瞪圓了眼,劈頭蓋臉地把川遼罵了一頓.理由是他小小年紀愛惹事,闖了禍來店里躲.正直壯年的大夫讓過一個身位指著墻上釘著的木板,上邊寫著四個工整的大字"禁止喧嘩".得嘞,我錯了和您道歉行不?川遼趕緊拱手作揖,喲呵!沒想到這個舉動又惹到大夫不快,認為他油嘴滑舌不思悔改.瞧見一旁不敢說話的凌司,大夫皺了皺眉,合著這位是他哥啊,于是乎,又揪住凌司數(shù)落了一頓,說他沒管教好弟弟吧啦吧啦之類的.
若是平時,凌司才不管呢,可看門外擠滿了毛蟲小妖,被大夫罵一頓又何妨,他格局大著咧,罵就罵唄,唯一讓他覺得有些別扭的還是耳朵那,這就導致他要別著臉斜視人家,心里才能舒服些.
?。⑦@次就幫你們,下次別想進我門?。⒋蠓虼当亲拥裳垡煌ㄕf,就這一句重點倆孩子聽得清楚,忙不迭地點頭保證."由于兩人在側(cè)廳里邊,館外的情況雖沒法瞧見,但鬧哄哄一片還是聽的一清二楚.在大夫還在滔滔不絕的時候,川遼借著撓癢癢的動作稍微往后撤了一步,這樣門外的狀況就能了解個大概.
人稱"四皇子"的兜肚娃,白天穿的可體面了,就一會工夫,換了套紅金相間的飛彩長袍,可講究派頭咧.也不知道皇帝老子生了幾個皇子,要是個個長這熊樣,那顏值可太拉胯了.四皇子他很清楚律令,任他橫也沒辦法進醫(yī)館,里面的規(guī)矩都清楚著咧,誰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進去抓人,但這不妨礙他堵在醫(yī)館門口叫罵挑釁,總之不進門啥事都能干,罵幾句有誰敢管.
川遼瞧著他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十分不爽,心里思量著找個機會揍他一頓,其中關鍵的是要避開身邊那些跟班,或許趁他上茅房?嗯,這想法不錯.
在他想入非非之時,頭上卻猛地遭受了一個爆栗,嚇得他趕緊縮了縮脖子.害呀,這大夫罵就算了,還敢動手動腳的,一點禮貌都沒有."你廢了吧,好好說話不行啊,要打打你兒子別打我."川遼是真生氣了,說話也不留情面,盯著大夫時嘴巴都翹了起來,打算和對方好好理論一番.旁邊的凌司趕緊拽了他一把,這時候可別惹對方生氣,被趕出去就夠喝一壺了.
或許是他的話太過于突兀,又或者是感受到他不滿的情緒,總之大夫閉上了嘴巴,沒有再說條條框框之類的廢話,指著后院的方向,簡短地說了句:"去幫患者洗紗布吧,別在這呆著,看著心煩."
川遼欲再爭辯幾句,可凌司不讓他廢話,拉著他往后院走."推我干嘛,憑啥要洗紗布,不想聽他的."
?。磉@里是要這樣的,不然別人憑什么收留你."凌司知道規(guī)矩所以沒任何怨言,他指著墻上釘著的那塊小木牌,上面清楚寫著進館事項.這下川遼不折騰了,乖乖閉上了嘴.
醫(yī)館看著不大,可勝在隔間多,這里里外外一算,占地還不?。鞣N各樣的人齊聚一堂,臉色多為蒼白,人多卻不聒噪,大多呈現(xiàn)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來往換藥的藥童更是沉默寡言,川遼忍不住好奇,往他們手中的木盆一看,里面那紅黑紅黑的液體,定是病患身上的放出的血.
待來到后院,他一個頭兩個大,差點說不出話來.從門口一直到中央那口井,幾乎擺滿藥盆,都沒地方走路,藥童們早已習以為常,直接是踩著木盆過去的,那鞋甭提多臟了.不洗行不行?川遼腦子里第一時間蹦出這個想法,不僅是因為環(huán)境無法適應,還有很多臟東西他是頭一次見——那木盆中漂起來的泡沫和褐青色的不是別人的痰跡和排泄物么?
這可咋整,川遼是一刻也不想留在這里,腳站在原地像被粘住似的一動不動,內(nèi)心在打著退堂鼓.
或許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怕了?"大夫來到了他身后輕飄飄說了句.
?。]有我······“川遼要辯解的話說了一半,大夫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應一般,指著來往的藥童打斷話題:"你看看他們,和你年紀差不多大,但干活比你麻利多了,就好比如他,他也是闖了禍來到這里,可沒你那么嬌貴."
什么嬌貴,這么一說倒顯得自己和外面那個四皇子是同一類人,川遼最討厭的就是四皇子,可不想被他人看成那樣,嘴上難免不服氣,道:"我又沒說不干,但怎么做你教我啊."說罷,干脆利落地卷起袖子,直直地盯著大夫,這氣勢像是要豁出去了.
都說勞動最光榮,清洗屎尿盆子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當川遼全身心投入到勞動中去的時候,得到的反饋和自己預想的有些差別.
盆里的污漬確實會讓人引起極度的不適,不過,他從其他藥童身上學到了一個技巧:把盆子舉高些,盡量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去,比如腳尖,這樣一來,眼不見心不煩,也就沒那么難受了.
至于說空中飄蕩的異味,他自己想了個方法,用紙巾塞住鼻孔咧著嘴呼吸,如此一來,就完全沒有感覺了.在重復多次清洗工作后,他的好勝心迫使他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覺得自己干的可以和別人一樣好,甚至還有可能超越他們更有效率.
不過,在走路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是很糟糕的事情."哎喲!你,瞎了眼了是吧,嗬~"
來自身后的抱怨讓川遼猛然一個哆嗦,下意識連聲道歉.走神是不對的,他剛不小心胳膊肘碰了別人一下,聽抱怨聲估計撞的不輕,但他聽聲音又覺得有點耳熟,于是轉(zhuǎn)過身去,想瞧個清楚,害呀!眾人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不是佘胖子么?
川遼眼光中帶著驚訝和激動,兩人見面竟在這種場合,實在是巧合.也對!躲這里多安全啊,誰敢冒著砍頭的風險來這邊鬧事,簡直是天然的避風港嘛.川遼應早想到這一點才對.
兩人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川遼吐槽夫子兇巴巴的,而佘金輝則不許他說大夫的壞話.
"嚴大夫?qū)ξ铱珊昧?,有什么好吃的都給我買."
?。⒎牌ò赡悖坏R還打我頭,我討厭死他了."
?。⑦?,可能他心情不好才會對你動手的,他脾氣不好的時候你就別理他唄."
佘胖子說他經(jīng)常會來這邊幫忙,不一定是闖了禍才來,而是這里也有他的好朋友.在他倆說著話的工夫,凌司從前廳那邊折了回來,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分享給他們.
外面那群人大部分都被嚴大夫轟走了,剩下的也就兩個跟班在門口守著,估計是等著川遼他們出來再算賬.
?。⑸底?,守門口等屁吃."佘金輝滿眼不屑,一扭頭,道:"走,我?guī)銈兂鋈ィ?p> 不知不覺,夜幕已經(jīng)籠罩了整片天空,今晚的月亮遲遲不見,反倒是鉛一樣的烏云久聚不散,為天色增添了幾分凝重.或許會下個暴雨什么的,川遼抬頭瞧見天穹深處有雷光閃爍,可能修煉雷法的修士對這類天氣稍敏感一些.
佘金輝從懷里掏出個懸膽狀的橢圓玩意,最頂端用根細長的繩子系著,也不知繩子啥材質(zhì),看著像薯粉面般半透明,摸上去滑溜溜的.
?。⒑俸?,全靠這法寶,不然我早被范凱軍給抓住了."佘金輝高挑了下眉毛,把它交給川遼研究研究.
這東西軟彈適中,手感還蠻舒服的,如果不細看的話,是看不到表面那層坑坑洼洼的痕跡."里邊裝了什么,是水嗎?"川遼用手捅了捅這個胖子口中的"吸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