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木盒丟給下面的凌司后,川遼并沒有急著下樹.說不定其他分支還有呢.他看了看同樣在樹上尋找的佘胖子,貌似沒啥收獲.川遼旋即跨到另一條樹枝上搜索,卻難以有所發(fā)現(xiàn),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了糊在樹枝上的樹脂,那一灘灘厚厚的分泌物上停留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飛蟲,讓人不注意都不太容易。
那里面會不會有樹蚯蚓呢?川遼想到這個可能,慢慢地蹲下,下巴靠著膝蓋尖上墊著觀察。他用指甲在上面沾了點透明的樹脂,湊近鼻子處嗅了嗅,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再次睜眼時,已經(jīng)有兩只飛蟲不識時務(wù)地停落在手指頭上,貪婪地品嘗著樹脂。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那團白樹脂,在他合上兩根指頭碾死飛蟲時,突然,他抬手“啪”一聲打在脖子后面,再攤開手掌時,掌心處有一點殷紅和四分五裂的蚊子尸體。
“應(yīng)該撬開看看?!彼牭阶约涸谛睦镎f道,于是他手曲成爪狀,打算徒手掰開。
樹下的柳繼函不知從哪拿出把斧頭,見到川遼這兒有發(fā)現(xiàn),決定來這棵樹研究研究——拿著斧頭砍了好多下,葉子都撒了一地了??蓻]有任何發(fā)現(xiàn)的柳繼函不氣餒,拿著斧頭爬了上來。當川遼指了指剛才發(fā)現(xiàn)樹蚯蚓的樹縫時,他直接抄起斧頭對著那條枝丫砍去。
在柳繼函揮砍的過程中,站在另一邊的川遼能感覺到明顯的震感。若果還沒有發(fā)現(xiàn),估計他會把整棵樹砍掉,川遼無奈地聳聳肩,打消了研究這些樹脂的想法,果斷轉(zhuǎn)移陣地。樹下凌司和佘胖子對他的收獲贊不絕口,可川遼沒有滿足,時間還早呢,遲些吃午飯也沒事,他攀上了另一棵樹,打算繼續(xù)尋找。
“川遼!川······”
待川遼爬到高處時,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他爬下來問凌司有什么事,凌司卻搖頭否認叫過他。
“沒有叫你啊,我一直在呢?!辟芘肿佑行┰尞惖卣f道,不知他為何這樣一問.
不會吧?或許是聽錯了,再次聽到這種聲音時,他立馬朝凌司所在的方向看去.果然,聲源并不在他們那,兩個人頭都沒抬呢!那究竟在哪呢?他上下左右都看了個遍,茂密的樹葉遮擋了陽光,不遠處有些小雀在枝頭蹦蹦跳跳.
難道是這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鳥?川遼撓頭想著,之前聽人家說有些鳥兒會說人話,可他盯著看了半天也沒見對方開口叫喚.哼!肯定是它們發(fā)現(xiàn)自己看著,不敢露出破綻,真狡猾!可他轉(zhuǎn)念一想,或許自己太過于敏感了,出現(xiàn)了幻聽?那不可能!他甩了甩頭,似乎要把這種不好的想法甩掉.都聽了兩次了,不會有假,他篤定還會出現(xiàn)同樣的情況.想到這種可能,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樹上,豎著耳朵安靜地等待.
“川遼······”這次聲音較大,連凌司都聽到了,抬起頭打量著四周,想要找出可疑的地方。
“誰啊?”川遼生氣了,這明顯是有人搞鬼嚇唬自己呢!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以彰顯自己的怒氣:“你誰啊快出來!”
“我是謝······”
“是不是謝蓬!哈,原來是你,快出來!”川遼抱著枝頭隔著林葉間的間隙東張西望,好小子,還真巧,在這碰上了,他的聲音還是蠻容易辨認的。
原本找個人是很簡單的事情,可費了一番工夫卻沒找到就不太尋常了,他和凌司幾乎把方圓一里的樹木全轉(zhuǎn)遍了,還是沒發(fā)現(xiàn)謝蓬的蹤影,這丫的,搞什么鬼!
在他們累得蹲地上罵娘時,謝蓬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不過這次說的話讓他們原地蹦三尺,大驚失色。
“救······”就這一個字能聽清,其他的辨認不出說些啥。
川遼拍了拍凌司的臉,盯著他反復(fù)問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什么?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好端端的說什么傻話,難道有大妖在附近?凌司則快速拈弓搭箭,他腦海中瞬間想到了一個可能:謝蓬被剛才逃竄的大毒蛇逮住了。
當其他人聽完他的分析后,冷汗立馬就從額頭滲出。被毒蛇襲擊,謝蓬他肯定中毒了,而剛剛他還能說話,說明體內(nèi)的毒素還沒完全發(fā)揮作用,要立馬把他救出來!
“你的小伙伴能說話,但不多,證明他還有力氣反抗,頭腦還很清醒,必須盡快找到他的位置!”胡妙霏分析道。
救人可容不得半點馬虎,柳繼函放棄了砍樹的活,加入了解救謝蓬的隊伍。
可謝蓬在哪呢?眾人不清楚,只能騎著馬擴大搜尋范圍,像只盲頭蒼蠅似的在林中瞎轉(zhuǎn)。眼看著一刻鐘過去了,一點頭緒也沒有,川遼急得直喊謝蓬名字,希望得到對方再次的回應(yīng),方便確定準確的聲音來源。倒是凌司顯得比他冷靜,低著頭看著腳底,似乎抓住了什么線索。
“有什么發(fā)現(xiàn)么?”川遼逢人就問,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沒有。他幾乎是機械而麻木地問了問凌司,凌司保持沉默,他把腦袋偏向另一邊,覺得那個方向的樹木多一些,可能謝蓬在那,于是撒腿跑了過去,現(xiàn)在的他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
“謝蓬小伙伴,你在哪?”
“謝蓬,謝蓬!”
“說出你的位置,我們救你?!?p> “堅持住!我來了!”
“謝蓬,你回答我一下,我來幫你!”川遼不知疲憊地呼喚著,頻繁地跑動和內(nèi)心的焦急化作滾滾汗珠從臉上流淌而下,濕透了整身衣衫。站在樹底下尋找,光線明顯不太充足,有些地方濕漉漉的,大片大片的林蔭投射在地面,看著陰森森一片。
滿目林葉一般無二,林間回蕩著小雀清脆的叫聲,耳邊嗡嗡地響著要吸血的蚊子的鳴叫,川遼揚起手驅(qū)趕著周邊,除了蚊子,還有不少比芝麻還小的飛蟲在眼前晃蕩,煩人得很!
“我想到個方法,可以試試看?!绷杷酒炔患按刳s來,分享自己所想。他的主意是分辨林蔭的形狀,他認為大家之所以找不到謝蓬,有可能是因為謝蓬并不在樹下,而在樹冠上被困住了。樹冠那么高,又沒有騰空之術(shù),唯有通過觀察樹蔭來辨認.
而在此時,柳繼函所在的位置傳來了幾聲驚呼,川遼猛然回頭,難道有發(fā)現(xiàn)?當下?lián)P起馬鞭,夾著腿下的馬兒飛奔過去。
“怎么了?你們喊什么?”川遼來到柳繼函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往樹上望去,忍不住“啊”的叫出聲來。
由不得他控制好情緒,實在是現(xiàn)實太出乎預(yù)料,一頭渾身冒刺的野豬被一層黃色的蜘蛛網(wǎng)罩住,吊在了樹上滴溜溜地打轉(zhuǎn),看樣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原本蜘蛛和野豬就扯不上任何關(guān)系,一個是靠野果青草為生,另一個捕捉昆蟲充饑,但常識在活生生的例子面前徹底被打亂了,肉眼可見的黃色蛛絲像蚊帳般包粽子似的裹住了這頭倒霉的野豬,其身上還覆蓋著一層層蒼蠅,個頭比蜜蜂還要大,不細看還以為是野豬身上長出來的。
“哎喲”川遼開始時不以為然,可被一只嗡嗡亂叫的蒼蠅撞到臉上的時候,才覺得火辣辣的痛,簡直就是一枚微型炮彈,這玩意不能用常理解釋。他努力踮起腳尖,想要看看是什么東西才能把這么大頭野豬吊在樹上,其他人的想法和他差不多,都在或遠或近地調(diào)整著位置觀察。
“這是啥蜘蛛啊,連豬都吃,怪嚇人的。”佘金輝嘟噥了一句。
隨著位置的改變,樹冠上更多的細節(jié)被他們解讀了出來。大大小小的網(wǎng)吊在半空沒細看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畢竟這里邊光線有限。在有光束打進來的地方,隱約可見反射著金黃色光芒的蛛絲縱橫交錯,一張八角形蛛網(wǎng)覆蓋的范圍幾乎和一棵樹冠攤開的面積相仿,每個節(jié)點的連接距離剛好和相鄰兩棵樹之間的距離一致。橫七豎八的蛛網(wǎng)看起來毫無章法,實則在不經(jīng)意間井然有序地切割著頭頂?shù)拿恳淮缈臻g,上邊除了野豬外,麻雀、飛蟲多的是,一個個散胳膊散腿的,就剩下個空殼。別說蜘蛛沒出現(xiàn),單是這網(wǎng)就已經(jīng)夠嚇人的了。
“你們看,那是什么?”一直沒說話的周子杰擦了擦眼角,指著不遠處的樹根驚呼。
“是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么?”凌司疑惑抬頭。
“什么呀,喊那么大聲?”佘金輝湊了過去,待到目光抵達,嘴里“我造”了一句,立馬蹲了下來,招呼川遼趕緊過來。
周子杰這發(fā)現(xiàn)可大了,地上除了一堆腐爛的黑葉子,其表面沾著或背面掩蓋著各種生物的“零件”,有馬蜂的頭、半邊蝴蝶的翅膀、甲殼蟲的盔甲、麻雀的小爪子、幾顆發(fā)黃的犬牙······
由此不難看出這蜘蛛胃口是有兇殘,葷素不挑,雜食得很。
這個發(fā)現(xiàn)就像個引子,仿佛打開了這片森林不為人知的一面,眾人在了解的同時,懷著緊張的心情往深處走去。最終,他們在幾棵樹之間徘徊,不愿離開。
“謝蓬有可能在這里?!贝ㄟ|皺著眉頭思索,他在回憶最后一次謝蓬說話時聲音傳來的方位是否和這里重合。
“小子,這可多虧了你?!绷杷咀哌^來熱絡(luò)地拍了拍周子杰肩膀,這個舉動相當于認可了他。
“你是屬貓頭鷹的吧,眼那么尖?!辟芙疠x也湊過來,笑呵呵。小孩子間的矛盾不過芝麻大點事,剛才雖有點不愉快,但過去的就算了,沒啥大不了的。
引人驚嘆的是,不論是樹根還是那棵樹的枝干上,發(fā)現(xiàn)的更多的是他們在苦苦尋找的樹蚯蚓。
“這里、那還有!”
“喲,這兒更多?!钡厣系臉潋球緜€頭比裸星蟲還要大,最短的也有筷子長,大大小小的樹蚯蚓無一例外呈現(xiàn)一種蒼白色,小胡須上都拖著一根不太明顯的蛛絲,一看就是蜘蛛的“杰作”。柳繼函覺得這個發(fā)現(xiàn)無疑印證了自己的一些猜想,他看了胡妙霏一眼,對方似乎知道他所想,肯定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這種東西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柳繼函撥了撥腳下的落葉,蹲下來撿起一條尺長的樹蚯蚓放在手心觀察,沒想到手上稍使點勁就把這玩意弄斷了一截,仔細觀其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實際上啥也沒有,比紙還要薄的外殼用手指一碾就化成了粉末,顯得脆弱不堪。
“大哥,你不要別浪費,留給我?!痹诹^函充滿疑問的目光中,佘金輝打著哈哈小心翼翼地拿起這條外殼放進懷里兜著的壇子里,美名其曰是“收集材料”。
這輝哥可真是神經(jīng)大條,抱著個黑溜溜的小壇子看到蜘蛛遺棄的食物殘渣,不管是大是小,能塞就塞,用他的話來說,收集這些東西可以用來制作百蟲丹,以后遇到毒蛇被咬,吃一粒就可解毒。
柳繼函沒工夫和他扯這些,他覺得這片區(qū)域有那么多樹蚯蚓遭殃,那說不定樹蚯蚓的巢穴就在附近。
在眾人發(fā)表著自己看法的時候,川遼敏銳地捕捉到謝蓬的聲音,那聲音微弱且打顫“快救······”
“噓,別吵,謝蓬的聲音?!贝ㄟ|舉手示意大家安靜.
果真,在眾人屏息凝神之際,謝蓬的聲音再次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大致的內(nèi)容重點圍繞一個“救”字,他確實被困住了,渴望得到救援。
堅持住!謝蓬,我馬上救你。川遼心想。謝蓬的聲音明顯就在附近,他們盡量做到慢走慢行,避免發(fā)出較大的聲音影響聲源的判斷。按柳繼函所說,他們每人負責一個方向,時刻留意頭頂半空的情況,有事第一時間告訴別人,因為,從目前的情況看,相比謝蓬遇到毒蛇的機率,遇到蜘蛛的可能性更高。
“嗐!”川遼用手扯開身前的蕨類植物,手上疼了一下,擦傷了點皮,在他注意力在皮膚上而冒然前行時,他感覺身邊好像有什么東西,一個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了駭人的一幕,頓時瞠目而視,失聲大喊:“謝蓬!”
其他人趕緊跑了過來,看到眼前一幕,無一不驚.
謝蓬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目,嘴唇烏青,微弱地張開了一線,似乎靠著嘴巴艱難地呼氣。他半蹲在一棵樹前,腳下的泥土沒過了靴面,兩行拖得長長的腳印觸目驚心,整個人幾乎虛脫般靠在樹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
預(yù)想中的險象沒有發(fā)生,這棵樹雖有些蛛網(wǎng),但嚇人的蜘蛛沒有出現(xiàn).川遼看著謝蓬的姿勢難受,伸手想把他拉起來.不料,手上一滑,謝蓬的胳膊從他掌中滑落,這情況讓他訝然,謝蓬的身體比想象中還要沉重.
“喂!醒醒,謝蓬?!绷杷緭荛_他身上纏著的深綠色蕨類植物,能看到他后背緊挨的是一灘厚厚的白色樹脂,樹脂上的小飛蟲通過謝蓬的衣裳爬上了他的脖子,甚至有幾只從他耳朵鉆了出來,凌司看不下去,伸手幫忙捻掉。
“他是你舍友?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周子杰問道。
謝蓬此刻的狀態(tài)可謂是糟糕透了,整個人呈現(xiàn)一種半昏迷的狀態(tài),每一次呼吸都要很長很長,不留意看還以為斷氣了,他先前清醒時應(yīng)該是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川遼的叫聲,如今嘴里還斷斷續(xù)續(xù)地喊著川遼的名字,喋囁著救命。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叫醒他問問發(fā)生了什么?!焙铞姶ㄟ|力氣不夠,伸手幫了他一把,結(jié)果還是和剛才一樣,根本扶不起來,謝蓬全身比木頭還要僵硬,想挪也挪不動,真沉!關(guān)鍵是背后好像被樹脂黏住了,怎么扯都扯不開.
"得先把衣服脫下來."凌司出主意說道.
可在扯開他衣服的時候,謝蓬蒼白的臉似乎一下子變得更白了,血色褪去的同時閉著眼睛痛苦地喊著:"痛啊?。尚袦I水直接從他緊閉的雙目里涌了出來,下一刻,他睜開了眼睛.
?。⒙c,別那么粗魯."胡妙霏見佘金輝大力拽著衣裳,示意道.
?。⒅x蓬!是我?。⒋ㄟ|見他醒了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
謝蓬此刻整張臉都在打顫,下一刻又像扭咸菜似的擠在了一塊,大行大行的淚水又從眼角擠了出來,糊得滿臉臟兮兮的,見到他這個樣子,川遼覺得特別難受,不單是他,其他人也想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不要扯我,求你了,不要?。⒅x蓬似乎忍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在對著佘金輝喊這句話時,柳繼函感覺他目光有些發(fā)虛,像是無法聚焦眼前事物一樣.
被吼了一句的佘金輝臉頰瞬間通紅,仿佛他剛剛做的不是在幫助人,而是在做一件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他緊張的小手不知往哪放,見其他人全都盯著自己,嚇得把眼睛頂?shù)美蠄A老圓的,趕緊把手舉了起來,給自己解釋了一句:"我就扯衣服,沒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