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之亂結(jié)束后,我本以為生活會很快恢復(fù)平靜,但接下來的事情更加讓我焦頭爛額。
秋祭之后沒過多久,一日二哥早朝之后直接來到了我這邊。他臉色中隱含怒氣,憤憤地道:“朝中有官員上書,要給你加長公主封號。”
我聽罷也吃了一驚,道:“名義上我是他的表妹,倒也說得通。只是,他們怎么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件事?”
二哥坐下來,臉色依舊很難看:“我本以為是那次歲寒宴,讓大家都知道你回來了,便有人急著討云歸的歡心。但同時有那么多人上書,此事就顯得太蹊蹺了。”
我問道:“你懷疑是皇后的意思?”
二哥點點頭。
我冷笑一聲,道:“她大約是想著,我有了長公主封號,與云歸之間就再也不可能了吧。況且,等我成了皇室之人,將來的婚事她和朝臣就有了置喙的余地,只怕就由不得我了。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謀劃?!?p> 二哥道:“應(yīng)該是一箭三雕才對?!?p> 我有些疑惑地問道:“什么意思?”
二哥猶豫了片刻才道:“云歸本想借此機會加封我為大將軍,然后奪回南軍的掌控權(quán)。如今,大家搶先提出加封你,再加封我就顯得優(yōu)寵太盛,必惹群臣反對。而且,你本可以慢慢淡出天下人的視線,可皇后現(xiàn)在這樣做,把你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當年你和宣恪的婚事又會被大家想起來,他們也就會想起我曾事二主,必然要拿出來作為阻撓云歸的理由。”
我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放下,道:“云歸應(yīng)該也不會同意吧?!?p> 二哥沉默了片刻,安慰我道:“你不要擔(dān)心,有我在呢。今日沒能見到云歸,明日我再進宮一趟?!?p> 我道:“我哪里是擔(dān)心自己,我是為二哥你不平。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他笑著道:“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又何必生氣?他們心里難道不知道我事二主是假?不過是看不慣云歸如此信任重用我罷了?!?p> —**—***—**—
第二日,二哥從宮里回來,我一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事情并不順利。
我問道:“云歸說了什么?”
二哥道:“對你的加封,只怕是阻止不了了。畢竟你是他的表妹,他若是堅決拒絕,總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p> 我沉吟片刻,道:“二哥,我想進宮單獨見云歸一次?!?p> 他猶豫一瞬,道:“小妹,我覺得這件事其實也沒有那么糟糕,你有了更加尊貴的身份,不是更好嗎?”
我道:“衛(wèi)將軍的妹妹已經(jīng)足夠尊貴了,我并不想自己以后永遠要被那些虛無的身份所束縛?!?p> 二哥考慮了片刻,道:“我會和云歸說的?!?p> 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堅持,因為封號對我來說不僅僅是枷鎖,它還有可能威脅到我和我身邊人的安危。那個被權(quán)力和欲望填滿的宮廷,只要和它多一分瓜葛,就多一分危險。而經(jīng)過這次的慶王之亂,我愈加想要離它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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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以后,我終于到宮中見到了云歸。
我走進殿中的時候,云歸正看完一份奏章,然后啪地合上重重拋到了案上。他抬起頭來看到是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云歸揮揮手示意所有的人都出去后,這才苦笑著道:“上次我徹夜趕回宮里,才知道你已經(jīng)回去了。若不是為了加封的事情,你也不會來見我吧?!?p> 他如此直白,我卻只能苦笑,不知該如何答言。
云歸示意我坐下,道:“我如今能夠給你的,大約也只有這些虛無的富貴和尊榮,你又何苦一定要拒絕呢?!?p> 我道:“如果你一定要給我,你就把它們都給二哥吧。你知道的,我并不需要這些東西?!?p> 云歸看著我道:“你的榮耀,也就是許臨的榮耀,況且大將軍之位遲早都是他的。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操控你的人生?!?p> 我很想對他說,現(xiàn)在就是有人在操控我的人生,可是你還是沒有辦法阻止??晌乙呀?jīng)不想再和他爭論了,我知道他有他的無奈,何況,如今我有什么立場要他為我做什么呢。
我沉默良久,終于開口道:“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你還記得當初從南滄,翠屏山莊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嗎?”
云歸思考片刻,點了點頭。
我道:“我那時不讓你帶她回公主府,而是堅持由我?guī)貋?,是有原因的。她是個殺手,我曾經(jīng)受她一劍,好在只傷了手臂?!蔽彝R煌?,看著云歸漸漸蹙起的眉頭,繼續(xù)說了下去,“后來回到阜都,她給了我一份解藥。她告訴我,她當初刺我的那一劍,劍上涂了虛靈花之毒,此毒可以潛伏在人的身體里,只要遇到虛靈花的花粉,就會變成慢性毒藥,讓人精神恍惚郁郁而亡,且不被人發(fā)現(xiàn)?!?p> 說到這里,云歸的臉色已經(jīng)徹底冷了下去,目光落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其間寒意仿佛可以將入目的一切都冰封住。
我語調(diào)平淡地繼續(xù)道:“后來,在我即將嫁給宣恪之前,曾有人邀請我去她家里納涼,而我在那間房間里,聞到了虛靈花的花香?!?p> 待我說完,便聽到云歸沉聲問道:“是誰?”
他已經(jīng)猜到了是誰,只是不肯相信吧。
我說:“那天,我在門口遇到了你,還記得嗎?”
“她竟然如此歹毒?!痹茪w猛地揮手,案上的硯臺砸落在地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奏章嘩啦啦散了滿地。他低頭雙手撐著書案,殿門口傳來內(nèi)侍和衛(wèi)兵焦急地腳步聲,他也沒有抬頭,只是低喝一聲:“退下!”眾人不敢拂逆,忙躬身退了出去。
我看著這遲來多年的憤怒,終是覺得有那么一絲的感慨。我嘆了口氣,道:“我本不想將這件事告訴你,今日說出來也不是想揭發(fā)宣碧梧什么,我只是想離這個宮廷遠一點,我不希望有一天自己莫名其妙就死在這里。我特地進宮來和你說,是不希望二哥知道,我怕他知道后會做出什么不計后果的事?!?p> 云歸終于冷靜了一點,苦笑著對我道:“你是想說,我比許臨冷靜吧?!?p> 我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我想離你們遠一點,這唯一的愿望,你可以答應(yīng)嗎?”
云歸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色,低著頭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道:“我向你保證,從此以后,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今日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