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臺洞的弟子和仆役是分開而居,仆役們是居住在靈臺洞的山下,徐清風平日的事務是為莫麒麟洗衣背水,制作書簡用的新竹簡,以及其他雜事。
其中,背水最為辛苦,每日要去五里外的靈泉背十個來回,才能將其中的小水缸灌滿,哪怕這水缸里的水從未用過,次日也要重新更換。
原本是挑水,水缸也是大水缸,只是徐清風體單力孱,年齡又小,只得退而求其次,不過就算這樣,徐清風再怎么早出晚歸,有時依然無法完成當日的各種事務,常常會引來莫麒麟的責罵。
徐清風實在忍不住后,就嘀咕了一句,“還不是你每天的事多,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尿床?不但要伺候你沐浴,還要幫你洗衣服曬被子,其他事情也要做,我哪里忙得過來……”
莫麒麟尿床這件事,不知怎么被其他人聽見,然后飛速地傳開,惱羞成怒的他找到徐清風就是一頓痛毆,直打得徐清風半日下不了床。
經(jīng)過大半年的修煉,莫麒麟早也不是當年那個瘦弱無力的樣子,加上徐清風遵循母親的教誨,對兄長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完全任由莫麒麟拳打腳踢,直至吐血昏迷才罷手。
倒在地上昏迷過去的徐清風,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掛在脖子上的那支母親的木簪,被自己的鮮血滲透后,有星點微弱的光芒,悄無聲息地閃出。
只是恍惚間看見兩個金色的大字在腦海里形成,可惜最后一個字剛剛突顯后,就好像有一股清風吹過,然后兩個字就煙消云散,但“大荒”這兩個字卻是被看得清清楚楚。
徐清風在夢中不但看到“大荒”兩字,還夢見了母親,醒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滿天星斗宛如回家的明燈,為遠方離家的孩子,指引著回家的道路,從昏迷中醒來的徐清風,只能看著遙遠的星空,握住母親的木簪,在心里默默的說道,“娘,我想您了?!?p> 莫麒麟昨日離去時留下話,讓徐清風今日去十里澗取水,根本不管徐清風能否下得了床。
十里澗,是一眼寒泉的名稱,距離靈臺洞四十多里,泉水散發(fā)出透骨寒氣,據(jù)說天生就能治百病,用以煉藥,可以對修煉有極大幫助,每次取用都需用特殊的玉瓶存放,如果不是因為這眼寒泉細如絲線,只能一滴一滴地流出,恐怕靈臺洞早就派專人守護在此。
雖說沒有專人守護十里澗,但靈臺洞依然在此布置了占地十里的龐大陣法,用來防范外人盜取,寒泉也因此取名十里澗。
平日里都是靈臺洞的正式弟子憑陣法令牌來此取水,其他人就算知道此地是十里澗,也會被陣法阻擋在外,如果強行破陣,絕對會引起陣法反彈,將強行破陣者誅殺在外,每年都有不少盜泉者喪生在陣法外。
從靈臺洞到十里澗,一路上全是錯綜復雜的茂密叢林,因為寒泉的原因,叢林中帶了絲絲寒泉氣息,大量野獸便聚集在叢林中生活繁衍,平日里除了修行人外,普通人從不敢涉足。
徐清風知道這是莫麒麟故意刁難自己,用來發(fā)泄心中的憤恨,但他仍然要去,不是那仆役的身份,而是為了家里的母親。
如果不聽從莫麒麟的命令,莫家一定會折磨自己的母親。
十里澗有種特產(chǎn)叫霜凇果,具體效用不清楚,但徐清風知道莫麒麟實際上是要自己去采摘霜凇果。
陣法令牌都沒有,怎么可能進十里澗,也不可能取到水,想來莫麒麟也很清楚,只不過是想要徐清風拿出去十里澗的證據(jù)。
滿身傷痛的徐清風,花了半日才到達十里澗邊緣,又花了半日才找到霜凇果,此時已經(jīng)近黃昏。
匆匆摘了幾顆后,就匆忙往樹下溜,準備離開這里回家,這地方野獸本來就多,到了晚上就更多,白天運氣好沒碰見,天黑后恐怕就沒那么好運。
剛剛下到樹底,就聞到一股腥風從身后飄來,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徐清風猛地側身一讓,還未站穩(wěn)腳跟,腰部就一緊,被什么東西纏上,然后身子開始被拖動,這時他才看清襲擊自己的是一條碗口粗的蟒蛇,粗大的蛇口上掛著唾液,蛇信子在中間不停地伸縮著向自己咬來。
徐清風倒是不覺得害怕,小時候在家鄉(xiāng)就抓過蛇,雖然這么大的蛇是第一次見,雙手依然準確無誤地抓住蟒蛇的七寸。
蟒蛇吃痛,全身開始收縮,纏在徐清風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大,勒得他差點喘不過氣,雙手根本不敢松開,去找其他幫忙的東西。
最后眼看著雙手快脫力時,用僅存的一點力氣猛地將蛇頭往旁一甩,迅速抽出掛著脖子上的木簪,抱著渺茫的希望刺向蟒蛇。
木簪剛好刺中咬向徐清風的蛇口,將蟒蛇的上下顎撐開,卡在蟒蛇口中,痛得蟒蛇頭部拼命一甩,身子又是猛地一收縮,痛苦地帶著徐清風在地上翻滾,最后身子才開始變軟,慢慢地將快要暈過去的徐清風放開。
死里逃生的徐清風顧不得其他,簡單整理后,就迅速地離開現(xiàn)場,天色已經(jīng)開始黑了,再不走出這片山林,怕是就走不出去了。
也許真的是運氣好,也許是身上全是蟒蛇的鮮血,在回去的路上,居然沒有再遇到其他野獸擋道。
半夜的時候,徐清風順利地回到靈臺洞山下的住所,回想起來,還是心有余悸,同時也感覺很奇怪,那條蟒蛇看似很兇猛,但為何那么就輕易地被殺死。
晚上徐清風又夢見了“大荒”,這次是完整地呈現(xiàn)出了三個金色大字:“大荒經(jīng)”。
《大荒經(jīng)》就像一卷圖文并茂的經(jīng)書,在徐清風的腦海里徐徐展開:
以氣煉身,以身煉魂,身魂合一,不死不滅。
一個光著上身的萬丈巨人盤腿坐地,有一條行氣運行的路線圖出現(xiàn)在他體內(nèi),而且這條行氣路線還在不停運轉。
同樣是這個萬丈巨人,蹲著馬步對著空氣出拳,每一拳都將空氣破開,發(fā)出嘭嘭的空響聲。
每一拳都勇往直前,勢不可擋。
人,勇。
拳,簡單。
勢,不可擋。
《大荒經(jīng)》呈現(xiàn)的內(nèi)容到此為止,在巨人出拳后,所有圖文就如頭日那樣,如煙般消失得干干凈凈,徐清風也從夢中醒來,對于出現(xiàn)在腦海中的《大荒經(jīng)》百思不得其解,但卻可以猜出這是一卷仙家修煉的經(jīng)書。
靈臺洞不會傳授任何修煉方法給山下的仆役,也不允許弟子們對仆役私相授受,就連強身健體的粗陋功夫也不會給仆役學習,在靈臺洞看來,命中注定是仆役的凡人,就只能認命地做一輩子仆役,不應有其他非分之想,更何況是仙家機緣。
成仙必有緣,仙緣者,天命者也。
徐清風作為仆役,自是從未接觸過仙家秘籍,但有時給莫麒麟送新竹簡時,眼睛會不經(jīng)意地從莫麒麟手上瞥到幾眼所謂的仙家秘籍,其實這是莫麒麟故意顯露,用以表現(xiàn)他如今與眾不同的身份。
根據(jù)這些仙家秘籍,再結合兒時母親教授的醫(yī)書圖譜,徐清風大致可以肯定《大荒經(jīng)》就是仙家秘籍經(jīng)書,但目前只是一卷殘篇,那個巨人出拳后,應該還有其他畫面呈現(xiàn)。
不過接下來幾晚,徐清風雖然每晚都會夢見《大荒經(jīng)》,但每次都是到巨人出拳后,整卷經(jīng)文就會在腦海中煙消云散,看來真是一卷殘篇。
過了幾日,發(fā)現(xiàn)再沒有其他變化后,徐清風開始回憶起《大荒經(jīng)》上的內(nèi)容,偷偷地在自己的房間練習,這卷殘篇既然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里,想來就是要讓自己學習。
盤腿進行脈絡運轉,只是稍加熟練后就停止,但卻不知不覺用了兩個多時辰,而且全身都是奇臭無比的汗味,不過將那些汗水洗凈后,明顯地感覺身體輕松了不少,就連前幾天莫麒麟留下的傷痛,也都好了大半。
莫麒麟空閑時,就會到山下對徐清風進行各種挑剔,然后就是痛罵,甚至出手毆打,徐清風默默地承受著,小心翼翼地盡量避免惹怒莫麒麟,每日努力地完成交代下來的事務,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修煉《大荒經(jīng)》,等待著上元節(jié)到來。
靈臺洞的弟子每年可在上元節(jié)這天回家一次,徐清風默默地祈禱莫麒麟走時能將他帶上,然后就可以見到日夜思念的母親。
《大荒經(jīng)》依然是每天出現(xiàn)在徐清風的夢中,依然是到巨人出拳后,就煙消云散。第一式盤腿打坐的姿勢,徐清風已經(jīng)是熟練無比,雖然每次都會流一身臭汗,但才短短的一個月,就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力氣大了許多,身體也強壯了許多;而第二式巨人出拳,卻是不但學不會那種勇往直前的氣勢,就連揮拳出擊時,也會感覺手臂酸疼,不過徐清風沒有放棄練習,依然每日練習一百遍,他堅信總有一日自己會成功。
靈臺洞弟子回家時,都是有靈性的仙鶴負責接送,莫麒麟高傲地站在仙鶴背上,這一年來他長高了不少,一襲白衣穿在身上,已經(jīng)初具仙人的飄逸風姿,而坐在他身后徐清風不但沒有長個頭,反而還黑瘦了許多。
莫麒麟意氣風發(fā)地哈哈大笑道:“莫家莊,我莫仙人乘鶴回來了,哈,哈……”
徐清風在他身后,也默默地喊道:“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