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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瘋魔,不紅樓

第十八回(2)心藏鬼反捉鬼藏心 狠心人卻哭人心狠

不瘋魔,不紅樓 種樹書 2341 2017-09-04 20:00:00

  王子騰當年領(lǐng)兵在福省巡海,曾立下赫赫戰(zhàn)功。

  只是將軍提頭,兵士浴血,一場場戰(zhàn)出的功績,被一紙紙奏折送到中京,卻輕飄飄只剩幾行筆墨。朝堂之上安然度日的文官大臣們,如何能領(lǐng)會到奏折背后的兇險艱難?

  戶部無銀,三番四次只想推脫克扣軍餉,吏部無缺,只評王子騰任上甲優(yōu),卻從無升調(diào)之令。

  牛氏孤身一人在中京待產(chǎn)時,王子騰正在茫茫南海追殺倭寇。

  雖有親友幫襯,牛氏也一直奔波求告,但吏部明碼標價,從五品的一個武職京官就要八萬兩銀子,這還是看在老榮國公和鎮(zhèn)國公的面子上給的人情價。

  牛氏哪里拿得出八萬兩銀子?

  王家太爺一輩曾掌鴻臚寺,專管接待四方來賀外賓,閩、浙、滇等邊地外商貨船均歸王家所管,倒頗興旺發(fā)達了一陣,金陵舊族還曾備過接待圣駕之事。

  可是到了王子騰父親這一代,王氏一族開枝散葉,子嗣雖繁,卻多不成器,不過三二十年間,便將老太爺一輩攢下的家底揮霍一空。

  王子騰父親又英年早逝,獨留給王子騰一個虛爵,一個武職,一座空蕩蕩的祖宅,王家哪里還有昔日的富庶繁華之景?

  金陵城中流傳的“東海少了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卻是在說王家太爺在時的盛景,和王家此時的家境兩相對照,卻是天上地下,叫人不勝唏噓。

  牛氏將家里翻了個底兒掉,也不過湊出三二萬的銀子來,離那五品官職卻是差了個迢迢千里。

  她氣得當即寫信將王子騰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再沒本事回家,便不叫兒子學著叫爹了。

  王子騰接到這封河東獅子吼,嘿嘿一笑,卻也不以為意。

  不過兩三日后,他又接到牛氏另一封信。

  牛氏后悔自己上封信罵了王子騰,怕他因此生氣傷身,又憂心他同賊寇搏命時走了心神,又絮絮叨叨說將來生下兒子,定要叫他先學會喊爹爹……

  那厚厚一沓子信紙的末頁,卻是字跡模糊,淚痕點點。

  王子騰捏著這封厚信,一陣心酸神傷。

  他黯然咬牙,將這封信揣在心口,頭一回生出了那個天理難容的念頭來。

  此念一起,心魔頓生。

  那一日,王子騰只帶著手下六位家將,和他們各自的心腹,開著中州軍方的軍艦,不剿海盜,反截商船。

  船上之人,盡數(shù)殺滅。

  所得貨物,少部分充公做樣子,絕大多數(shù)卻都埋在了海上一個荒島之下。

  自此,王子騰夜深時總會被噩夢驚醒。

  每次夜不能寐時,他便掏出牛氏這封信,貼著心口摩挲一刻才能再次入睡。

  有一便有二。

  茫茫海域,總有船只被倭寇打劫,被風暴吞沒。

  王子騰又一向膽大心細,只挑勢單力薄或罕見國度海外客商的船只,每次又都是一個活口不留,是以一二年間竟積攢下驚天的貨物珍寶。

  王子騰欲將貨物販賣,一部分分發(fā)給手下,一部分用來通融京中官場,另一部分便仍私藏。

  只是這么大量的財貨流通,如何才能不被人懷疑識破呢?

  他的心腹師爺劉襄便想出一計。

  某日,王子騰又只帶了六位家將出海,歸來便拉了一些稀奇珍寶,只說是救了一位西洋大船隊的海商,得了這些謝禮。

  其中種種細節(jié)精彩處,劉襄和王子騰更是反復(fù)勻潤,叫六位家將都背熟了,四處去說,一時大家都傳了開來,聽者也多贊嘆羨慕,并不疑它。

  就是牛氏也并不知情,只道丈夫是好人有好報。

  借此將那批財貨中最珍貴打眼兒的一批過了明路,運回中京家中。

  王子騰隨后又去尋了金陵舊交薛家,欲將小妹許給薛家長子。

  薛家雖是皇商,家有“珍珠如雪金如鐵”之富,可到底不是官宦人家,今見金陵豪族、勛爵之后王子騰有心結(jié)交,哪有不應(yīng)之理?

  當時薛家老爺仍在世,他應(yīng)下婚事后,二話不說便也接下王家這些來路不明的貨物,悄悄地分批填進自家商行內(nèi),神不知鬼不覺便脫了手。

  只是,在賈珠出生時,京中牛氏并不知情,便送了這批珍寶中最貴重的兩匹鯤皮錦做賀禮。

  此舉卻讓當時還在世的榮國府賈老國公爺起了疑心。

  老國公爺打聽了此事始末,又意外聽說薛家商行近日多有海外貨物上市,價格相比別家卻是少了一二成,兩下一勾連,他便斷定事有蹊蹺,當即便給王子騰寫了封家常書信,隨信卻附上半闕元曲:省其身,鈐其口。贏得清閑,自在逍遙走。隨分為生應(yīng)永久。不義之財,且縮拿云手。

  王子騰收到書信,驚疑不定,再不敢濫殺無辜,自此收手。

  是年,他回京述職,面見老國公爺時,卻被他當面退回了鯤皮錦。

  王子騰驚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仍舊強自鎮(zhèn)定,只說不知榮公此舉何意。

  老國公爺笑了笑道:“你是百密一疏了,薛家貨上的到底太急了些。這染血的東西,再珍貴,也腥臭?!?p>  王子騰當即跪地求饒,痛陳罪過,哭訴委屈,再不敢有絲毫欺瞞。

  老國公爺聽完,仰面嘆道:“這天殺的世道!”

  他想了幾息,搖頭道:“罷了,便為了珠兒,我也不能讓你王家出事?!?p>  王子騰淚流滿面,慌忙磕頭致謝。

  老國公爺苦笑道:“兒女皆是債。我今日收下這鯤皮錦,怕是此生再難心安,便因此折壽數(shù)年也未可知。只愿以我壽數(shù)能略償你犯下的罪孽,能叫珠兒將來不被人詬病其外家娘舅。只是,你當發(fā)誓,今后再不做此惡行,需多積陰德,再不可背負無辜人命!”

  王子騰趕忙起誓。

  末了,老國公爺果然早逝,卻也應(yīng)諾,至死未有泄密。

  王家有了銀子,在京中四處籌謀,終是讓王子騰得償所愿,幾年后便連連躍級,最終升任了從三品的京營節(jié)度使一職。

  “老爺,會不會是賈家……”

  “死人不會說話。”

  王子騰對劉襄果斷地搖頭道。

  “老爺相信國公爺當年之諾?焉知他不會告訴了旁人,以致泄密?”

  “絕不會!”

  見劉襄疑惑,王子騰難得說了句長話:“余平生唯一敬服者,榮國府老國公爺!”

  劉襄點頭不語。

  薛號在一旁道:“家父也曾發(fā)過同樣之嘆。當年老國公爺僅憑兩匹鯤錦便推出我們所行之事,其多智近妖,簡直令人心悸!”

  王子騰點頭,沉吟片刻又說:“往事已矣。后日叫鳳丫頭陪同。”

  薛號有些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拿眼詢問劉襄。

  “老爺安排得很是妥當。今日比爾那小子言行明顯淺白的很,不過一黃口小兒。大老爺家的鳳小姐最是機警,年紀也和比爾相當,交待她去打探此人心思,最不露痕跡?!?p>  聽完劉襄的解釋,薛號也連連點頭贊同。

  王子騰便著人叫鳳姐兒來書房。

  鳳姐兒仍做男兒打扮,叉手給屋內(nèi)諸人行過禮,她便大大方方問道:“叔父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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