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阿爹的臉上漸漸布上了一層紅光。我也有微醺,但看著阿爹心情不錯,想起今年他還未給我壓驚錢,于是伸出手笑著撒嬌道:“阿爹你今年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呀?”
阿爹笑著搖了搖頭,從懷里掏出紅包遞給我,笑道:“你呀,你呀,從小就是個財迷,早就給你準(zhǔn)備好了?!?p> 我開心地雙手接過紅包,說了句謝謝阿爹,正要拆開,阿爹的手忽然伸過來阻止道:“一會回房再拆。”
“哦,好?!蔽倚⌒囊硪淼貙⒓t包塞進(jìn)懷里,又討好地給阿爹倒了杯酒。
阿爹接過飲了一口,忽然望著我道:“董公子上元節(jié)之后要去長安參加會試的事情,可有跟你提過?”
我手里正準(zhǔn)備夾菜的筷子“啪”地一聲掉落在了地上,我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阿爹,“您是說過完年,董公子就要去長安參加會試了?”
阿爹望著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從地上撿起筷子,望著阿爹做的一桌子的菜忽然就沒有了食欲,我怕眼淚掉下來,起身向阿爹道:“我去洗一下筷子?!?p> 及至后廚,眼淚終究是沒能忍住掉了下來。
難怪阿爹上個月忽然要我跟他上山,是秋闈名單出來了怕我看到難受吧。
那日跟靜會方丈諱莫如深的說,這歡喜鎮(zhèn)終究留不住他,想必說的也是董公子。
只是為什么阿爹現(xiàn)在又愿意告訴我了呢?除夕之夜,不怕我再難過了嗎?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原來我的意中人是這樣的有抱負(fù)。
可是我怎么就這么難過呢?
從前阿爹說我跟董公子不是一路人,我厚著臉皮告訴他說我跟董公子肯定會殊途同歸。
可是現(xiàn)在董公子將要去長安了。那個只存在說書人故事里的長安,那個繁華如斯代表著王權(quán)富貴的長安,我將來還要怎么跟他再殊途同歸呢?
“傻孩子?!卑⒌鶑纳砗筮^來,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董公子這樣的人注定不屬于歡喜鎮(zhèn),將來一旦他登科及第,以他的才能于我大齊百姓是一樁福祉,你應(yīng)該為他感到開心才是。”
“可是阿爹,登科及第之后的董公子怎么還會娶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鎮(zhèn)上的姑娘呢?”我還是沒能忍住撲進(jìn)阿爹懷里哭了起來。
阿爹拍著我的背慈聲安慰道,“真是孩子氣,阿爹雖然為你取名‘四喜’,可是阿爹更為看重的是前兩喜,阿爹不求你大富大貴,只盼著你能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生。你跟董公子青梅竹馬阿爹都看在眼里,可是終究你們有緣無分,再者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不如就把這份感情當(dāng)作年少無知時的一場遺憾吧?!?p> 阿爹是過來人,凡事都比我看的明白,我自然也知道他與我說這些的良苦用心,可是喜歡一個人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放下,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了。
怕阿爹再擔(dān)心,擦了擦眼淚乖乖地回去吃飯,守完歲又跟著阿爹祭拜了阿娘的牌位,然后阿爹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回房睡覺。
臥房里的蠟燭一晃一晃的,我坐在床前一遍遍看著縫好的荷包,眼睛被煙火熏的發(fā)酸,終是舍不得。睡去之前想著過了這兩日,還是去找孟桑問一下如何將董公子的小像繡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