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王氣

　　樊瑜和柳原對視一眼，卻見其中一名留著胡髭的大漢熱情向兩人打招呼，「你們總算來了！」

　　這聲音……

　　「嘉仲？」

　　樊瑜大驚，仔細端詳了下對方，發(fā)現(xiàn)他不僅替換服裝，還更換了發(fā)型，令她一時認不出，然關鍵點還是在那濃密的胡髭上，因為嘉仲原先并無留胡子。

　　柳原更直接，縮了縮身子道：「差好多?！?p>　　嘉仲哈哈大笑，摸摸自己的假胡子，「回去再與你們細說?！?p>　　樊瑜目光一轉(zhuǎn)，望著嘉仲身旁的男子，不意外看出了蒙岳的痕跡。只是蒙岳膚色較黑，那名男子卻是白上許多，鬢角也消失了，頭發(fā)束成高髻并包裹于頭巾內(nèi)，看上去斯文了不少。

　　這大概才是他們平時示人的模樣。

　　「秘密」旅程還是得做點偽裝的，云歌帶他們?nèi)ャ逶「拢峙乱彩菫榱讼嗤哪康摹?p>　　嘉仲顯然心情極好，與蒙岳道別后便領著樊瑜和柳原出了州府。

　　想到要繼續(xù)騎馬或走路，樊瑜的額頭有些冒汗，卻意外在門口見到了一輛馬車。車身不大，僅可容納二或三人，外型樸實無華。

　　嘉仲自然地招呼兩人上車，甚至親自掀起車廉，「快上來吧?！?p>　　樊瑜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能得到此種待遇，訝道：「坐車回去嗎？」

　　「我也對騎獸乏了?！辜沃傩Φ溃骸冈僬f了，堂堂州師將軍，怎么就不能坐馬車了？」

　　「不是的……」樊瑜下意識反駁，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套，柳原則輕輕哼笑一聲。

　　嘉仲刻意抬出身分，不是為了別的，正是讓倆人能放心坐上車。

　　樊瑜驚詫于嘉仲真實身分的同時，也不好拂了這善意，只覺喉頭有些苦澀感，朝對方頷首示意后提著裙襬步上馬車。

　　與略為陳舊的外表相反，車廂內(nèi)部極為舒適，有許多軟枕及靠墊，讓樊瑜微微愣神。她伸手摸摸柔軟的枕套，內(nèi)心感動得無以復加。

　　柳原依舊坐得筆挺，好似那些舒服的靠枕對他毫無作用，神色亦為一貫的淡漠，唯有撫摸著阿悟時才會透出些許柔和。

　　嘉仲與車夫一塊在前座，此時掀了簾子朝兩人開玩笑道：「等會到了寒舍可別太嫌棄，畢竟我那兒是萬萬比不上州府的?！?p>　　樊瑜一聽，差點在車廂內(nèi)九十度鞠躬，「千萬別這么說，有地方可去我們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p>　　嘉仲仍舊微笑著，卻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妳不覺得有時候自己太過客氣了嗎？」

　　樊瑜一怔，「哪里不好嗎？」

　　「不，」大漢搔了搔頭，苦惱于該如何解釋，「不是說不好，只是有時感覺過于見外了，而且……」他頓了頓，低低道：「有些事情，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太客氣。」

　　「哪有這種事情？」樊瑜笑道：「沒有人的付出是理所當然的。」

　　「這不是額外的付出，是責任?！辜沃俸唵蔚?。

　　他似乎也不打算多做解釋，徑行放下簾子，并交代車夫讓馬車行駛得平穩(wěn)一些。

　　「責任？什么意思？」

　　樊瑜百思不得其解，她與嘉仲非親非故，怎么忽然提到「責任」了？

　　由于心中的疑惑，一向心細的她并無注意到柳原思索的眼神，兩人在靜默中一路到達了另一幢宅院前。

　　嘉仲的府邸確實沒有州府來得氣派，卻古拙雅致，庭院中有顆蒼郁的雒棠，葉片大而圓，白日時能夠完全遮擋陽光。

　　此時已經(jīng)入夜，嘉仲向府中的管事交代了幾句，又詢問樊瑜二人是否有需要的物品。

　　「沒有了，謝謝?！狗u搖頭，柳原也小聲道謝。

　　嘉仲拍拍少女的頭，正要拍少年的時，手卻懸在空中一瞬，而后垂了下來。

　　他溫聲對兩人道：「總之，如果有事情，就到東側(cè)的書房來找我，三更前我都會待在那兒?！?p>　　管事見狀很是驚訝，他原以為這兩人是嘉仲不知從何處帶回安置的流民，如此看來他們好似頗得重視？

　　樊瑜和柳原盡管是名義上的侍女及小廝，卻擁有享有遠遠比那更高規(guī)格的待遇，不僅得到了單獨的房間，平時也不必聽命于管事，只要跟著嘉仲就行了。

　　晚上熄燈前，柳原自然而然地想將阿悟順走，卻遭到了對方的反抗。

　　那白絨絨的小身軀在手中掙扎著，柳原放輕動作，阿悟立刻靈巧地由空中落到地上，令樊瑜略為一驚。

　　「沒關系，耳鼠本來就是能短距離滑行的妖魔。」柳原注視著阿悟竄上樊瑜的肩膀，語氣不知為何有些黯然。

　　見他那惋惜的模樣，樊瑜也沒有特別點出，忍笑道：「我看牠挺喜歡你的，還好吧？」

　　柳原聽出她的調(diào)侃之意，用鼻端哼了聲。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睡。」樊瑜將阿悟捧進胸口處，朝少年揮揮手，畢竟經(jīng)過一天的奔波，兩人也都累了。

　　「等一下?！?p>　　柳原一收表情，抱著胸口道：「我有話要跟妳說?！?p>　　樊瑜會意，「到我房間吧?！?p>　　兩人關上門，柳原自來熟地坐在床鋪上，樊瑜則將書桌前的椅子拉出來。

　　「天命者和王的關系，我想妳大致上都已經(jīng)知道了?！沽恢苯诱f明來意，反而先拋出一個引子。

　　樊瑜注意到他話中有話，疑問道：「對的，怎么了？」

　　柳原撥了撥自己的銀白色瀏海，一面觀察著少女的神情，一面語出驚人──

　　「我認為我發(fā)現(xiàn)了王氣的存在?！?p>　　樊瑜正在戳弄著阿悟翻過來的白肚皮，聽聞此話后極度驚訝，險些沒站起來。

　　「真的？在這座宅邸中？」

　　柳原緩緩點頭。

　　「那你打算如何？」樊瑜眨了眨眼，猜測道：「在府里四處走動？」

　　「差不多，我推測王應隱藏在侍女中，只是具體不能確定是哪一位，為此我需要妳的幫忙?！?p>　　「怎么幫？」

　　「結交朋友?！沽溃骸竿跖c天命者必然相遇，屆時……」

　　樊瑜從他未竟的話語中聽出了深意，猶豫了一下，仍開口道：「我不喜歡為了試探而與人結交，應該有其他方法吧？」

　　柳原淺棕色的眼珠直直望進她心底，「如果我說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