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鴉雀無聲,所有的法師都回過頭去,注視著那個突然插手的施法者。
君士坦丁放下手里舉著的短柄魔杖,魔杖頂端的紫色水晶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暈,無視在場諸人異樣的目光,他走到朱利爾斯面前,“有沒有事?”
朱利爾斯掙扎著站了起來,“謝謝?!?p> 一旁趕來的朱諾看到君士坦丁,注意到他手里拿著的那柄魔杖,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她認得這根魔杖,正是當初她向煉金壇預訂的那根,卻被某個不知名的家伙給要走了,當時她還覺得惱恨不已,事后卻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而現(xiàn)在,這根奧術魔杖居然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這個少年是誰?
在天才眾多的皇家學院,君士坦丁的魔法天分并不十分突出,許多學員對這位少年都沒什么印象。
“這個小家伙是誰?”魔法塔上,喬伊有些詫異地說,君士坦丁先前施展的奧術飛彈雖然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魔法,但落在大魔導師的眼中,這枚飛彈卻絲毫不簡單,對時機、方向的把握都堪稱完美,哪怕是喬伊自己,也不認為自己能做得更好了。
看到君士坦丁現(xiàn)身,狄安娜也有些驚訝,“他叫君士坦丁,是我的私人牧師,算是我未來的下屬,陪我一起進入學院進修?!?p> 喬伊看著湖畔那個沉著的少年,忽然間覺得看起來有些熟悉,過了一陣,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變。
隆美爾擦了擦臉,看到指尖殘留的血絲,眉宇頃刻間匯聚起澎湃的怒意,他冷冷地盯著君士坦丁,道:“很好?!?p> “這個家伙我來應付。”君士坦丁抖了抖手里的魔杖,望著臉色陰郁得可怕的龍槍青年,語氣卻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朱利爾斯,你先回去?!?p> “誰…誰要你來管?”旁邊的朱諾再也忍不住了,朝君士坦丁叫到,不過她嘴上這么說,卻下意識里攙扶著朱利爾斯向后退去。
君士坦丁回頭看了這位少女一眼,有些意外她眼里隱隱流露的敵意。
朱利爾斯卻是苦笑了一聲,他知道妹妹的敵意從何而來,但此刻他已經(jīng)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可能阻止君士坦丁。
“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事先說一句,等會就算你被打殘了,本小姐也不會替你付醫(yī)藥費的?!敝熘Z對著君士坦丁嚷了一句,然后帶著哥哥緩緩離開。
隆美爾卻是笑了起來,道:“看到?jīng)]有,神圣帝國的白癡,這就是法蘭人,你幫了他們,他們不會感激你,反而會對你投以白眼,讓我來告訴你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吧,永遠不要對弱者心存憐憫。”
君士坦丁在人生的前十年已經(jīng)聽過很多類似的道理,他的老師說過,在泉水鎮(zhèn),那位偽裝成鎮(zhèn)長,死在他手上的大審判長也說過,在他數(shù)年的賞金獵人生涯中,冷酷的現(xiàn)實也不只一次地提醒著他,自幼所熟知的那些美好詞匯,比如善良、公正、友誼,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過是一塊脆弱無比的遮羞布而已,隨時都可能被撕碎。
屠龍者能打倒惡龍,從來和勇氣、正義無關,只關乎手里的劍鋒不鋒利,自身的武技是否強大,這就是龍槍這個國度里的人信奉的樸素生存法則。
君士坦丁很明白這個道理,他也不斷要求自己成為一名強者,可或許是自身經(jīng)歷的緣故,他很難認同強者至上這種理念。
更何況,他和這位龍槍青年之間,還隔著無法化解的國仇家恨。
但和隆美爾不同,他不會因此遷怒于隆美爾本人。
在很多年前,那個中年人站在山崖上,背對著身后的兩位弟子,告訴他們:“世上所有的憤怒與痛苦,都源于自己的無能。”
“你說得對,不要對弱者心存憐憫?!本刻苟『芷届o地說,對著龍槍青年舉起了魔杖,“所以,我等會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隆美爾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自幼在父親羅馬大公爵的庇蔭下成長,家世顯赫、天資過人,無論武技還是魔法,在龍槍新生代的精英中都屬于絕對的佼佼者。
由于家族血脈的緣故,他在施法方面的能力天然遠遠凌駕于同齡人之上,二十歲不到就擁有足以媲美高階法師的力量,在奧林匹亞這大半年來的數(shù)十場魔法對決的輝煌戰(zhàn)果足以證明他的實力,毫無疑問,他屬于舉世公認的魔法天才。
但事實上,身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隆美爾對魔法從來都沒有太大興趣,他崇拜的人物是開創(chuàng)龍槍王朝的那幾位龍騎士,征服一切的武力才是他渴求的目標。
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即便知道自己擁有超卓的魔法天分,他依舊沒在魔法上投入太大的熱情,而是一門心思習劍練武,努力成為一名出色的騎士。
他在武技劍法方面的投入遠遠超過魔法,憑借著天分和汗水,在十五歲那年,他就擊敗了自己的劍術老師,一位龍槍王朝的宮廷大騎士。
然而僅僅取代還不夠,隆美爾從很小的時候就熟知大陸歷史,知道龍槍霸業(yè)的真正對手是誰。
十年前,他的父親和無數(shù)渴望成就輝煌的龍槍戰(zhàn)士一起,踏上了征途,目標是那個擁有上千年歷史的古老帝國,當時的神圣帝國深陷內(nèi)憂外患中,而經(jīng)過上百年的積蓄,龍槍的大軍前所未有的強大,所有龍槍將領對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都志在必得。
但是。歷史無情地嘲笑了他們,即便在極度不利的開局下,神圣帝國依然擊敗了王朝的大軍。
此戰(zhàn)讓無數(shù)原本斗志昂揚的龍槍名將陷入了絕望和消沉中,就連羅馬大公爵也在那場戰(zhàn)役后心灰意冷地辭去了軍職,成為一位日益頹廢的閑散大貴族。
隆美爾看在眼里,每當看到當年英姿勃發(fā)的父親如今像只被磨去了利齒和爪子的獅子一樣,把自己困在公爵府這座豪華的囚籠中,終日花天酒地,墮落不堪,他就感到一股無名的業(yè)火在心中緩緩燃燒。
一定要擊敗那個讓父親蒙羞的敵人,少年攥緊了拳頭,內(nèi)心吶喊著。
為此,他更加努力,在旁人驚詫地注視下,這位頭頂公爵之子光環(huán)的年輕少爺,把自己丟進了軍營里,像個最普通的軍官一樣衣食住行,忍受最嚴酷的訓練。
他變得愈發(fā)強悍、深沉而冷漠,像每一把名劍一樣,把自己放在血火中淬煉,等待出鞘的那一天。
他愈發(fā)向一位真正的強者靠攏,在他十八歲的時候,龍槍與周邊的卡若理公國爆發(fā)了戰(zhàn)爭,他走上了戰(zhàn)場,而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貴族子弟基本上還都呆在家族的溫室里醉生夢死。
在金戈鐵馬、塵土飛揚的戰(zhàn)場上,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興奮,他騎在站馬上奔馳,手里攥著長槍,刺向那些和他一樣年輕的生命,滾燙的鮮血沿著槍尖滑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綻放出一地嬌艷的花朵,像是為勝利者鋪就的紅毯。
在和卡若理軍人交鋒戰(zhàn)爭中,他驚人的武技,出眾的頭腦,和對軍事的獨特理解,第一次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令觀者為之驚嘆。
伴隨著頻傳的捷報,隆美爾的名字被越來越多的龍槍人所熟知,望著馬背上的他孤傲的身影,龍槍士兵們依稀又看到了曾經(jīng)的龍槍名將羅馬公爵的影子。
是的,自己可以做到,甚至走的更遠,隆美爾的目光從滿地敵軍的尸體上掠過,注視著遠方的山川大河,無比熾烈。
自信一點點在他心中萌發(fā),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會一直這樣沖殺下去,成為又一位名將,數(shù)十年后,再度率領更強大的龍槍軍團踏上征服大陸的旅程,他的名字將會被書寫在王朝霸業(yè)的豐碑上,像不朽的史詩英雄尼伯龍根一樣,被后世傳頌。
但這份自信和野心,在那一天轟然坍塌。
那天,一位美麗的少女,穿著和他一樣樸素的軍裝,閑庭信步地來到了他的軍營里,站在他面前,平靜地對他說:“你就是老羅馬的兒子吧,不好意思,從今天開始,你的士兵都歸我管了,不服的話,盡管向我挑戰(zhàn),打贏我就行?!?p> 隆美爾知道她的身份,但是高傲的龍槍青年無畏地選擇向?qū)Ψ匠鍪帧?p> 然而,僅僅數(shù)個回合不到,龍槍青年就被干凈利落地擊倒在地。
“像你這樣的弱者,不適合呆在軍營里,回公爵府吧,免得在神圣帝國面前丟我們龍槍的臉?!迸R走前,少女丟下一句。
弱者?
隆美爾倒在地上,仰面向天,呆呆地反復咀嚼這個詞匯。
他所有的自信和鋒芒,在那一刻被完全碾碎。
所以,當君士坦丁說出那個詞匯的時候,他不可抑制地回憶起了那次慘痛的失敗,憤怒像秋天草原上燎原的野火般在他眼瞳深處熊熊燃燒。
更讓他憤怒的是,這個人生中第二個稱呼他為弱者的,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而已。
盛怒之下的隆美爾,表面上反而平靜下來,一串低沉的吟誦聲在湖畔響起,他發(fā)出的聲音十分古怪,像是混合了幾十種不同的音節(jié),最后呈現(xiàn)的效果就像是從遠古洞穴里吹出來的一道風在嗚咽。
伴隨著他的吟唱,龐大的魔力匯聚到他身旁,陣陣狂風從場間諸人耳邊刮過,碧綠的茵夢湖像是被扔進了幾十顆石子一樣泛起一圈圈漣漪,像是預示著什么。
這是?君士坦丁皺眉沉思,他感覺隆美爾念誦的咒文并不是標準的魔法語,而是別的什么語言。
“龍語魔法?!彼?shù)膯桃撩摽诙觯罢嫦氩坏?,這個小家伙身上居然有一部分龍族的血脈,難怪他的施法速度這么快。”
狄安娜皺眉問道:“這種血脈,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喬伊說道:“龍族是少數(shù)天生就能使用魔力的種族,這種天賦可以借助血脈來傳承,龍族血脈的繼承者最大的特征就是在使用魔力這根杠桿的時候,很少需要借助精神力,而是憑借血脈來引發(fā)魔力共鳴,只需要少量的咒文就能施法,歷史上,這種依靠龍族血統(tǒng)調(diào)動魔力的施法者,被稱為龍脈術士。”
喬伊補充道:“血脈是一根很強大的杠桿,龍脈術士的的血統(tǒng)可以無限放大他們的施法能力,所以非常罕見,更可怕的是,龍脈術士是施法者中唯一可以學習龍語的存在,這使得他們魔法的威力會進一步提升,畢竟,經(jīng)由人類改造而來的魔法語,跟龍語比起來,差距就跟木棍與鐵劍那樣大。
風拂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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