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牛排怎么樣？”大利說道。既然都讀到程澄的心思了，大利就想著還是讓好哥們先快樂地吃一頓想吃的。
“真巧，我也想吃牛排。”程澄笑容燦爛。
“可以?！毙≈芤颤c頭。
程澄和芃亮各自駕車，小周和大利開一輛車。
程澄打頭陣，因為他提議去他最喜歡的一家店。芃亮跟在其后。
“他倆都發(fā)車了，你在磨蹭什么呢？”小周問駕駛座上的大利。
大利的手在微微的顫抖，滿腦子都是“該怎么做”，他企圖把這個煩惱暫時甩出腦子，但是甩不開，漿糊一般糊住了，他已經(jīng)沒法集中精力開車了，強(qiáng)行開車怕是要出事故。
“我突然覺得頭暈，還是你來開吧?！贝罄忾_安全帶，自顧自地下車了，走到副駕駛的位置，打開門，請小周換位子。
“你沒事吧？”小周下車，攬住大利。
“還好，吃過飯我回醫(yī)院找同事看看。”大利都想不去吃飯了，但又覺得這樣會掃了大家的興，還是堅持一下吧！
大利上車系好安全帶就歪著頭倚在門框上。
“不舒服的話就先回家吧。”小周輕輕撫摸大利的腦袋。
“沒事，反正回家也要吃飯，我也餓了，今天芃亮請客，好好地宰他一頓?！贝罄首鬏p松，“可能是低血糖罷了?！?p> 一路上，大利還在思考該怎么辦：假如告訴程澄，首先就要承認(rèn)我對他使用了讀心術(shù)，這可是很傷兄弟感情的；其次，就連碧馨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我都沒有告訴程澄，隱瞞了這么久，就是因為怕他傷心；再其次，要是這動搖了程澄和罌娘的感情，罌娘找我出氣把我殺了怎么辦？太可怕了！我為什么要知道這些！我今天真是犯賤！自作自受！
大利又想到芃亮：芃亮這男的真是厲害，和程澄也是朋友相稱，但是殺了朋友的愛人還和朋友經(jīng)常約出去玩耍，幾乎隱瞞得完美，心理素質(zhì)太強(qiáng)了！
大利又想到小周：小周和罌娘關(guān)系那么好，算得上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吧，她會不會早就知道碧馨是罌娘指使芃亮殺的？天哪！我和程澄好慘！為什么會被這兩個女魔頭看上！不行，我得逃，我得逃！但是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雖然世界很大，但是一旦得罪了她倆，是逃不出她倆的手掌心的！天哪！難道我只能裝聾作啞茍且偷生嗎？這樣還配做大丈夫嗎？！
不知怎的，“大丈夫”這個詞讓大利反省起來，自從和小周交往后，自己就越來越“小男人”了。
一股子反抗精神油然而生。
但是對死亡的恐懼又把反抗精神掐滅了。
大利繼續(xù)想：只有等罌娘和小周對我們厭倦了才能逃離魔爪？她們什么時候才能對我們厭倦呢？我們這么優(yōu)秀，萬一她們就是不厭不膩怎么辦？哎呀，真是愁??！
到餐館了，等上菜的功夫，眼尖的小周發(fā)現(xiàn)附近坐著一個熟人。
小周悄聲說：“嘿，徐帥坐在那桌——誒，對面坐的女的，我不認(rèn)識，你們認(rèn)識嗎？”
大利這會倒是可以撇下剛才的煩惱了，精神頭十足：“他的新歡？”
程澄和芃亮也搖頭說不認(rèn)識。
“喂，程澄，你以前是徐帥的司機(jī)耶，和他那么熟，不去打個招呼？”小周擠眉弄眼。
“你是想讓我?guī)湍愦蚵牥素园?？”程澄笑了，“別去打擾他們啦?！?p> 小周只好偷偷拍下徐帥和女子的照片，安排個下屬查一查。
面對如此熱衷于別人隱私的小周，程澄和芃亮都很無奈。
大利本來想到有新鮮的八卦可以聽了，還挺興奮，但又想到自己的隱私在小周面前也是蕩然無存，就又感傷起來。
直到牛排上桌，大利開動刀叉，嘗到美味時，他的心情才又愉快起來。
“頭還暈嗎？”小周問大利。
“不暈了，看來真的是低血糖了?！贝罄乐Ｈ猓S口敷衍。
多虧了美食的功勞，這頓飯吃得還挺高興。
吃完飯，各自有各自的安排。
小周和大利選擇到附近的公園轉(zhuǎn)轉(zhuǎn)，消消食。
“嘿！蹲下！”小周突然拉住大利，往灌木叢后面躲。
大利想探出頭看看。
“先別看！”小周悄聲說，“是徐帥他們，等他們走遠(yuǎn)了我們再跟上去?！?p> 小周和大利就像狗仔一樣跟蹤著。
“哎呀！真是少兒不宜！”大利不由得捂眼。
“嘖嘖嘖，就這么大庭廣眾之下熱吻，嘖嘖嘖嘖嘖嘖……”小周看得起勁。
“看陌生人接吻還不會特別感到不適，但是看到熟人這么做，真的特別不適，看得我頭皮發(fā)麻?！贝罄銖?qiáng)睜開眼睛瞄了一眼，又不由得閉上了，“我得回去翻翻心理學(xué)資料查查這是什么心理?！?p> 小周再次偷偷拍下照片：“唉，我竟然沒有朱羽的聯(lián)系方式，不然還能給她看看，氣死她?！?p> 大利和小周跟蹤了一路，一直跟蹤到附近的酒店。
“你不進(jìn)去繼續(xù)拍攝了？”大利問小周。
“不了。我還沒那么變態(tài)。”
“這邊的土地規(guī)劃真不錯，餐飲娛樂，公園酒店一應(yīng)俱全啊?！贝罄h(huán)顧四周，“要不咱們?nèi)タ磦€電影？旁邊的商場里就有電影院?！?p> 于是還真就去看電影了，看完電影又是陪小周購物，又是去游戲廳打游戲，玩累了回到家，又是呼呼大睡，睡醒還要去醫(yī)院給病人看診，關(guān)于程澄的煩惱終于被大利拋在腦后了。
幾天后，小周的下屬收集完信息，報告給小周，小周立刻分享給大利。
小周：“原來是朱羽暗地里挪走了徐帥的部分財產(chǎn)，但是百密一疏，暴露了，徐帥氣得把她甩了，那天我們看到的女的是他下屬李經(jīng)理給他介紹的，那個李經(jīng)理可真會拍馬屁。聽說李經(jīng)理一直討厭朱羽的，這下可終于逮到機(jī)會氣死朱羽了，哈哈哈！”
大利：“難道朱羽的最終目的不是徐帥，而是錢？那她為何不直接問徐帥要呢，直接要，徐帥可能還會給，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一場空?！?p> 小周：“不管朱羽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看出來徐帥不是真心愛朱羽的，他也留著心眼呢?！?p> 大利：“也許是真心愛過的，但是受到了這么大的欺騙，才分手的?！?p> 小周：“我倒是覺得，假如真愛，那就算被欺騙，也會選擇原諒?！?p> 真的嗎？真愛的話，就算被欺騙，也會選擇原諒嗎？
大利想到了程澄。
程澄對罌娘的愛，有沒有達(dá)到這個程度？能原諒這殘酷的欺騙和操縱嗎？
知道真相的自己，是否應(yīng)該豁出性命去告知真相？
大利覺得自己已經(jīng)無法像以前那樣坦然面對程澄了。之前隱瞞碧馨去世的消息，并不會讓大利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因為瑂蘭湖每一個精靈都是這么做的，大家集體的共識就是把它當(dāng)做善意的謊言，小小的、不重要的、利遠(yuǎn)遠(yuǎn)大于弊的。這也是程澄至今都不知道碧馨已經(jīng)去世的原因。
而現(xiàn)在，知道罌娘是主謀，芃亮是幫兇，這件事的沉重感、壓迫感、窒息感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當(dāng)初“去世”兩個字的能量。
大利從來沒有這么后悔使用讀心術(shù)，也從來沒有這么痛恨自己的八卦之心。
唉，要是自己能失去這段記憶該多好，失憶了就等于不知道，不知道就不會這么煩惱了。
大利眼前一亮。
對！就是失憶！
雖然知道這是逃避責(zé)任，是無能和懦弱的體現(xiàn)，但大利還是想選擇這么做。
大利會一點失憶術(shù)，但都是對別人使用的，也摸不準(zhǔn)到底精準(zhǔn)度有多高，副作用——抹殺其他無關(guān)的記憶的概率大不大。
也許和讀心術(shù)一樣，確實聽到了目標(biāo)對象的心思——原計劃達(dá)成，也聽到了對象以外的心思——副作用巨大。
也許是太急于得到解脫，對于失憶術(shù)可能造成的副作用，大利的態(tài)度是：輕視。
假如副作用是忘記自己是誰——無所謂，反正自己也經(jīng)常思考自己是誰。
假如副作用是忘記所有法術(shù)的咒語和技巧，忘記作為醫(yī)生的所有知識——重新學(xué)唄，一切知識的學(xué)習(xí)都是時間和耐心的問題，只要壽命在，耐心也在，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
假如副作用是忘記所有認(rèn)識的人——那就去重新認(rèn)識他們唄，或者等他們來找自己唄，他們不來，就說明自己對他們并不重要，還省了去認(rèn)識他們的功夫。
假如副作用是忘記自己對自己使用了失憶術(shù)，還偏執(zhí)地去尋找“怎么會失憶了”的答案——那就讓自己尋找去吧！
大利越想越興奮。
殘存的理智讓他最后思考了一個問題：有什么是必須記得的呢？
思來想去，好像都不必記得，好像都有解決的辦法，都可以無所謂。
大利得意地“哼”了一聲。
突然，這鼻腔里發(fā)出的這一聲，這帶著氣流噴出的一聲，讓大利意識到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呼吸”并不是完全的本能，是可以被精神控制的，而精神和記憶又相互作用。
假如，連呼吸都忘了呢？
豈不是自己將自己窒息而死？
而死亡的根本原因是自己偷偷八卦好兄弟，然后懦弱逃避，不敢承擔(dān)責(zé)任。
啊——那真是死得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