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遠從樹后出來時,剛剛經(jīng)過的兩人已經(jīng)走遠,背影漸漸模糊,他不知自己為什么要躲起來,本是在山上采藥,自那次上山遇見林青后就再沒有見過,他身上的傷特意養(yǎng)了一段時日,就是怕思文回家時看出異常,弟弟的脾氣愈加深沉多思多慮。
他也聽說了林青去容城把野豬賣了個好價錢,緊接著傳出她打了套好家具,這個他倒沒有多想,本來不是林青拉他一把,他可能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剛剛看那人滿身是血蓬頭垢面走近時,若非那熟悉的體格,他是認不出的,剛想著送她一些自己采的草藥,畢竟曾經(jīng)這樣一個對他們至純至真之人,他縱使不愿兩人在錯誤地糾纏下去,也不希望林青過的不好,相反,他感激那些年的無私幫助,也衷心祝愿她能過的好。
本已踏出的腳步,半張的嘴角,在看見那人熟悉的肆意張揚嘴角,以及那眼中含笑帶柔看著那懷中的小人時,下意識轉(zhuǎn)身躲在了樹后,看著那對走遠的人終是沒有開口。
那就是林青的兒子,白天。小小的人五官似極了他那從來寵辱不驚的父親,他曾碰到過,內(nèi)心很是尷尬,卻不想那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總是那么淡然,還沖他微微點了點頭,只那人手中的小人似認識他,他們擦肩而過幾步之后,還在回頭望他。
他永遠忘不掉那樣一雙小小的與林青相仿的眼睛,清晰地帶著不解,帶著疑惑,關(guān)鍵的是小人還做不到他那父親,眼中帶著明顯的憎惡,那樣清晰的瞳孔映襯著一個孩子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被那樣一雙眼睛盯著時,他內(nèi)心愧疚叢生,深深地扎了根,發(fā)了芽,醍醐灌頂般地明白了,一個人的喜歡,有時不僅僅是她自己的事情,有些東西當時下意識地忽略不去想,但直到自己的眼睛看到事實,再也自欺不過內(nèi)心時,才會恍然大悟。
他雖沒有仔細看,卻也瞥見了林青懷里的白天,雖面上不顯喜色,還有些蒼白,但眸子深處那曾經(jīng)的隔閡與疏離仿佛漸漸淡了,望向林青的眼神也漸漸不同了,一大一小相同的丹鳳眼,同樣的熠熠生輝,光彩照人,一鋒利中帶著獨一份的溫柔,一淡然中隱著獨一份的孺慕,遠遠望去,雖有些狼狽,卻異常和諧,他下意識不想打擾,做不到重新面對那樣一雙喜怒分明的眼睛,也不愿看著林青時下意識想到沉默寡言的思文,他只是想著兩人,就仿佛懂了那句“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的沉重,只能說有些事,在那時做不到兩全,錯過了,或是遺憾,或是解脫。
林青是真沒心思注意路邊的某人,一邊和默默裝啞的兒子沒話找話,一邊時不時唬著這樣簍子里掙扎的小東西,心力交瘁,或是下意識地不去想,家里還有個更難搞,只會意念上施壓,不會口頭上爭論的人。
待邁進家門時才想起自己現(xiàn)在的形象有些欠妥,不說衣服破了,滿身還是血跡,更重要的是還沒和白小天通過氣,只能期盼著家里沒人,卻不想一進門又感受到了那神奇般的目光注視,只要在那眼神的注視下,她就心虛地想將腦袋低進土里。
“..........”
白云最近一些時日連軸轉(zhuǎn),估摸著口袋里的銀錢,想著將買驢車的事項提上日程,難得坐在院內(nèi)林青的專屬椅子歇口氣,閉目養(yǎng)神了沒一會,聽見門外傳來拖拖拉拉的聲響,盯著進來的滿滿一堆,觸及那慌亂的幾縷鮮艷紅色時,心微微一緊。
待看清兩人完好無損,臉色也如常時才將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又觸及到那被扔到一旁的獵物有一只鮮血淋淋死相慘淡的狼時,剛松懈的那口氣快速蔓延上來,重新將那一大一小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又一圈,看著天兒有些蒼白的臉色以及林青沒有半絲害怕畏懼的神情,反倒還帶了些剛進門時的興奮與囂張的殘余,只能說自從林青那次醒來后,雖不像以前對這個家不聞不問了,他操的心卻好像更多了,偏偏這人做事比之從前更甚,慣是自我,一點也不像其他婦人般安分,好在他最近發(fā)現(xiàn)這人似不喜他盯著她瞧,每每他盯著有一會兒時,她就會討巧地裝作老老實實的樣子,他就不知該如何開口了,他向來不太會訓(xùn)斥人。
許是見白云盯了好一會不作聲,林青受不了這院內(nèi)的寂靜,加之感覺到懷里白天的再次掙扎,只好率先開了口,邊說邊將白天放下,瞧著那狠心的迫不及待的小人急切地飛撲到了白云的懷抱。
“我,我,其實也沒走太遠,白小天沒事,小豆芽也沒事,你放心吧”林青看著那遠去的小人老老實實地坐到白云懷里,父子倆坐在她的專用躺椅上,有些嫉妒地說道。
白云被兒子飛撲抱住,眉頭微鎖,本欲起身的腿被壓了個正著,天兒向來乖巧,這般行事匆忙,想來內(nèi)心并不平靜,看著他向他擲來的祈求目光,耳邊傳來微啞的聲音。
“爹爹,娘親左臂受傷好一會了”
“嘿嘿,其實也沒事”林青被父子倆同時抬頭盯住,聽著白小天急切的聲音,看著白云微微緊鎖的眉頭,自覺感受到了二人的關(guān)心,不經(jīng)意地撓頭,有些不適應(yīng)地樂道。
白云看不慣這人到了這時還在傻樂,將兒子抱起轉(zhuǎn)身走進了臥室,徒留還在傻樂的一人傻眼了,待看到那兩人又同時出現(xiàn)時還呆呆地站在門口,背上背著顫抖了一路的簍子。
“還傻站著作甚?”白云看著直愣愣站在門口不知疼痛的某人,聽了剛才天兒說了句是被狼抓的,好在岳父也是個經(jīng)常小傷不斷的,家里經(jīng)常備著一些上好的金瘡藥,看那人滿不在意的樣子,想到肚里還好沒出事的孩子,終是不悅地斥了一句。
林青乖乖地來到白云面前,看著被剪開的袖子,也終是看到了自己那深深的幾道爪印,看著蠻嚇人的,周邊紅腫青紫,血肉翻飛,明明感覺不怎么疼,被白云冰涼的手指觸到時,仿佛傷口也瞬間嬌氣了起來。
白云看著眼前深深的爪印,周邊是半干了的血漬,觸之還會有血珠冒出,偏那人還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有些生氣,將傷口清洗干凈,輕輕地戳了一下,隨口問道。
“可疼?”
“不疼”林青呆呆地回道,卻不想感覺那人加大了力道,不禁傻眼了,她就算沒怎么感覺疼也不能戳她啊。
“你戳我干嘛?”
“可疼?”白云不理會林青的抱怨,依舊淡淡地問道,手上卻放輕了力道將眼前看著有些不舒服的傷口包了起來。
“廢話,我戳你試試?“林青怒了。
“知道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