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云閣中一陣沉默，良久，云裳嘆氣道：“真?zhèn)鞯茏铀膫€字害人不淺。也罷，我就許了自然這個真?zhèn)鞯茏拥拿??！?p> “那個殷勤呢？你打算如何對他？”令狐若虛漫不經(jīng)心地問。
“他？！”云裳俏臉一板道，“他這苦肉計唱的那么辛苦，我不讓他過足了戲癮，豈不是對不起他？”
云裳咬牙切齒地說完這話，卻見令狐若虛目光炯炯地看過來，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怎么了？”
“哦，沒什么，是我剛剛想到被遣走的那個三個殷家小子，一時走神兒了?！绷詈籼摶剡^神兒來，淡然笑道。他的心中卻在奇怪，為何云裳這丫頭提及殷勤時的態(tài)度表情，竟然與沖阿蠻發(fā)火時一般的嬌嗔模樣？
云裳不知她的情緒落入師叔眼中，引發(fā)人家的浮想聯(lián)翩，卻也對殷家小子們的離開頗為失望?；ㄘ偡暹@一次招募到的內(nèi)門弟子人數(shù)雖多，絕大部分卻都是湊數(shù)來的。真正有中上品靈根的除去殷家兄弟以及逸青云，總共加起來也就是一掌之?dāng)?shù)。殷家兄弟這一走，便幾乎是去了一半，云裳心中也覺得頗為惋惜。
云裳的臉色微變道：“剛才光顧著收拾阿蠻，竟將殷家兄弟的事情忘在腦后。”
令狐若虛淡然道：“那殷勤若是連殷家兄弟也保不住，也不值得我們在他身上投入過多關(guān)注?！?p> 云裳強(qiáng)大的神識瞬間掃過正在半山腰的弟子隊伍，便已發(fā)現(xiàn)幾個被她重點(diǎn)關(guān)注的對象中少了一個。那個蠻荒女子竟然偷偷溜了！莫非是被殷勤遣去保護(hù)殷家兄弟了？云裳稍微放心之余，心中升起一絲遺憾，她忽然覺得師叔所說殷勤有能力掌控這些新收弟子的話，頗有可能。
不過下一刻，她的臉上便閃過一絲怒意，她發(fā)現(xiàn)耿六一竟然也脫離了隊伍。
令狐若虛針對燕自然的誅心之語，在她心中再度響起。燕自然暗中招募弟子雜役之事，令狐若虛曾與云裳提過，耿六一的名字就在其中。云裳以為，左右都是為山門做事，也就并未過問。
燕自然這是公器私用！云裳的臉上神情變換，最后還是頹然坐下，感概道：“沒有結(jié)丹的時候，天天想著金丹，等到結(jié)了金丹，卻又懷念以前一心修行的日子?！?p> 令狐若虛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笑著岔開話題：“云裳這話不知要讓多少丹途無望之修士，心生怨念??！我初入宗門的時候，曾經(jīng)有幸聽過怒蛟上人的一次開壇講法。
當(dāng)時有個筑基后期的師兄，問了一個題目頗大的問題，他請怒蛟上人講一講，結(jié)出金丹之后該如何起修，才能修得元嬰？
當(dāng)時大家都笑他好高騖遠(yuǎn)，金丹尚未修得，就去想元嬰境的事情。可怒蛟真人不但沒有笑他，反而很認(rèn)真地答了他的問題。
怒蛟上人所說的話，我至今記得，他老人家說，金丹之后境界之提高不是修的，而是熬的！”
令狐若虛回憶起當(dāng)年之事，悠然神往道：“我那時年輕氣盛，覺得上人是在故弄玄虛，高推圣境。直到鐵翎師兄進(jìn)階金丹之后，與我講起他修行所悟，我才從他身上，讀懂上人當(dāng)年所說之真意。
我人族修士，從修命下手，一味加強(qiáng)靈根的做法，到了金丹之后就會進(jìn)境越來越慢，乃至止步不前，必須配合性宗之磨練，才能有所突破。
可我荒原修士，哪個不是開脈之后便埋頭苦修，一味對著靈根下手？進(jìn)境雖快，卻往往因?yàn)楹雎孕木承摒B(yǎng)，輕者修成個性情古怪的瘋癲狂徒，重者則走火入魔，身消道隕。凡人不明就里，只道這些奇奇怪怪的行為，乃是仙家風(fēng)度，游戲人間。殊不知，此乃我荒原修士重命輕性之大弊端。
也正因如此，七大宗門才會通過種種手段，讓金丹修士或者執(zhí)掌山門，或者鎮(zhèn)守城池，為的就是通過種種瑣碎雜事，磨練修士的心性。
旁人都說鐵翎師兄做了掌教之后，俗事太多耽誤了他修行。卻往往忽略了，萬獸谷諸祖之中，卻以掌教師兄的進(jìn)境最快。反而打坐跑脈，最下功夫的巨猿師兄，修為卻遲遲不能突破金丹六層，無法晉級后期?！?p> 這番道理，云裳在晉級金丹之時，就曾聽鐵翎真人講過，經(jīng)過這段時間操持道場之事，對這個“熬”字的體會，更加深刻了許多。
感慨間，鶯兒進(jìn)來稟報，八百弟子已經(jīng)在花貍廳外等候。
云裳收拾起心情，起身對令狐若虛笑道：“正好師叔在這兒，您老看人的眼光最準(zhǔn)，幫我選幾個可勘造就的弟子。”
令狐若虛擺手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便是元嬰大能，也不敢說能夠看破人心。我這老眼昏花的，就不去湊那熱鬧了。我剛剛聽你所說，倒是對被自然趕走的殷家?guī)讉€小子有些興趣。左右我要去趟郡城，順便看看能不能與這幾個小娃娃結(jié)緣了?！?p> “師叔不會是打算把那幾個小子調(diào)教成蟲兒吧？”云裳眼中顯出驚奇之色。
令狐若虛早年在鐵翎峰輔佐鐵翎真人的時候，執(zhí)掌貪狼與廉貞兩部。其中貪狼一部中，有一專門負(fù)責(zé)處理山門中那些見不得人的腌臜爛事的組織，起名蟲巢，其中成員全由令狐若虛親手調(diào)教，以各種蟲子為代號。鐵翎真人能夠從掌教大位的爭奪中勝出，蟲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后來鐵翎真人成為掌教，因?yàn)橄x巢的名聲不好，才裁撤了這個組織。蟲巢雖然沒了，萬獸谷各峰卻也都仿效此法，各自暗中訓(xùn)練類似的人手。
包括燕自然也打著為山門辦事的旗號，暗中拉攏些雜役弟子，做些類似的事情。云裳雖然知情，卻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地沒有干預(yù)。她與令狐若虛提過幾次，想請他出面為花貍峰打造蟲巢，都被令狐若虛以精力不濟(jì)拒絕了。
令狐若虛不置可否地笑笑，對云裳道：“蟲兒就是個蟲，能夠破繭化蝶已然是它的造化，它永遠(yuǎn)也化作不了龍。云裳將來是要擒龍的，不要在蟲兒的身上花太多的心思?！?p> 云裳若有所悟，邁步欲往花貍廳去時，還是忍不住傳音道：“師叔對于自然的看法是否太過苛求了？”
令狐若虛傳音回道：“我閉關(guān)前，郡城有只老蟲子捎來個信兒，說是自然與武家那位采娘郡主的關(guān)系頗為密切。”
云裳聽得一愣，眼中浮起復(fù)雜的神色。
雙刀彩虹
莫走，后面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