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城里只有一座廟,凈業(yè)寺。
潯陽城里也只有一家肉鋪,楊師傅肉鋪。
凈業(yè)寺里有二十多個和尚,肉鋪里只有一個楊師傅。
凈業(yè)寺在東街,肉鋪就在它斜對面。
凈業(yè)寺香火不斷,到肉鋪買肉的人也是絡(luò)繹不絕。
誰讓潯陽城小呢,只有一座廟,一家肉鋪。
凈業(yè)寺的住持禪光不過二十出頭,又生得好看,城里大媽大嬸經(jīng)常感嘆他怎么就想不開出家了,若是還俗一定要把自家閨女嫁給他。
楊師傅肉鋪里面唯一的楊師傅卻是個女的,大名已經(jīng)沒人記得了,不過因為長得漂亮又潑辣,人稱豬肉西施。
旁人都叫豆腐西施,她卻叫豬肉西施,無父無母,無兄無姊,已經(jīng)快二十了也沒人娶,靠著賣肉維持生計倒也過得快活。
每日凈業(yè)寺早課的時候,正好是豬肉西施殺豬的時候。里面一片誦經(jīng)聲,外面卻是一陣陣豬的慘叫聲。
每當(dāng)豬慘叫時,禪光的眉頭就緊一分,而豬肉西施的臉色就會緩和很多。
殺了豬,她喘了口氣,開始揮刀剁肉,每每這時,在寺周圍巡視的禪光就如同躲瘟疫一般躲著肉鋪走。
豬肉西施毫不在乎這群和尚的感受,她只在乎今天賣了多少肉,掙了多少錢。她掙錢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喜歡錢,越多越好。
這一日傍晚,肉已經(jīng)全賣光了,豬肉西施坐在砧板后頭的三條腿凳子上,借著黃昏那點微光數(shù)錢。
然而一道身影卻擋住了光,豬肉西施不耐煩,“今個兒都賣光了打烊了,明兒個再過來吧?!?p> “阿彌陀佛?!?p> 豬肉西施手一頓,抬頭看著來者,對面凈業(yè)寺住持禪光。
“大師,你這是想通了要來買肉吃?”豬肉西施上下打量他,見他十分瘦弱,嘆氣道,“出家人不吃葷腥,個個瘦得皮包骨似的,確實要吃點肉補補,看咱們是鄰居的份兒上,我還給你打八折,你看怎么樣?”
“貧僧來此,是勸女施主放下屠刀的?!?p> 禪光眼神溫和,注視著豬肉西施,豬肉西施先是一愣,隨后笑了笑,滿手油腥在圍裙上蹭了蹭,站了起來。
“大師您這是要斷了我的活路嗎?整個潯陽城都知道我是個殺豬賣肉的,你偏要我放下屠刀,我可不信你的佛,我只信我掙多少錢能買多少吃的,您還是請回吧,這屠刀我是放不下的?!?p> 禪光道,“女施主可隨我修行,貧僧可保女施主衣食無憂?!?p> “修行?衣食無憂??”豬肉西施失笑,“我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和尚養(yǎng)活了?再說我要的可不是衣食無憂,我要的是錢,之后再嫁給一個疼我愛我養(yǎng)我一輩子的男人,大師,您給得起嗎?”
禪光眼觀鼻鼻觀心,“女施主請自重?!?p> 豬肉西施笑道,“你來斷我活路卻又讓我自重,究竟是誰不自重?”
“女施主殘害生靈,實在造業(yè)頗重,現(xiàn)在停手與貧僧修行,仍可被佛祖保佑,若……”
“我殘害生靈?那你怎么不勸勸整個潯陽城里買肉吃肉的人?偏來找我?”
“若無肉可買,自然不會有人再吃?!?p> “笑話,我不殺豬買肉,自然有旁人來做,你以為我停手了,這潯陽城就能人人吃素?不殘害生靈了?”
“貧僧自會一一規(guī)勸?!?p> “大師,我念在你是我鄰居的份兒上不想罵人,你信你的佛我殺我的豬,咱們互不干涉行嗎?”
禪光還想說話,豬肉西施已經(jīng)拿起了殺豬刀,“大師,小店要打烊關(guān)門了,有什么話明兒再說。”
“那貧僧再問一個問題,請女施主一定告知?!?p> “說。”
“敢問女施主姓名。”
豬肉西施很奇怪看了眼他,“我姓楊,楊九思。”
“九思姑……”
娘字還沒出口,楊九思已經(jīng)“砰”得一聲合了窗子,禪光無奈搖搖頭,只身回了凈業(yè)寺。
楊九思家就住在肉鋪后面不遠(yuǎn)處的一個破房子里,她本來可以住得更舒服,然而實在太過于愛錢,所有積蓄寧可埋在地底下也不想拿出來換個好房子,至于衣服翻來覆去就那么幾件,春夏冬各兩件,秋天和春天穿得一模一樣也就將就過去了。
她往床上一躺,床板咯吱咯吱得響,畢竟這床恐怕都比她年齡還大,難免有些破舊。楊九思對此不在乎,有的吃穿住就滿足了,何必要求那么多。
至于禪光回了寺之后竟然一言不發(fā),甚至晚課也交給旁人主持,破天荒頭一次缺席了晚課。
第二日楊九思照樣出攤,她哼著曲兒磨刀,一旁的木樁子上捆著她清晨剛從城外進(jìn)來的活豬。
很肥的一頭豬,昨日還吃好喝好倒頭就睡,今日就成了楊九思賺錢的東西。
那豬還在嚎叫,一邊掙扎一邊嚎叫,然而楊九思把它捆了一圈又一圈,想掙脫也掙脫不了。
楊九思冷不丁一抬眼差點嚇昏過去,眼前杵著個人,眼圈發(fā)黑,直勾勾盯著自己。
“大師您怎么又來了?”楊九思看了他一眼,繼續(xù)低頭磨刀。
“貧僧是來勸九思姑娘放下屠刀的。”
楊九思“哦”了一聲,拿起手臂長的殺豬刀走向嚎叫的肥豬,在豬脖子上拍了兩下,用熱水澆了兩下,又回頭沖著禪光甜甜一笑,然后手起刀落,一刀捅進(jìn)了豬脖子。
“呼,”動脈被割開的一瞬間,豬開始拼命嚎叫四條腿亂蹬,渾身顫抖。楊九思胳膊肘按著豬頭,一手拿刀,另一手扶著鐵盆接血,左腳踩著豬身防止豬亂動。豬一直在嚎叫,楊九思也不放手,轉(zhuǎn)動著刀把兒,一點點將豬血放出來,眼見那豬終究是一動不動,絕了氣息。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倍U光在一旁開始念起了往生咒,而楊九思就跟沒看見一樣,端著盛滿豬血的鐵盆,進(jìn)屋洗手去了。
“九思姑娘還不肯隨貧僧修行嗎?”
楊九思拿著一段豬腸子走出來,“大師若想吃肉,大可隨時來我這里,我不收大師分文,只求大師別再來問我修行不修行了,我沒興趣。”
“九思姑娘殺孽頗重,恐會下阿鼻地獄受苦。”
“你們佛家不是常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嗎?我就是那個下地獄的,不勞大師費心,您還是請回吧?!?p> 禪光盯著楊九思,眼神十分溫和,“九思姑娘有佛緣,所以貧僧一直希望……”
“我沒佛緣,我只有殺豬緣?!?p> “姑娘確實很有佛緣?!?p> 楊九思聞言挑眉,“大師你怕不是發(fā)燒了吧?”
禪光微微一笑,“九思姑娘說笑了,姑娘把家安在凈業(yè)寺附近,足以證明姑娘與佛門有緣?!彼p手合十,“請姑娘放下屠刀,與貧僧回寺中修行。”
“我說禪光大師,你腦子是不是不清醒?”楊九思把殺豬刀別在腰帶上,“跟我一個殺豬的過不去做什么?我是殺豬不是殺人,你再不走我就喊人說你非禮我你信不信?”
禪光正要繼續(xù)說下去,一個小沙彌拽住他衣袖,“師叔師叔,師父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兒啊?!?p> 楊九思看著小沙彌,甜甜笑道,“小和尚想不想吃肉呀?姐姐請你吃好不好?”
禪光臉色一變,領(lǐng)著小沙彌飛快離去,遠(yuǎn)遠(yuǎn)的還留下一句話,“九思姑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楊九思一邊磨刀一邊不屑,“哪兒來的瘋和尚過來打擾老娘心情,下次看老娘不砍死你!”
臨榆
支線任務(wù)開始√終于能寫和尚×女神經(jīng)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