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攻防（三）
赤坎嘿嘿地笑起來，“蒙冶，你的寶貝兒子，已經(jīng)主動說出了實情，你還要選擇無視事實，包庇他到底嗎？”
“坐下！”蒙冶朝蒙逸大喝了一聲，猶如打響一個炸雷。
蒙逸心一懵，腿一軟，自然地就坐下了，眼中已是噙滿淚水。
蒙冶把目光轉向赤坎，緊緊地握住了拳頭，舉到自己面前，臉頰上的肉，緊繃著，深深地塌陷下去，道，“就算是蒙逸被嚇的不敢上前，那也是你用巫術搗的鬼。他不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
赤坎尖聲大笑起來，“嘿嘿嘿嘿，大家來看一看吧，這，就是我們偉大的族長，蒼梧氏的領袖！事實擺在眼前，還想用捕風捉影的事情給自己狡辯。今天你讓我坐到這里，根本就是為你們父子倆的失敗找一只替罪羊。不管你們做錯了什么，都是我的錯！是不是？為什么？就因為我的臉很丑陋嗎？就因為我會黑暗的巫術嗎？你們不要忘了，就是為了用黑暗的巫術保護蒼梧氏族，我的臉，才被九鳳燒成這樣！蒙冶，你這樣逃避責任，包庇親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做蒼梧氏的領袖！”
一些長老，開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六長老道，“族長，赤坎說的，并非沒有道理！況且，他們家族對于部族的忠心，我們這些老家伙，心里頭都是清楚的?！?p> 蒙冶霍地起身，伸手指住了赤坎，道，“赤坎，你已經(jīng)徹底變了，徹底地墮入了深淵。你這分明，就是要取我之位而代之。我已經(jīng)知道，肥遺，為什么要放蒙逸回來。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要忘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火海中救出來的。”
赤坎也站了起來，大義凜然地道，“大家敬你是族長，不敢說你不是，但我不一樣。因為我所考慮的，只是部族的發(fā)展，沒有任何個人的私心。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人，也沒有后代，只有一個收養(yǎng)的苦命孩子赤霄。不像某些人，只會包庇自己的親人。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他錯了，我也會指出來！”
蒙冶不禁冷笑連連，“好一套堂皇的說辭！好一個一心為公，大義滅親的正義化身！你幾乎算準了所有的事情，你的巫術，也幾乎可以令你瞞天過海。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煉器技藝！”
“大家來聽一聽，看一看我們敬愛的族長大人還有什么說辭吧。請開始你的表演，我們洗耳恭聽!”赤坎擺擺手道。
蒙冶平復了一下情緒，語調之中，帶上一絲沉痛之意，“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問過我，我妻山容，我兒蒙琦，去哪里了？我沒有告訴你們?，F(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們了，他們母子倆，就在妖屠劍里，我把他們，都煉在劍里頭了。這劍準確地說，不叫妖屠劍，而是應該叫，子母妖屠劍！母子之心，兄弟之情！就算蒙逸的膽子，比老鼠還要小。只要他的手上，還握著這子母妖屠劍！他就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去！因為在劍里頭吶喊的，是他母親與哥哥的神魂！現(xiàn)在，蒙逸回來了，子母妖屠劍，卻不見了。除了中了巫術之外，還能有什么解釋？”
蒙冶此言一出，在座諸位長老無不動容。赤坎，自喉嚨深處發(fā)出了尖利的笑聲，“用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來煉劍，這，可是比最為黑暗的巫術還要黑暗！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
蒙冶和赤坎，各有一套說辭，兩個人都是義正辭嚴，一口咬定是對方的錯。長老們，都有些犯難起來，不知該如何決斷。
蒙逸在這里坐了這么久，聽到父親為了維護自己講出這些沉痛的事情，看著他失去了慣常的冷靜和鎮(zhèn)定，提高嗓門與赤坎爭吵，心如刀絞。
他不禁又回想起面對肥遺時的情形。那時候，真地是巫術的作用嗎？還是他自己的心，本來也沒有那么強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腦海里響起，“蒙逸，你怎么這么沒用？既然你沒有勇氣承受這一切，當時為什么不跳到劍爐里去？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根本就不配擁有妖屠劍！你簡直就是我們蒙氏一族的恥辱！”
那是蒙琦的聲音！是蒙琦在指責他！蒙逸本來就心中對于蒙琦懷有愧疚，聽到他的指責后，情緒徹底崩潰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配！我該死！我早就應該死！蒼天啊，寬恕我吧！”蒙逸徹底失控，涕淚如雨，沖開大門跑了出去。
蒙冶見狀，又氣又痛，死死地盯了赤坎一眼，還是放棄了在大廳內繼續(xù)跟赤坎死磕的想法，而是快速跑了出去追蒙逸。
赤坎看著蒙冶龐大的身軀飛速跑出門外，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他緩步上前，慢慢地把大門合上，然后，轉身回到廳內，緩慢而堅定地坐到了還留有蒙冶余溫的主位之上，緩緩掃視全場后，一字一句道，“在當前的局勢下面，接下來，我們只有一個選擇了…你們，都得聽我的！”
在座的諸位長老，在蒙冶離去后便失了主心骨，一個個木然地點點頭，聽從赤坎的安排。
“轟隆隆、轟隆隆”，天色變的陰沉無比，烏云緊緊地壓迫著山川河流，猙獰的閃電，撕破天際。
大雨傾盆而下，狠狠地鞭撻著山石草木。蒙冶在村口的山溪旁追上了蒙逸，一拳把他打翻在地，然后揪起他的衣領，把他舉起來，扼的他喘不過氣來，把嘴巴靠近他的臉，怒吼道，“你瘋了？蒙氏一族，哪里有你這樣的孬種？??！”說完又一把將蒙逸摔翻在泥水里，又抓著他濕漉漉的頭發(fā)把他拎起來。
蒙逸的心，已經(jīng)徹底懵了。父親的怒罵，暴打，在他崩潰了的心里，也掀不起太多的波瀾。他耷拉著腦袋，道，“父親，是我的錯！”
“抬起你的頭來，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你是誰的兒子！”蒙冶怒吼道。
蒙逸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猶如天神一般暴怒的臉，還有那一雙猶如烈火在燃燒一般的眼睛。
“父親，是我的錯！”蒙逸把這句話又說了一遍。
蒙冶又是一巴掌把蒙逸打翻在地，打的他鮮血淋漓，“不要再說這句話了。我知道，這是你的錯！錯了！還能改！摔倒了，還能爬起來！失敗了，那就再試一次！犯一次錯，經(jīng)歷一次失敗，算什么？你連重新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可是，妖屠劍，已經(jīng)丟了！”蒙逸有氣無力地道。
“丟了，就去找回來！”
“如果找不回來呢？”
“那我就帶著你再去山中煉劍！不要懷疑我的技藝！我，一定會鍛造出比妖屠劍還要厲害的神兵利器！”蒙冶不容置疑地道。
“但是，如果你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和懦弱，連重新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動不動，就選擇尋死，就算我煉制再強的神兵利器，你也殺不了肥遺！”蒙冶終于放緩了語調，語重心長地道。
“父親，你，不怪我？”蒙逸含著淚問。
“你是我的兒子，你摔了我只會想辦法把你扶起來，讓你有勇氣繼續(xù)走下去，走到我未曾到過的地方去，我，怎么會怪你？”蒙冶道。
“可是哥哥他怪我！我對不起他！”蒙逸又垂下了頭。
“那是赤坎的巫術！你的哥哥，怎么可能怪你！你，就是這么揣測已經(jīng)替你去死了的哥哥嗎？”蒙冶又氣又急地道。
“我懂了，父親。這些，都是赤坎的陰謀，我應該去找他算賬，而不是作踐自己！”蒙逸擦干眼淚和血水，從泥水中爬了起來。
“對！這才是我蒙冶的好兒子！”蒙冶一把摟住蒙逸的肩膀往回走去。
二人回到議事大殿，發(fā)現(xiàn)諸位長老，已經(jīng)離去，只有赤坎，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們。漆黑的斗篷，已經(jīng)重新戴在他腦袋上。
“赤坎，你老實交代，對我做了什么手腳？”蒙逸怒氣沖沖地道。
面對質問，赤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小家伙，放尊敬一點。剛才長老會議已經(jīng)一致通過，暫停蒙冶的首領權限，由我代理。在查清楚刺殺肥遺的事件之前，蒙冶，不得參與部族事務的管理。你以這種語氣跟代理族長說話，我是可以治你罪的，無須長老會議通過?！?p> 蒙冶聽了，大怒道，“誰敢暫停我的權限？必定又是你在那里妖言惑眾。我要重新召開長老會議討論此事?！?p> “我不同意，我們，不必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已有定論的事情上。”赤坎道。
“你不同意，也得開。我去一個一個把長老們請回來！”說完，蒙冶便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入暴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