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讓無鄉(xiāng)心中一緊,上次“鎮(zhèn)淵”鐘響,是盜靈印案被偵破。而此時他最擔心的莫過于是盜靈印一案有了什么進展。不過他還算鎮(zhèn)定,畢竟按道理來說若自己已被牽連進去,早該被請去執(zhí)法堂了,而不是用幾聲鐘響嚇唬自己。況且他已丟掉息土,沒有物證,便有了抵賴的余地。
據(jù)他所知,靈淵內,一旦鐘聲想起,四面八方皆能聽到,到時執(zhí)事弟子會在四處張貼榜文。他急于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便不再理會仙芝之事,使出游魂步,原路返回。待他回到鑄靈爐附近時,已見到有執(zhí)事弟子在高聲傳訊:
“寒潮將至,功力不足者,離淵避寒!指靈針產(chǎn)生反應,寒潮將至,功力不足者,回府避寒!長老通告,寒潮將至,功力不足者回到地面。其余人等,各回本位,應對寒潮!”
執(zhí)事弟子的傳信過于籠統(tǒng),無鄉(xiāng)便詳細了解了一下情況。原來,剛剛指靈針有所反應,按照長老經(jīng)驗,是寒魄山即將噴發(fā)寒潮的緣故。寒潮時會有寒氣收斂,熱氣升騰,寒氣噴發(fā)三個反應。到時靈淵要先后出現(xiàn)巖漿上涌,燥氣噴發(fā),靈淵冰封等現(xiàn)象。總之此時的靈淵將變得兇險無比?,F(xiàn)在鑄靈爐已熄火暫停駐靈之事,連鑄造一半的靈石也統(tǒng)統(tǒng)放置不理,留待事后重鑄。近日內所有修為不足的弟子都要返回府中,爐內弟子也要在鑄靈爐的密室里閉關。鑄靈爐里修建的諸多密室,正是為了應對此事之用。
無鄉(xiāng)知道緣由后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暗道好巧。他才走過巖漿漫過的甬道,巖漿就要再次漫上來。如此的話也算多了幾日清閑時光,可以乘機養(yǎng)傷。
三日之后,隨著一股奇異熱能浩蕩而出,靈淵寒潮,爆發(fā)了!
當夜熟睡中的南無鄉(xiāng)驚覺胸悶氣躁,清醒之時已能清晰察覺空氣之中多了一股熱能流竄,且有越來越強之勢。
南無鄉(xiāng)醒來后連忙盤膝打坐,默運內力抵抗。他修煉的南明真經(jīng),正是對抗這股熱能的不二法門。此時便同高手較技之時比拼內力,哪一方先內力不濟,哪一方就要丟掉性命,他一夜養(yǎng)精蓄銳,為的就是聚集精神。
感受急速升騰的熱氣,南無鄉(xiāng)終于明白,為何除了鑄靈爐內的弟子,其余人都被召回到地面上。這寒潮,根本不是尋常武者可以抵御的!若非鑄靈爐重地不能有失,恐怕會連同他們一起召回才對。鑄靈爐內除了幾位后天的長老,皆是修行至陰至陽的功法鑄靈師。長老們自不必說,這些鑄靈師也都各有應對寒熱二氣的手段。盡管如此,他們面對這種程度的天災也并非高枕無憂,同樣要承擔不少風險。但也因此,在寒潮過后,各個鑄靈師們都會有不少獎勵。
南無鄉(xiāng)只覺五臟六腑如遭火燒一般,這是內力運轉過于快速,導致體內陰陽二氣失衡的緣故。他身負重陽之體,此時尤其感陰氣不足。這熱能的覆蓋周身,全無死角,令他掌握的所有手段,在應對此事上都不管用。畢竟若在此時打開穴道泄氣,恐怕未等自身的熱能散發(fā),外邊的熱能早已涌入體內。到時內外交逼之下,恐怕幾個呼吸間就能將他蒸成一團熟肉。
南無鄉(xiāng)又強忍了幾個呼吸,此時讓他在修行時無往不利的重陽之體終于首現(xiàn)弊端。尤其他平常的修煉習慣,一股陽勁行到窮盡之時,于后天陽脈再生陽勁,這樣根本不容他有半點緩沖時間。終于,他感到肺脈中積聚的熱能已達極限,而他受傷的手掌也跟著發(fā)難,四面八方的熱氣似乎有自手掌涌進全身的趨勢。如此內外相沖,再不能穩(wěn)定自己的氣息,便開始渾身抽搐,面容扭曲,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南無鄉(xiāng)不曾想到,這種靈淵內幾年就有一次的寒潮,竟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他才一感嘆,便感到經(jīng)脈之中積聚的灼熱之氣已逼上天靈。無鄉(xiāng)深知一旦靈臺失手,將再無挽回的余地,這讓原本還在猶豫的他,決心鋌而走險起來。
想到此處,無鄉(xiāng)深吸一口氣,盡量平穩(wěn)氣息,做出他認為此時唯一能保全性命的決定。只見他雙手上下翻飛,將渾身可控的內力由運行改為聚攏,分別護住四肢、丹田、心口、天靈等要害部位。外邊的熱能似也帶有一絲靈性,隨著無鄉(xiāng)內勁收縮,竟也步步緊逼,大有將他的內力分而圍之,一舉殲滅的意思。
南無鄉(xiāng)自知他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處理此事,過了這幾個呼吸自己的生死便聽天由命了。
不容多想,連忙運轉內力,以飛快的速度在自己的天靈、心口、丹田等要害之處各拍一掌。原本混亂在各處的內力立馬引爆開來,身外熱能乘虛而入,與南無鄉(xiāng)體內失控的真氣相沖后一起變得秩序全無。
此時的情形與劉無怠助他練功時截然不同,卻與當日被周無帆打了一掌后的情況有七八分相像。若不是有這一番經(jīng)歷,他絕想不出這么一個辦法來。他也不敢肯定這個辦法是否可行,卻只能硬著頭皮如此做了。以他的推斷,金光不壞神功,確實可以應付此時的局面。此法訣一旦發(fā)動,周身穴竅持續(xù)緊閉,乘虛而入的熱能,也就失去支援,威脅大減了。但這外來熱能,能否如同周無帆的內力一般成為修行金光不壞身的養(yǎng)分,卻是天才知道的事了。不過,只要這股熱能不高過他體內的真氣,至多也就令他元氣大損而已。至于元氣大傷后,能否挺過另外兩重劫難,那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就在體內氣息亂竄之際,他本身卻進入一種其妙狀態(tài)。此刻他內心澄明透徹,雖然絲毫無法控制體內的氣息,卻又對體內真氣的每一絲變化都洞若觀火,甚至隱約間看透了自己的經(jīng)絡骨骼。這一狀態(tài),正是一位武道之人窮其一生也難得一次的悟道機緣??上S诒C?,注定錯過了。
半個時辰后,熱力終于停止增長。他在一旁親自體會了自身氣息由一只螞蟻到一只猛獸的自然變化,亦覺得十分驚奇。尤其是開始之時,他生怕空氣之中彌漫的熱能一不小心把這只“螞蟻”燒成灰燼。但每逢熱能侵襲之時,這“螞蟻”竟然渾身散發(fā)金色光芒,任這周圍的熱力如何侵襲,都巋然不動。
終于在這股氣息回落到一個人應有的水平之時,他重新?lián)碛辛四軌蚩刂苾攘Φ哪芰ΑH羰前凑战鸸獠粔纳淼男逕挿ㄩT,此時應該激發(fā)內力,對自己的肉身做最后一次強化。但此刻他正處于火劫之中,自然以保留內力為妙。
終于,在他心驚膽戰(zhàn)之中,此番劫難暫時度過了。但對他來說,更難的卻還在后面!
按長老們傳授的經(jīng)驗,寒潮時需過三重生死關?;鸾偈堑谝恢?。伴隨火劫,熱能增長,巖漿上流,巖漿蔓延時會放出的各種地心才有的氣體,這是第二重氣劫。歷來都有弟子在氣劫來時昏迷,因而傷了根本導致此生再無寸進的。第三重是寒魄山寒氣噴發(fā),被稱作寒劫。寒劫會與火劫的余能相抗而產(chǎn)生兩極之力。此時處在冰火兩重天中的武者們,只要不能在夾縫之中守正道心的,都有死于寒熱之變的可能。
果然,一股腥臭異常的氣息襲來。他才不小心吸了一口,已經(jīng)頭暈目眩了。南無鄉(xiāng)趕緊取來汗巾,浸在事先準備好的水桶之中。這水桶是提前備好的,是對抗火、氣、寒三劫都有作用的法寶?;鸾賮頃r,水盆中的水分蒸發(fā)可以降低溫度。氣劫來時,汗巾浸水可以預防毒氣。冰劫來時,水又凝冰放熱,可以減緩降溫的速度。
這只是對付寒潮的的輔助手段,真正的應對方法還是自己的內功修為。由于工作特殊的緣故,鑄靈爐里的弟子必然要有抗熱,抗熏,抗寒三種能力。這與火劫爆發(fā)時產(chǎn)生的三種現(xiàn)象正好相符。這也是火劫到來之時,其他弟子可以撤回地面,鑄靈爐內的弟子卻依然要駐守靈淵的原因之一。
南無鄉(xiāng)因修行金光不壞身的緣故,尤擅龜息之道。面對這撲鼻而來的氣息,不但沒有應對慌亂,反而想起自己未入地師府,在家中幫助父親開炭窯的情境來。這種程度的毒煙,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還不如當時開炭窯的剎那散出來的煙氣熏人。
不知過了多久,龜息中的南無鄉(xiāng)感到一陣寒意掠過其身,猛然驚醒。這正是他最恐懼的東西——此時師父不在身邊,若是一不小心受寒氣影響,再入冰天妄境,可沒人能救得了他。
好在此時寒氣還未占到絕對上風,尚有殘余的熱氣幫助平衡。在第一股寒氣襲來的半個鐘頭之內,寒熱二氣爭鋒的勁頭最盛,原本平靜的密室之內,一時寒風四起,一時酷熱難耐。好在南明真經(jīng)不僅抗熱,也能耐寒,倒還能在此情況下一時無礙?,F(xiàn)在已無任何取巧的辦法,唯有守持中正之心,以不變應萬變。
南無鄉(xiāng)抱元守一,勉強挺過這半個鐘頭的時間,此時室內的溫度已降到正常的水平。但就在他心生僥幸之際,熱氣最后一次反撲的時機也到了。周圍的溫度瞬間升高,南明真經(jīng)自動護主,真氣運行速度被激發(fā)到極致。但隨后而至的寒潮卻更勝一籌,一股不下于當初白靈鳥九天寒氣的寒意席卷而來。周圍的空氣立馬變得清爽異常,南無鄉(xiāng)心中一喜,冷不防的眼前已換了景象!
所謂怕什么,來什么!盡管小心防備,盡管竭力避免,但不知寒魄山厲害的南無鄉(xiāng),還是再入冰天妄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