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你愿或不愿,世界都在變(七)
道宮歷前97年,楚國郢都。
次日一早,楊平等人正吃著早飯,項籍就帶著人來到客棧。
見楊平正在用飯,就坐在一旁等待。
楊平給他介紹了小五小九,坐著不動繼續(xù)吃飯。這倆孩子昨天醉酒睡到半夜才醒。
另一桌的崇哥林伢子四人起身微微行禮,退到一旁。沒有外人在也就罷了,有了客人,他們還是得守一守“家奴下人”的規(guī)矩。
楊平是無所謂,完全沒那個意識和自覺。一個貴公子紆尊降貴來拜訪他,他一個連士都算不上的方外之人,半點尊重都欠奉。
反觀項籍卻是老老實實地候著,做足了恭敬樣子。雙眼都是血絲,想必昨晚沒休息好。身上也穿著更顯鄭重的衣服。
楊平抬頭看看門外的馬車,一車廂的禮物箱子,心底略有所思。就算再不懂,也該有點明白這貴公子是來干嘛來了。
項籍已經十四歲了,男子十五束發(fā)成丁,但他不是項家嫡系,所以正常情況下家族不會特別培養(yǎng)他,即使他身負天生神力,乃是契合項家家傳絕學《霸王功》的絕好天才。
武道修行上或許不會有所虧欠,但其他方面就差很多,至少家族不會給他分配客卿隨時教導。
項籍昨天回到自己院子,思前想后,覺得可以拼一把,聘請楊平做他的客卿。可是自己又沒有那么多錢,去求了親生母親,才置辦得起客棧外面的這一車見面禮。
以項籍現在的例錢標準,想要供應一位客卿,哪怕是最低等級的,也是很吃力。
項籍母親自然不愿兒子隨隨便便找一位沽名釣譽之徒來做兒子的客卿,要知道除了經濟方面的原因,家族子弟每個人的私人客卿是有名額限制的。
于是尋來下午跟項籍一起出去的家奴仆人挨個問話,跟項籍所說進行核對,折騰到大半夜,才猶猶豫豫地答應下來。畢竟,這也是家主曾經提到過的人物,現在不抓住,說不定過幾天就被別人請去了。
而且,家族子弟請客卿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這是要報到嫡系那邊去的,登記在案,也免得底下人不知道,請來個敵人派來的禍害。
所以這事啊,還有的忙呢。
楊平吃過早飯,請了項籍到房內,店家知趣地送來茶盞。
“先生早安,不知昨日休息的可好?”
“還行,楚國郢都靈秀之地,自然睡得安穩(wěn)?!?p> “籍昨晚回去,苦思冥想,深覺先生經天緯地之才,學貫古今;特意去求了母親,原聘請先生為籍的客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楊平低頭沉思沒有答話。
項籍覺得有點緊張,口干舌燥的,抿抿嘴唇,繼續(xù)道,“今天所帶薄禮,算是昨日輕慢先生的賠禮,如先生愿為籍客卿,籍明日再來重禮相請。”
楊平敲了敲桌子,打斷項藉,“籍公子似乎有所誤解,我不過尋常道人,或許言談入了公子的耳,但客卿之事還請慎重。我本意今天便離開郢都,前往云夢大澤,如今已經為籍公子多留一日。但是,客卿之事卻是無法了?!?p> “這……”項籍說到底也沒什么經驗,頭一次請人就出師不利,一下子手忙腳亂,不知道說什么好。
楊平才不會說留一天是想在項籍身上賺點路費,見他尷尬,就主動緩和氣氛,“籍公子昨日說,今年滿十四歲,明年十五就束發(fā)成丁。束發(fā)之后就可外出游學,云夢大澤可是個好去處?。 ?p> 吊人胃口誰不會,不吊一吊這小公子,路費哪里來?
要不說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勁,項籍也是一點就透。神情平靜下來,是啊,等到明年束發(fā)之后,自己干脆去云夢大澤尋先生罷了,反正在郢都呆著也沒的發(fā)展空間。
“那,明日先生出發(fā)時,籍來相送?!?p> #########
期末考試結束,會有幾天的假期,所以幼院的學生在這幾天不用往學校去。
但東華區(qū)這邊的幼院明顯有點奇怪,好些學生三三兩兩地趕來,看那精神頭,比尋常來上課還要麻利點。
幼院門口一側,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是名學生,面前擺了張桌子,大摞的小人書在腳邊放著,還有一些在馬車上沒有搬下來。
另有一位在邊上照看。
“平安!平安!讓楊燁過來幫忙,我歇會兒。”
聲音從人群里傳來,一會兒陳小胖揉著手腕出來,精神振奮。
“平安的法子就是好使,若不是你,這一放假,咱們的生意就要斷了?!?p> “那是,我可是提起就考慮到了放假后的情況?!睏钇桨部纯窜噹锎匦碌臅瑧c幸道,“不過還好雯姐姐愿意借錢給我們買書,不然之前的那點根本就不夠往外借的。每本要有三份,還得盡量每種都有,虧得雯姐姐能攢的下那么多錢來?!?p> “那是,祖父祖母,還有伯叔嬸娘,都看姐姐寶貝似的,平時零用可不像咱們倆被扣的死死的。也就是我給姐姐出個點子,說可以組建愛書同好會,愛花同好會,繡球同好會,踢毽子同好會……”
陳小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簡直就不像是親生的,還得干活才能從姐姐那借到錢,預付的押金是我今年收到的壓歲錢,多退少補。”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能繼續(xù)做下去了,”楊平安悠閑地晃晃腦袋,“向先生說,以后不允許在學校出租小人書,這就麻煩了。看來需要找個固定的地方,我估計,最快下午,老師們就會來趕我們走了?!?p> “虧得我還是向先生的忠實擁躉,他竟然還想從我這收錢,我真是看錯他了,以后再也不支持他了?!标愋∨謶崙?p> 楊平安無語,他又不需要你的擁躉,老實聽話別鬧騰就好,而且你的擁躉還不值出租費利潤的一成?要不是你嘴快拒絕,我就坑他給我找個專門的出租屋了。這下可好,還得自己跑,可是幼院附近的房子有點貴啊。
擺擺頭,把這一點小小的憂郁排除。大不了去問問爹,或者讓小胖求求陳叔。
看到來借書還書的差不多辦完了,楊平安招呼著陳小胖一起去收拾東西,也不打算多留,時間地點都是提前說好的,這時候還沒來的,就不會再來了。
幼院,教導處。
在楊平安忙活著擺攤出租的時候,教導主任和向道正在談話,話題是——楊平安。
“主任,這是最近的資料,”向道恭恭敬敬地遞過幾頁紙,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字。
“楊平安是不是現在就在學校門口,”教導仔細地翻閱著資料,隨口問道。
“呃,是啊,在出租他的小人書……”向道有點無奈和無語,這小子一樣不按套路出牌,剛攆出學校,就在校門口耗上了。
教導沒說話,默默地看資料,良久,又翻過來再看一遍。
沉默了一會兒,盯著向道的雙眼,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話,“你是不是覺得這項任務有點兒戲?”
向道心中一噎,沒敢說話。
教導主任也沒打算聽到回答,話題又一轉,“最近道宮出了一本書,名字叫《清平傳》,清平道長的清平!楊平安的小人書里,也有這個?!?p> 向道心底一寒,終于體會到一絲絲問題的嚴重性。
“你可知,道宮內部,道宮高層又有多少人在時刻期待著,他,回來么?”
“你可知,這十五年來,道宮前前后后,調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又有多少人自愿犧牲前途,堅定不移地尋找他么?”
“你可知,有多少道宮高層,甚至如酒長老和項霸王這樣的絕世豪杰,都在閉關苦修等他回來么?”
向道發(fā)現自己真的不了解眼前這個的中年男子,以他一身現在仍未完全收斂的軍陣煞氣,以前不定是個什么厲害人物。剛才真的是被嚇到了,那股濃烈的煞氣和比自己高兩個個大境界的修為壓力,隨著話語撲面而來,這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就能有的。
“就論剛剛的表現,”教導主任冷眼看著向道,“若你是我?guī)は率勘?,我就能把你拖出去行軍法。?p> “不要以為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楊平安,然后你很容易就當上了子弟班的先生,再然后輕輕松松就成了我的下屬。那你可知三年前我們就開始了職位調動,西街,東華區(qū),所有楊平安可能入學的幼院都有我們的任務人員?!?p> 向道沉默良久,“我并沒有發(fā)現楊平安有所謂宿慧的跡象?!?p> “這個暫時不做考慮,其中另有緣故。京都有了新動作,《清平傳》你記得去買了讀讀。好好體會一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物?!?p> “為什么不直接把楊平安帶回道宮?”向道問了疑惑很久的問題。
“這個不是你該知道的問題?!?p> “那……主任,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回來了,那他是他還是楊平安?”
“不知道!”主任眼神不善。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向道見勢不好連忙舉手,鄭重地看著便宜上司,“主任,你希望他回來么?”
主任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直接回答,“你不能理解一個站在世界之巔的人,在臨終前留下了他會在新的身體里蘇醒歸來的遺言,給他的信徒們帶來了怎樣的沖擊:世上沒有神,但他是唯一真神?!?p> “所以,你明白么?”
向道心神沮喪,無話可說,被梅溪示意回去好好想想。
其實,梅溪有何嘗想理會這事,但關節(jié)在“驪龍”的龍首那,他也是沒辦法,能提點就提點一點吧。
向道走到門口,聲音從背后傳來。
“還有一件事。不要沒事就趴在少昊觀的墻頭上偷看演武了,觀主已經告到我這兒來了?!?p> …………
我這有坑
改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