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天寶幫他收拾行李,一床被窩,幾件換洗衣服,一些毛巾牙刷,沒有一件是新的,或者是比較像樣些。笑湖戈平時在生活上之馬虎,由此可以看出。
“我們的同參弟兄馬祥生,”送笑湖戈出門時,袁天寶叮嚀他說:“不是也在李公館廚房間里嗎?你進李公館以后,可以去尋尋他,自己弟兄,他一定會照應你的?!?p> 手里拎著簡單的行李,笑湖戈深深地點了點頭,表示他曉得了。
袁天寶送他到街口,兩位好兄弟分手時,笑湖戈特地停下來,鄭重其事地向他說:“我這次進李公館,不管老板叫我做啥,我必定盡心盡力,把事體做好。所以,或許有一段時間,我不能出來探望你?!?p> 袁天寶突然有預感:笑湖戈進了李公館,一定會否極泰來,前程有望。
因為他以前從不曾見過笑湖戈這么嚴肅認真,而他對笑湖戈極具信心,幾乎到了盲從的地步,不論什么事情,笑湖戈只要肯下決心做,那簡直是沒有不成功的,當然,賭博除外。
“小虎哥,我們各人做各人的事,”袁天寶欣然地鼓勵說:“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再碰頭?!?p> 。。。。。。
和楊振億在約定地點見了面,兩人略談數(shù)句,便往同孚里走。
眼看著同孚里的拱堂總門在望,笑湖戈的一顆心便逐漸往下沉,突然之間緊張起來了。
越緊張便越著急,他在想,等下見到了李老板,十有八九,說不定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這怎么能行,這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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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同孚里的總門,拱堂口,過街樓下,一邊一條紅漆長板凳,凳上坐著五六名彪形大漢,一色黑褂褲,微微的掀起袖口,對襟紐扣,板帶寬厚。一個個虎臂熊腰,目光閃閃,像極了戲臺上的武生。
楊振億跟他們很親熱的打招呼,那班人卻皮笑肉不笑,嗯嗯啊啊,意思仿佛在說:“好啦,好啦,你們進去吧!”
穿出過街樓,頭頂上又顯露出天光,楊振億跟笑湖戈咬個耳朵:“他們都是李老板的保鏢,在拱堂口隨時等候差遣的。一聲老板要出去,他們統(tǒng)統(tǒng)跟著走?!?p> 笑湖戈當時心想,到李公館,至少這碗保鏢飯他吃不上,你看看人家的胳臂有多粗,身胚有多壯?
走進李公館的那座大門,門廊下,天井里,來來往往,到處是人。楊振億不停地在打招呼,有時候又見他站住了喊誰一聲。
笑湖戈原本緊張,此刻更加迷迷糊糊,頭昏腦脹。從大門口到客廳,一路上碰見過幾個人,楊振億教著他如何稱呼這一段,在笑湖戈的記憶中構成一片空白,他太慌亂,幾乎忘得干干凈凈,只是有個人,楊振億特別提醒他注意,那就是李老板的賬房:牛軻廉。
但匆匆一面招呼,具體的樣子也轉(zhuǎn)背就忘了,只記得他身高和自己相仿,和笑湖戈比較瘦的身材相比較,此人顯得高大魁梧,和以前見過的賬房先生的一副酸儒樣子,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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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館的客廳,布置是中西合璧,百彩紛陳,紅木炕幾,墊著大紅地毯,紫檀木的八仙桌與靠背椅,覆蓋著魚蟲花卉的湘繡圍披,波斯地氈,擺著紫紅絲絨沙發(fā)。
四面墻壁,層層疊疊的掛滿了名家字畫,楹聯(lián)立軸。王石谷的大幅山水,和西洋女橫陳圖,遙遙相對。
洋文的獎狀,高懸在屏條之上,正當中是一幅關公讀春秋圖的彩色巨畫,真人大小,栩栩如生。
兩旁懸一副金色錦繡長聯(lián):“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qū)時無忘赤帝。青燈照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p> 。。。。。。
“老板,”楊振億領在前頭,走到一張方桌前面,朗聲地說:“我介紹一個小囝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