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死!”
于黑暗中,林念睜開了眼。
然后,他見,有一片偌大時空,有一處渺渺宇宙,有一地無盡蒼茫之中,名為三界。
而在這三地之外,又有一片極其廣大的空間,似不與天地相接,不受天道束縛。
“天庭!”
無人與林念說,林念卻仿若知曉一切。他知道,這片廣大空間,是曾經(jīng)人族所在,位于諸天之上,其為天庭。
隨后,林念又見,這片廣大的空間,名為上蒼之地,是屬于人族的至高無上之地。
林念又知,人族之人字,在道文中,有棄天而自治之意。
然則,人族修的法,是天道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們借天道之法,必定受制于天道。而其族名棄天,天亦可棄之。
“天老賊,我們不服??!”
不可一世,林念又聽見,人族向天道叫囂,似不把天道放在眼里。
“殺??!”
知歲月流轉(zhuǎn),行三界蒼茫,于時空長河中,林念見了一位又一位人族的天縱之才。他們,修為與天齊高,言出,則天道變。
沿著時空長河,繼續(xù)往前,忽到一處,林念見時空長河中,翻滾著血色。
林念駐足,若一尊神人,在岸上,窺視時空長河。
他見,天怒,日月崩碎,三界暗淡,蒼茫紊亂。
而諸天萬族,奏起了戰(zhàn)歌,與天意相融,高喊著“誅魔”二字,舉兵,以伐人族。
人族不懼,敢戰(zhàn)。
……
林念再走,一段距離后,他見一牛頭生靈,執(zhí)筆,在書寫歷史。于是,他停了下來,俯身在河岸邊,細細觀摩。
筆出,鄭重如山,勾勒出四個字:誅魔之戰(zhàn)。
其后,有正文,上道:
魔族,逆天而行。
吾等諸天萬族討伐之,這一戰(zhàn),打得天崩地裂,規(guī)則破碎,而人族天庭墜毀。
人族之強,戰(zhàn)殺我等萬族,九成蓋世無雙強者。人族之頑固,強者盡皆隕滅,而不降。
于這一戰(zhàn)后,曾矗立于萬族之巔,曾唯一統(tǒng)治過全九天十地的傳說種族,自此,只是一段傳說。
……
“炎華,對于《薪火書》中所描述的史論,你有何感想。”
黑暗中突現(xiàn)一片光明,一個廢棄星球的荒漠地底之下,有一座城,屬于人族之城。
林念,在時空長河上走著走著,眼眸一暗,隨后,便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一間簡陋的課堂上。
“到底,怎么回事?!边@一刻,林念的疑惑,如山如海。
入劫身死的他,在上古之古生存了十五六年。憾死之后,又見了諸天沉浮,人族史詩。而現(xiàn)如今,卻是又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一切,詭異莫名。到底,怎么回事,是真是幻是劫?
是時,負責講課老先生,對坐著的同學(xué),進行提問,打斷了林念的思緒。
理所當然,林念聽到了講課的老先生的提問。
隨后,林念耳中,又傳來同學(xué)們踴躍回答。
有的說:“順天而行,為人族生存妥協(xié)”,有的說:“活著就好,管他洪水翻天”,有的說:“默默發(fā)展,徐徐圖之”。
而林念發(fā)現(xiàn),“他自己”一直靜靜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老先生注意到了,打手勢讓大家靜下來,點名讓“炎華”回答。
炎華是誰?林念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只是,這思緒一閃而過,林念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站了起來,平視遠處天空,用清晰而堅定的答道:
“天地不仁,何懼于祂。”
林念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回答,似有著一股睥睨一切的氣勢。聽了“自身”之言,幾乎在同一刻,林念似也從心底,生出一種了無謂于天的豪情。
有道是:若天壓我,劈開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林念卻自覺,“自己”出聲時的豪邁,卻有甚于此。
“我,是炎華!”
“炎華!”
“起源先祖?!”
觀其名,琢磨“自己”語氣,林念恍然,明白了炎華是何人。
炎華,是古人。
是,上古之古的人。據(jù)林念目前所知,他之前,人族于微末不振,他之后,人族再崛起敢以一界之力,反抗整天宙宇。
所以,他是幻魂大陸人族稱謂中的第一先祖——起源先祖,他的傳說,與圣師一般,人盡皆知。
只可惜,在道魂大陸時期,在那一段歷史空白的歷史之后,那些傳說已經(jīng)泯滅于時光之中,蕩然無存了。
想了那么多,林念也明悟了,于這詭異之地,炎華,即是他。
“不懼,便是族滅,又該何去何從?”老先生再問。
“誅天?!?p> 淡淡二字,輕描淡寫,卻是莊重如山,是抱負,亦是無可比擬的胸懷。
老先生聽了,為之一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少年,竟有如此胸懷和抱負,亦有如此膽氣,他睜大眼睛又問了一句:“你再說一遍,該怎么做?”
“誅天?!?p> “自身”鏗鏘有力的話語,博得了老先生的喝彩,“好哇,誅天而行,有志者當效華生??!哈哈哈?!?p> ……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
一生何其長,彈指一揮間,五年,十歲,二十年,飄飄而去。
林念發(fā)覺,于這似乎真似乎假的世界中,他的自我意識,在淡化。而他,對“自身”喜怒哀樂沉溺,愈發(fā)深沉。
當荒漠地底的城,被異族發(fā)現(xiàn),唯有幾人得以逃脫時。有哭聲,從“自己”口中發(fā)出。這聲,撕心裂肺時。與此同時,林念發(fā)現(xiàn),他的魂也哭了,哭時無聲,卻痛似裂魂。
當他來到一處人族先祖所截、諸天無道之地時,再見人族,見不問天道,以肉身,以技藝,逆天而行時,“自己”笑了,這笑聲,感染了魂。
笑聲中,是蒼涼,是感傷,亦是對一生“誅天”而有所寄托的欣慰。似乎,這一刻,他魂與“身”融,情同心。
“談笑對錯看人生,責任一肩挑風云?!闭f出這一句話時,“自己”面對的是心愛的人,話中有豪邁,更有無敵氣勢。
然而,這般氣勢掩蓋之下,是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傷,是離不舍終要別的傷意。
他深愛她,但她不是人族,若是在人族鼎盛之時,他敢與她不顧一切,敢許她海枯石爛。
然則,此時人族不振,人族為諸天之魔,他對她,唯有放手,唯有愧意。
或許,他這一生,不懼于天,不愧于人族,但他有愧于她。
說完這句話,“自己”轉(zhuǎn)身,足下縮地成尺,星空下,斗轉(zhuǎn)星移,無情人,終是消失殆盡。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
生死離索。
錯,錯,錯。
睜眼看愛恨離別,看有情人自此天涯海角,看一代天驕忍心成薄情人。
是同情,是難受,更是怒。
這怒,源于人族,源于人族之弱勢,若人族強盛,何有這般悲情事。
林念又有悲,這悲,如海;亦有敬,這敬,如山。
他悲,一位舉世無雙的人物,一位千古神人,無奈放棄了情意;他敬,起源先祖,因人族孱弱,拋棄一切,為人族“誅天”而行。
“值得嗎?”
“不值,不值,為人族之公,而損自己之私,我蠢極了?!?p> “唉,誰讓我當年不懂事,許下‘誅天’之言;又誰讓這天,畏懼我人族呢?”
“哈哈哈?!?p> 茫茫星空中,“自身”看著大傾蒼茫,笑而語。
其聲,寂寥,甚孤。
“吾之道,注孤生啊?!?p> “自身”在笑,笑自己一生所做甚是另類。而林念,則是默默無言,聽著“自身的笑”。
對于“自身”,林念恍惚間,真覺得就是自己。所以,林念知,“自身”行于誅天,從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