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親衛(wèi)
“我······我當時實際上沒有多想什么,”伸手撓著頭,這小子臉都快皺到了一起,“我阿爹曾經(jīng)教過我,打獵也好、鋤地也罷,如果第一步走錯了也不要怕,只要吸一口氣把第二步走好就可以?!?p> 李藎忱和蕭世廉對視一眼,蕭世廉笑了一聲:“有幾分道理?!?p> “你做的很好?!崩钏|忱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叫什么名字?”
“李平?!?p> “沒有想到咱們還是本家?!崩钏|忱臉上也是露出詫異神色,“還真是有緣分?!?p> 蕭世廉低聲說道:“老弟,本來阿爹就囑托我給你找一個貼身親衛(wèi),這小子頗為機靈、功夫咱們之前也見到了,還不錯,看上去和你挺有緣的,要不就他了?”
李藎忱點了點頭,微微蹲下身讓自己的目光和李平平齊:“小子,有沒有興趣當我的親衛(wèi)?”
李平瞪大眼睛看向李藎忱,旋即鄭重的搖了搖頭:“不!”
這一個字斬釘截鐵,而蕭世廉的臉色大變,剛想要發(fā)火,被李藎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李藎忱沉聲說道:“為什么?”
“因為軍師應(yīng)該是在后面出謀劃策、指揮打仗的,要是做了軍師的親衛(wèi),那我以后就沒有機會上陣殺敵了!”李平的聲音擲地有聲,“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死在蠻夷的手上,阿爹也身受重傷,在救下我之后就咽氣了,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殺蠻夷!”
蕭世廉原本猙獰的面容緩緩平靜下來,而李藎忱也長嘆一聲,旋即鄭重說道:“跟著我,你照樣可以上陣殺敵?!?p> “可是······”
李藎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個軍師和其余軍師不一樣,我是會上陣殺敵的軍師。你我同病相憐,家父也是死在蠻夷手中,若是不能上陣殺敵、手刃敵人,我李藎忱立于世間,空有七尺之軀,又有何用?!”
周圍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態(tài)的親衛(wèi)們此時都下意識的挺直腰桿,而李平更是直接單膝跪地:“軍師!剛才屬下言語多有冒犯,還請軍師萬萬不要放在心上,屬下愿意追隨軍師、保護軍師周全!屬下武藝低微,只請軍師不要嫌棄?!?p> 李藎忱伸手攙扶李平起來,微笑著說道:“某相信你?!?p> 不知不覺得,李平的眼眸已經(jīng)濕潤,他從小在戰(zhàn)火之中顛沛流離,過的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后來參軍所為的就是報家中血仇,何曾感受過人與人之間的善良關(guān)懷?今日李藎忱一句“某相信你”,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字,但是其中的信任和托付卻是李平從小到大短暫的人生中從來沒有感受過、經(jīng)歷過的。
鄭重的一拱手,李平緊緊盯著李藎忱:“以后軍師但有吩咐,屬下自當赴湯蹈火!”
李藎忱本來還想搖頭,但是當他看上李平雙眼的時候,立即明白過來,李平所說的并不是一句空泛泛、李藎忱愿意的話可以一天喊一百遍的口號,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誓言。
這些亂世之中歷經(jīng)了太多苦難的年輕孩子,將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殼之中,以求能夠保護自己,這總是讓他們看上去有些冷酷,但是當有人真心信任他們的時候,再堅硬的外殼,也總是脆弱不堪一擊。
李藎忱伸出小拇指,勾住李平已經(jīng)磨出繭子的手指:“這是我們村子里的規(guī)矩,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頓了一下,李藎忱鄭重的說道:“那我們說好了,保護某?!?p> 李平揚起頭,一邊勾住李藎忱的手,一邊點了點頭。
而李藎忱心中輕輕嘆息一聲,十六七歲,哪怕是經(jīng)歷了再多的滄桑,終究是個孩子啊。
——————————-
建康,南陳皇宮。
腳步聲匆匆,在寂靜的宮殿之中響起。
這幾日陛下的心情不好,這是前后宮中眾所周知的,即使是陛下一向?qū)檺鄣膶庍h公主,也不過是讓陛下強顏歡笑罷了。陛下脾氣不好的時候,與其勸說,還不如讓他自己冷靜冷靜來得好,這已經(jīng)是宮中多年的共識,所以這幾天宮中一切行事都是從輕從慢,生怕做錯了什么引起陛下的惱火。
“何事驚慌?!”站在那一張大陳疆域輿圖面前不知道已經(jīng)發(fā)呆多久的陳頊霍然回頭,色厲內(nèi)荏。
手捧奏章的那一名小宦官嚇得腳步一個踉蹌,如果不是他及時跪倒在地化解了這下墜的力道,恐怕會直接在陛下面前摔個狗啃泥。不敢抬頭看陳頊的神情,小宦官雙手微微顫抖著將手中的奏章捧起來:“啟稟陛下,揚州急報!”
“揚州?”陳頊皺了皺眉,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喃喃嘆息一聲,“沒有想到你終究還是坐不住了?!?p> 伸手拿起那奏章,陳頊擺了擺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p> 那小宦官早就已經(jīng)嚇得渾身發(fā)抖,這揚州是誰的地盤他可清楚得很,揚州此時來急報,定然不是什么好事,看來宮里宮外這些天傳得風風雨雨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不過小宦官也知道,這些不是他應(yīng)該關(guān)心或者有命關(guān)心的,當下里重重一叩頭,他轉(zhuǎn)身離開,如蒙大赦。
只是小宦官沒有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陳頊的手也微微顫抖,不過這個執(zhí)掌南陳十年了的皇帝,還是在連續(xù)的深呼吸之后讓自己穩(wěn)住心神。這奏章不打開他也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不過他還是強迫自己將奏章之中的每一個字都納入眼簾。
良久之后,陳頊緩緩的合上奏章,隨手將這和宮里宮外流言蜚語有著緊密聯(lián)系的奏章扔進了一旁的火盆之中??粗鹕嘀饾u將奏章吞噬,陳頊的臉上無悲也無喜,只不過相比于剛才,他的目光似乎渾濁了不少。
四十九歲的南陳皇帝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走到椅子旁,自己還沒有年過五十,卻有一種年邁力不從心的感覺。
似乎在經(jīng)過無數(shù)內(nèi)心掙扎之后,陳頊還是重新將目光投到了那火盆上,只不過剛才那奏章在大火的舔舐之中已經(jīng)消散了身影。
“你這一動手,”陳頊自言自語,“兄弟鬩墻,空給外人晉身之機會······只可惜朕這個父親,卻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
伸手拍了拍椅子扶手,陳頊自嘲一聲:“這龍椅,數(shù)百年來還是那么惹人注目啊,為此······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