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悲傷的山德魯
再一次見到山德魯?shù)臅r候，他的狀態(tài)非常不好，十幾縷亂糟糟的頭發(fā)從他的額前垂落，遮住了他憂郁而疲憊的雙眼。
他的眼眶有些坍陷，因為長時間過度的操勞，而臉色又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白色，跟上次相比他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如枯爪般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他的妻子，但與之相比維德尼娜的臉色卻變得有些豐潤的紅色，看起來就像是在山德魯?shù)恼疹櫹滤慕】禒顟B(tài)正在迅速的好轉(zhuǎn)。
但李爾知道，這只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
而且，在與亞莎相處過的那一個夢境之后李爾再一次見到山德魯，分明能感覺的出來他和維德尼娜身上都多了一種無法言述的氣息。
與死亡有關(guān)的氣息。
“也許我應(yīng)該回避一下。”
看著山德魯溫柔地攙扶著維德尼娜走進(jìn)來，李爾微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后對德里克道。
“不必了，如果你不介意維德尼娜這個樣子，就在這里聽聽吧?！?p> 在德里克開口之前，山德魯卻先做出了回應(yīng)，而李爾對他們夫婦點了點頭后安靜的侍立在一邊。
“十分抱歉艾爾，我沒有做到答應(yīng)你的事情，玷污了法師之塔的榮譽(yù)?！?p> 德里克看著他的老朋友傷心的說，雖然他自己也有很多的憂郁，但是他依然給予了眼前這對夫婦最大程度的同情。
“別這樣老朋友，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而且來之前我就知道可能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我不愿意放棄任何的希望，才讓你們白白忙碌一場，為此請接受我和維尼最真誠的感謝?！?p> 說罷山德魯向德里克微微彎腰，而維德尼娜也在他的懷里低頭。
“那么你們現(xiàn)在來是有什么事情嗎？如果還有什么我能為你們做的，我的朋友請你盡管開口。”
德里克接受了山德魯?shù)闹x意并且問道。
“沒有了老朋友，我們來只是單純的向你道別而已，我有一個埃里的朋友寫信告訴我說在那里維德尼娜可能得到一些幫助，所以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離開了?！?p> 山德魯回答，只是從他憂郁的眼神中李爾看出來，即使他說的那個遠(yuǎn)在埃里的朋友真的存在，可能也是一樣希望渺茫，畢竟維德尼娜的病情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種疫病都不同，別說是在煉金術(shù)橫行醫(yī)療科技落后的魔法門時代，就是換到了李爾的那個世界，恐怕絕大多數(shù)醫(yī)生也都是束手無策。
因為維德尼娜根本就沒有生病。
而是中毒。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啟程？”
德里克似乎沒有察覺到山德魯語氣中的絕望，他追問道。
“就在和你告別之后，我們就會離開迪蒙了?！?p> “這么快，噢不，老朋友，你至少讓我為你準(zhǔn)備一場符合禮儀的送別，不僅是我個人，對于薩拉布托法師協(xié)會來說，你也是尊貴的客人，我想大家也都會愿意這樣做?！?p> 德里克驚叫道。
“不用了德里，我們已經(jīng)給你們增添了太多了麻煩，就這樣吧，我們這就離開了，如果你堅持要為我們送別，請將那份珍貴的情意留在心里?！?p> 說完這句話山德魯就對德里克以及李爾點點頭，然后攙扶著維德尼娜朝外面走了出去。
但是他們剛剛走到門口，就被一群手持銀鉞的衛(wèi)兵們攔住了。
“你們干什么！不知道這是我尊貴的客人嗎？”
德里克見狀大怒，他沖到門口將山德魯夫婦擋在身后，對攔截他們的衛(wèi)兵隊長吼道。
“抱歉閣下，我們只是在執(zhí)行總督大人的命令?！?p> 衛(wèi)兵隊長歉意道，但是卻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
“即使是總督也沒有權(quán)利攔截魔法協(xié)會的客人，何況你們攔截的對象就是兩個高貴的魔法師！”
德里克更憤怒了。
“如果他們是亡靈巫師的話，那么結(jié)果可能就稍微有點不同了?！?p> 一個穿著斗篷的高大牧師越過人群走到了德里克身前，寬大的斗篷和厚重的面紗完全遮住了他的容貌，但他的眼睛里卻閃動著絲絲的圣光。
“離我遠(yuǎn)一點你們這些卑劣的埃拉西亞人！我不會跟藏頭露尾的鼠輩對話！”
一眼就看出對方身份的德里克顯然半點面子也不打算給。
沒想到德里克如此強(qiáng)硬的斗篷牧師嚴(yán)重閃過一絲怒色，畢竟從他到達(dá)薩拉布托以來不管是總督還是貴族們都給了他極高的禮遇，卻沒想到第一次進(jìn)入法師協(xié)會就遭遇了這種不留情面的斥罵。
然而不等他發(fā)作，從他身后卻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別這樣德里克，讓客人把他的話說完，如果他宣揚的是謊言和挑釁，我們也不會原諒他?！?p> 八級魔法師！
直到那個穿著白袍的老者從人群讓出的通道里走到德里克面前，李爾終于看清了對方胸前的徽章等級，而德里克在見到那個人的一瞬間也收起了自己的怒火。
他向那個白袍法師深深的行禮。
“會長大人?！?p> 山德魯和維德尼娜也在他背后微微躬身。
“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二級的小魔法師吧?！?p> 白袍老頭沒有再理德里克，而是轉(zhuǎn)向山德魯問道。
“是的扎肯閣下，那已經(jīng)是五年前的事情了?！?p> 山德魯平靜的說道，從頭到尾李爾都沒有從他眼中看到任何的恐懼，哪怕現(xiàn)在的情況是如果他真的和亡靈巫師有關(guān)，那么絕對是插翅難逃。
是我的感覺出了問題嗎？明明他們的身上就都有那種氣息，可他憑什么有恃無恐？
李爾心里不禁納悶的想，而且他看向維德尼娜，卻發(fā)現(xiàn)她只是依戀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仿佛周圍站立的這些人全都是無趣的泥雕。
“我也曾為你妻子的病情深深憂慮過，畢竟德里克曾為這件事懇請我的幫助，但現(xiàn)在看來，我們可能都弄錯了方向。”
扎肯會長看著山德魯?shù)难劬?，好像要從他的靈魂深處找出些什么異常來，但山德魯微笑的看著對方，夷然無懼，坦坦蕩蕩。
“來自埃拉西亞的客人用圣光術(shù)推衍了你妻子的血液，但是卻從那里面發(fā)現(xiàn)了邪惡和死亡的味道，你知道安塔格利西大陸所有的法師協(xié)會都有一項義務(wù)，那就是和亡靈巫師以及黑暗魔法作斗爭?！?p> 扎肯繼續(xù)說道。
“是的先生，我知道?！?p> 山德魯依然是微笑著回應(yīng)。
“那么為了不冤枉好人，我們需要你和你的妻子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如果最終顯示是誤解了你們，我會代表薩拉布托法師協(xié)會向你們道歉，并且給予任何你們想要的賠償，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其實不用那么麻煩?！?p> 山德魯轉(zhuǎn)身看向他的妻子，那雙眼睛溫柔的就像一汪山間的清泉。
“親愛的，無論我們怎樣努力，這一天終究還是來臨了，現(xiàn)在告訴我，你害怕嗎？”
他看著維德尼娜，他的鼻尖就貼著她的鼻尖。
“我不怕，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會害怕?！?p> 維德尼娜笑的像個年輕的小姑娘，一如那一年在曠野的桃樹下遇見他。
“可能稍后你會遭遇一些可怕的事情，但無論如何都請你相信，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好嗎？”
山德魯在維德尼娜的唇上輕吻了一下，再次溫柔的說道，這整個過程里，他的雙眸從未離開過妻子的眼睛。
“是的，我相信，無論如何你都不會離開我?！?p> “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p> 山德魯疼惜地?fù)崦艘幌戮S德尼娜的頭發(fā)，并且小心的將那幾縷調(diào)皮的亂發(fā)勾到她的耳后，這才轉(zhuǎn)過頭來再次面對扎肯。
“是的，就如您知道的那樣，我的妻子從來都沒有患病，她只是在一次戰(zhàn)斗中被一頭骨龍咬傷而染上了尸毒，我們走遍了很多地方尋求能治愈或者克制這種尸毒的辦法，但遺憾的是一直到今天，我們已經(jīng)絕望了?！?p> 眾人聽完這段話俱都瞪大了眼睛，就連德里克看著山德魯都是一副無法置信的神情，更有甚者幾個衛(wèi)兵和年輕魔法師在知道維德尼娜身懷尸毒之后，居然蹭蹭蹭的后退了好幾步，一副畏尸毒如畏猛虎的表情。
“那你自己呢，你們朝夕相處這么久能確定自己沒被感染上嗎？”
聽到山德魯大方的自己承認(rèn)后，扎肯的語氣顯得非常沉重。
“我確定，雖然一直以來我沒有采取任何的防范措施，甚至我本人非常希望能和維尼一起承擔(dān)這種痛苦，但是不知為何這些尸毒卻只折磨維尼而不愿意感染我?！?p> 山德魯說這些話的時候，李爾能感受到他心里真的是這么想的。
“既然這樣，稍后我們需要你配合我們的檢查，至于你的妻子維尼，你知道會怎樣吧？”
扎肯凝重的說道，其實這個世界對于巫妖和亡靈巫師們的處理方法最簡單不過，粗暴唯一也是最有效的一種——在火刑架上燒死。
“是的，我知道?！?p> 只有這一刻，李爾才能從山德魯默然背后顫抖的雙肩以及深深陷入手掌肉里的指甲中感受到他的痛苦。
“但至少，請讓我陪我的妻子走完最后一程，之后你們可以隨意對我做什么事情，但作為一個五級的魔法師，我應(yīng)該有權(quán)利提出這種要求。”
山德魯牽起維德尼娜的手，后者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臉上是幸福的微笑。
“我答應(yīng)你。”
扎肯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