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脫胎
畫書房內的座鐘,在這個時候,敲打起了十點整的鐘聲。
在這一刻,陳如真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了。
龍王敖希也變了臉色:“不好,他居然這么亂來,這樣一定會出事的……”
“哼,大概也是逼急了吧,或者他僅僅只是想賭一把?!?p> “賭一把?”
“妖玉‘脫胎’是不是比西方邪物還要可怕。”陳如真道。
陣圖金色的符文在自動移位,這是按照易書演算而進行自由的循環(huán)。
陳夏感覺到那種無法克制的貪婪,陳夏當然不會知道被囚禁了八十多年的但他林,在浮華境無限循環(huán)而無法出去,喪失了自我意識,只有從前一半的力量,還在逐漸衰弱,它必須尋找補充力量的靈魂來吞噬才能確保在脫困的時候應付更加可怕的敵人,比如東方土地上神秘的“街道辦事處”。
對惡魔來說,食物是必要的。
剎那間,他感覺那個超自然的存在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只留給他滿滿一鼻子的硫磺味和血腥味。
那黑色的霧氣向著尋夜雨的手侵蝕。尋夜雨躲也不躲,任由自己的手臂被包裹在黑霧中。幾乎看不到他的左手了。
黑霧驟然一縮,虛空中,陳夏都仿佛能聽到那惡魔的憤怒吼叫。
尋夜雨表情冷漠,臉色蒼白,仿佛在忍耐極大的疼痛,掌心白玉中的核微微一顫,沒錯,食物是必要的,被困了八十多年的惡魔如此饑餓,而被困了三百多年的妖怪,剛剛蘇醒,更加迫不及待。
尋夜雨的心臟跟隨著胎動一陣痙攣,頓時渾身虛軟,跪在地上,九重戮支撐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喂……你還好吧?”陳夏趕緊撲過去,然后被尋夜雨一槍挑開。
“滾遠些!脫胎什么都吃!”尋夜雨牢牢握住自己的手掌,藏在胸前,渾身都在顫抖,“時間已經到了,你出去吧?!?p> 他話未說完,鐘聲敲到了盡頭。
時鐘聲的停止似乎是一把開啟變化的鑰匙,開啟了浮華境的形態(tài)改變。時鐘的指針走向最后一刻,一個時辰,生門便位移一次。循環(huán)往復。
“出去,那你呢?”
陳夏問他,但尋夜雨沒有回答。
八陣圖外,陳如真的凝神看著弱水潮生,他摁住自己眉心,嵌入一段神識,慢慢抬高了河邊別墅。從浮華境的外面看來,仿佛是將積木重新搭建一樣的將那塊閣樓往上抬起了。孤月下,建筑在弱水中慢慢化為齏粉,散碎腐朽,只有河邊別墅的那層樓面,浮在弱水之上。
“哇,地震?”
尋夜雨道:“有人在動幻境,應該是在拖延湮滅的時間,不過……”他突然又是一陣心臟痙攣,伏在地上無法說話。
陳夏有點慌,他看著尋夜雨吃了惡魔,結果消化不良的樣子,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尋夜雨屬難不成也被惡魔附體了?
“不過什么?”陳夏還沒問完,突然眼前一黑。他感覺一只冰冷的手掌卡住了他的脖子。
“休想!!”尋夜雨突然將九重戮化為光型,狠狠插進了自己的左手腕,光刃從他手腕中間透過去,卻依然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攻擊動作。尋夜雨拼命克制脫胎的貪婪,阻止它吞噬的意愿。手掌越攥越緊,陳夏簡直被掐得難以呼吸。僵持中,陳夏發(fā)現(xiàn)尋夜雨的整個手掌顏色已經變成蒼白的玉色,幾乎是半透明的,不像是人類的皮膚了,而他的小臂上浮現(xiàn)出一圈金色的紋身,密密麻麻,包裹住整個小臂。
陳夏缺氧中,眼前越來越模糊。他聽見尋夜雨野獸一樣的嘶吼,這吼聲里充滿了不甘心。
“我知道你不是想殺我,所以不要這么慘叫,怪吵的……”陳夏心里迷迷糊糊的想,他精神渙散,快要被掐死了,眼神只是聚焦在那條手臂上。這密密麻麻的符咒太繁瑣了,簡化一下應該更加科學吧。
這么想著,陳夏伸出手,摸到了那些金色的符印。
尋夜雨吼道:“笨蛋,快跑??!用你的全力!這里是幻境,你相信自己就能掙脫!”他的九重戮牢牢的釘著自己的手臂,不讓自己身上所附著之物再戕害旁人。手中猛地一用力,左手腕被完全穿透,他用力回奪手臂,終于松開了陳夏。
尋夜雨心臟又一陣緊縮,手腕上的心印在剛才產生了變化,一層層的密集堆疊起來,成了一個環(huán)狀的金線,恰如他的九重戮紋身一般套住手腕脈門,而侵蝕似乎被遏制在了脈門處。
這一刻尋夜雨也終于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作為人類的觸感恢復了,他收起了九重戮,握住自己的手腕,喘著粗氣,手腕上嚴重的貫穿傷片刻開始愈合,妖物吸收了力量之后,似乎也會積極的修補宿主的傷勢。
“呼……你。你要掐死我啊。“陳夏大口喘氣,摸了摸脖子,一臉莫名其妙,他指了指尋夜雨的手:“你怎么回事?為什么要戳自己的手?”
尋夜雨沒有回答。
四周安靜和暗淡下來,他們所在的畫室,慢慢的褪色暗淡,墻壁朽爛,逐漸的風化了。
外面的龍川河水蔓延成了一片澤國,隨著河邊別墅的散碎,陳夏腳下的地板逐漸的碎裂,陳如真替他們拖延的時間,僅僅是讓地面抬高到水面上方,但無法阻止這個幻境的崩塌。
陳夏看看已經到了腳底的黑色水面,中間破開一個幽深的缺口,下面是被浸沒的樓層。
陳夏急切地說:“尋夜雨,你不舒服嗎?再堅持下!只要從這里出去,陳主任都能想辦法。”
尋夜雨喘息著,妖物剛剛得到了新鮮的食物,但是其中的能量不算太多。以至于【它】意猶未足,但是在心印的壓制下,它還不能完全控制這具身體,因此不斷的企圖侵蝕身體,多一寸也好,那股冰冷的麻木正蔓延在尋夜雨整個左胸與手臂,幻境中,他意識中的身體正在崩潰,有什么聲音在他腦子里催促,他努力以自己脆弱的神識屏蔽著。
“若陳如真可以有辦法……還需要偷八陣圖么?現(xiàn)在這種結果也可以接受,我已經……累了……你一個人出去。我留在這里。”
“你在想什么??”陳夏一臉匪夷所思的看著他。
“聽著,我現(xiàn)在出去,會被當做‘獎品’。最后的下場甚至會求死不能。我來這里找八陣圖,是為了尋找封印左手上這怪物的機會……并且做好了準備,連同自己一起毀滅。只是,不想死于他人之手罷了……”
尋夜雨低頭看白玉核中伸出的血管,仿佛活物一般,血線停留在脈門處,外面則被侵蝕得如同半透明的玉色。
金色光環(huán)是【心印】,最后一道防線。若心印破了,他不再抵抗,就是他將身軀徹底交付的絕望時刻。
陳夏疑惑極了,問:“你左手上的到底是什么?!”
尋夜雨道:“脫胎。”
“脫胎?呃,沒聽過……”
“是一件猶如詛咒的東西?!睂ひ褂昱粑?,似乎連說話都有些艱難。
陳夏不敢多問,觀察周圍的情形,希望能快點找到生門,只是一眼望過去,除了那些快要崩塌進弱水的殘余建筑,就只有天上的昏暗孤月。他都不知從何處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