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藕荷色得體宮裝的馬菱稍加思索,繼而身體稍稍一動道:“嬪妾一直尊敬皇后娘娘,如若皇后娘娘有什么難以釋懷,只管開口問嬪妾便是,嬪妾一定如實相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讓娘娘滿腹疑問而去!”許皇后長眉低垂,眼見馬菱一步一步欺近,心里微微不爽,繼而仰面直接問道:“先前,被陛下賜毒酒的那位馬婕妤,與你到底是不是親姐妹關(guān)系?”
“事到如今,本宮也沒必要再隱瞞娘娘;其實娘娘不問,本宮也會告訴娘娘,娘娘慧眼如炬,心里所疑所慮一直是準確無誤,先前那位馬婕妤確是本宮、同父異母的姐姐!”
“果然,你們相貌如此相像,要不是姐妹才是怪事!當初本宮就不應(yīng)該半途而廢,而是應(yīng)該乘勝追擊,繼續(xù)深究下去;這樣就不會輕縱你到現(xiàn)在,讓你有機會來奚落本宮!”許皇后聽得馬菱回話,臉色隨著真相慢慢變化,末了滿不高興道。
馬菱見許皇后猜到自己來意,先是蔑然一笑,然后靠前語氣輕蔑道:“皇后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陛下昨晚已經(jīng)廢了皇后娘娘的皇后之位,今早王太仆又宣讀圣詔曉諭四方,自即日起將娘娘貶為庶人;娘娘身為一個庶人,見了堂堂婕妤,不僅不跪下行禮,還一口一口地稱自己為皇后,到底是本宮故意讓娘娘難堪,還是娘娘自己讓自己難堪?”
許皇后惱羞成怒道:“你,你原先不過一個賤婢,要不是本宮一路提拔扶助,你哪有今日的風光?受了本宮的恩惠,還膽敢來嘲笑本宮,你可真是膽大妄為!”
馬菱淺淺一笑,玉音婉轉(zhuǎn)道:“慫恿陛下廢掉娘娘的人可不是本宮,而是穩(wěn)穩(wěn)居住在昭陽殿、一直霸占著陛下恩寵的趙氏姐妹;長門終日冷清,娘娘閑余時間太充裕,娘娘有的時間咒怨怒罵,只是要恨也別恨錯了人,不然長日迢迢,娘娘要怎麼打發(fā)時間?”
許皇后神情憤恨道:“本宮淪落至此,全是拜她們姐妹所賜,本宮就是死也不會瞑目,本宮要等著她們下地獄來陪本宮!還有你,雖然是本宮順水推舟誅殺你姐姐,可是這些年本宮沒少扶持你,你居然忘恩負義,背地里栽贓陷害本宮,本宮至死也不會忘記你這個陰險賤人!”
馬菱見許夸還稱自己為本宮,言下之意不肯忘記自己尊貴,略略一笑之后,開口道:“后宮嬪妃日常請安時,對娘娘你都是畢恭畢敬,百順百從;可是末了末了,還是沒有一個人存些良心,像本宮如此良善好心,趕來告訴娘娘宮外面的動靜!”
許夸看著與自己攤牌的馬菱,已經(jīng)窩了一肚子火,但惱怒之下又多了幾分冷靜,心里就如鼓面一般被人一下一下敲著,此時提心吊膽道:“宮外,宮外能發(fā)生什么動變了?”
馬菱嫣然一笑,露出一排白到發(fā)亮榴齒道:“娘娘的姐姐平安侯夫人許謁,與娘娘串連一氣、私通合謀,又知情不報,故作隱瞞,已經(jīng)被陛下下令將其梟首示眾;另外娘娘在朝為官的親屬也無一幸免,全部都被逐回原郡,娘娘一向聰慧,定然明白陛下此舉意在何為?”
許皇后眼中飽含淚水道:‘陛下說與本宮恩斷義絕,本宮只當陛下是氣憤之語,可如今陛下狠心斬斷本宮后路,讓本宮再無回天之術(shù),陛下,這是要把本宮逼上絕路呀!’
馬菱眼見許皇后神情哀痛,猶如面臨深淵一般孤獨無助,得意一笑之后,身子前傾提醒道:“陛下知道娘娘狡猾,但凡有一線生機,必定鉆空腦筋、想盡辦法,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所以陛下狠心地剪除娘娘所有靠山,娘娘怕是再也沒有東山再起之可能了吧!”許夸聽聞此言,面色惶恐,將馬菱推倒在地,而后瘋瘋癲癲跑向遠方,紫蘇與紫玉兩人放心不下,趕緊追了上去。
瓊兒立即蹲下扶起馬菱,一邊幫著馬菱撲打身上灰塵,一邊心疼不已道:“婕妤何苦要來糟踐一個廢后呢?沒來由自己還招染一身晦氣!”馬菱目光幽暗道:“想當初本宮跪在她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她何等得意風光,誰能想到她也有今日,真是老天有眼!壞人終究沒有好報!”說完,滿含微笑,轉(zhuǎn)身離去。
芳柔居高臨下,冷眼看得一清二楚,妍兒上前脫口而出,稍加鄙視道:“真沒想到馬婕妤外面柔弱可憐,內(nèi)心居然如此陰險狡詐,這等表里不一、包藏禍心的人,容華以后可要對她多加提防才是!”
芳柔目光一緩,目光清冷道:“宮廷,就是一潭污水,本質(zhì)再好的人呆在這里太久,也難免心理變得陰暗,手段也會變得狠辣!”眼見妍兒支頤出神,芳柔淡淡一笑道:“好戲看夠了,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咱們也早些回披香殿吧!”妍兒點了點頭,繼而小步走到前面引路。
宮外白云悠悠,青草和著迎面出來的微風左右舒展腰肢,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氣息;王莽府中,王靜煙抱著王宇坐在案幾前面,耐心教導(dǎo)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蓖跤顡P了揚笑臉,用稚嫩的童聲,老老實實跟著朗誦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蓖蹯o煙聽得充滿童氣的回聲,心滿意得一笑,繼續(xù)看著竹簡上娟秀的字跡,吐字清晰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孩童清脆的聲響還在耳邊久久徘徊,外面卻突然傳來一聲清爽干脆的聲音:‘姐姐!’王靜煙心知是王晴前來拜訪自己,心里雖然有些暗暗不爽,但是仍舊靜然處之,努力拿出一家主婦的風范。
王晴突然推門而入,臉上掛著得體笑容,王靜煙面色平淡,嘴上熱情親切道:“這時候,已經(jīng)快到正午,我當是誰來了呢!原來是妹妹呀!”王晴相視一笑,抿嘴道:“今日夫君要去長樂宮拜見太后娘娘,妹妹難得清閑。妹妹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看看姐姐與宇兒在干些什么,還望姐姐不要趕妹妹走才是!”
王靜煙往旁邊挪了挪王宇,轉(zhuǎn)而起身相迎道:“妹妹這是說哪里話,姐姐怎會無理取鬧下逐客令?再說咱們姐妹,既然有緣共侍一夫,本就該同心同德,共同為夫君著想!哪有不來不往、彼此生隙的道理?”
王晴出口稱贊道:“早在嫁過來之前,就聽說姐姐大方得體,持家有道,才免去夫君不少后顧之憂;妹妹初嫁人婦,不懂之處頗多,以后還請姐姐不吝賜教!”
王靜煙甜甜一笑道:“賜教倒是談不上,不過是些家喻戶曉、關(guān)上門來居家過日子的淺顯道理,妹妹既然不恥下問,姐姐還能拒人于千里不成?”
王晴淺淺一笑,而后套近乎道:“小孩子多愛吃甜食,妹妹別的本事沒有,廚房里的本領(lǐng)倒是拿得出手,姐姐若是不嫌棄,妹妹就幫宇兒做些甜點吧!”王宇到底是孩子心性,聽聞有甜品可吃,頓時心花怒放,合起兩只小手連連拍手叫好道:‘好呀!好呀!’
王靜煙一邊嗔怪孩子剛剛換齒還如此貪吃,一邊連連道謝道:“妹妹好不容易來一趟,姐姐怎好妹妹下廚房,再說,廚房里面不干不凈的東西那么多,要是讓夫君知道妹妹下廚,又該怪罪姐姐不懂事理,不知照顧妹妹了!”
“姐姐剛才還說咱們姐妹,要多親近多走動,才能讓夫君放心,專心致志埋頭公務(wù),以便將來能早些升官!”王晴熱乎乎笑道。王靜煙順勢接道:“是呀!向來是入官易,當官難,尤其是像夫君這樣性情耿直,又不知道變通轉(zhuǎn)換的人,明里暗里不知道要吃多少虧!”
王晴櫻桃小嘴緩緩一開:‘官場上的事,咱們女人幫不上忙,也只能在灑掃庭除,侍奉公婆這些小事,多花些心思了!’王靜煙點頭稱贊道:“看到妹妹如此賢惠,姐姐真是滿心歡喜!”
王晴抿嘴一笑,繼而有意試探道:“夫君每晚回來時,妹妹侍候夫君歇息時,時常聽到夫君唉聲嘆氣不斷,真不知道朝廷攤派的公務(wù)究竟有多麼磨人?”王靜煙低眉垂眼,略略思索之后道:“哎!官場自古黑暗,欺上虐下更是屢見不鮮;夫君官階低下,還不是任由那些頂頭上司折辱嗎?”
王晴臉色驟變,憤懣不平道:“這種官場俗氣,早該改一改了,何以到了今日還是一成不變?等過幾日妹妹回府里時,一定一字不差轉(zhuǎn)告姑父,讓他好好糾一糾著不治之風!”王靜煙舒然一笑道:“那敢情好!大司馬出面,一來能讓眾人心服口服,二來也能讓那群以官階高低取人的,見風變向的人長點記性!”
王晴見自己幫了大忙,心里也很歡喜,一轉(zhuǎn)眼覺得糕點準備完畢,微微解頤道:“好了姐姐,宇兒該等急了,咱們快去送給他吧!”王靜煙滿意微笑道:“妹妹真是費心了!”王晴微微頷首,默默接受這聲夸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