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些候車的乘客早在鄭吒拿出槍械時就四散逃去,除去他們,這車上并無一個外人。鄭吒陰沉著臉清點了一遍人數(shù),恨恨然道:“少了兩個新人,恐怕他們已經(jīng)······”
先前交火在煙霧中難辨東西,眾人又聚得密集,便是瞎子拿槍都能打中幾個人,更何況他們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特警士兵。是以人人帶傷,就連零點這種戰(zhàn)場意識極為出色的殺手都未能幸免。鄭吒親眼目睹新人里一個男子被打穿脖頸,血花四散飛濺。若不是他閃得及時,那顆致命的子彈緊接著就會打穿他的腦袋。
“剛才誰亂開的槍?!”那個健壯男子下意識地避開陰鷙的目光,卻被任云生看在眼里。后者氣急敗壞地上前抓起他的衣襟,惡狠狠地瞪著那張早已失去自信的臉龐。
“是你開的槍?”
男人沒有做聲。
“老子問是不是你開的槍?!”
“就是老子開的怎么了?!你他媽有本事就打······”
不待他說完任云生一拳招呼了上去,罵道:“去你媽的!你開槍害得我們差點都死了!不會用就別他媽亂開,想死就自己滾一邊去死!”
男人臉漲得通紅,掙開任云生的抓縛退了兩步尖吼道:“不開槍難道等著他們打死我們?你他媽的一個小屁孩沖老子咋咋呼呼什么?!”
任云生聽得氣急,還欲抬手打去,卻被鄭吒和石萬啟攔了下來。鄭吒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聲道:“兩個人因為這一槍死掉了,我們的目的不是殺掉那些警察,而是盡早上車?!?p> “盡早上車?你別以為老子沒看見,如果早一點讓隊長他們倆開槍打死這幫條子我們還會死人?你是真的好啊,大善人!你說不開就不開了?你他媽圣母害死的人怨老子開槍!資深者,呸!狗屁!”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鄭吒此時已經(jīng)把這男人千刀萬剮了。他攥緊了拳頭一字一句道:“不要把怨氣撒在所有資深者身上,我會承擔這一次的責任。你們之前也聽到了,這里很可能是個真實的世界,我們殺掉的每一個都會是活生生的人。”
“呵呵,又來了。既然你承擔責任我也不多說什么了,管好你手底下的狗,別讓他沖著別人亂叫。”男人的眼里滿是怨毒,但又不敢當場還手,只能摸著自己紅腫的臉頰狠狠地瞪了任云生一眼。
任云生頓時火冒三丈,忍不住又要上前。鄭石兩人眼疾手快死死地拉住他,避免矛盾再一次的激化。
“你們如果要吵,老子不介意把你們丟下去讓你們慢慢吵?!睆埥芷鹕碜プ扇税阉麄儊G回座位,環(huán)顧四周聲音冰冷:“我說了找好掩體,這樣還死了就是他們無能。無能的人沒資格在這兒活下去,把自己的怨氣都給我收起來,再讓我看到一丁點的不滿,我現(xiàn)在就開槍打爛他的蠢臉!”
任云生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說話。石萬啟輕輕坐過來,遞給他半卷繃帶。
“先包扎一下傷口吧,你的胳膊在流血。”
“······”
“你知道嗎?那個男的,我親眼看著血從他脖子里噴出來,噴了鄭吒一身。臨上車前我回頭看,他躺在血泊里,眼睛睜得很大,就這么看著我。那里面全是哀求······他求我?guī)纤抑浪幌胨?。但我不敢去拉他,我也很怕。還記得你在那兩個逐靈者面前是怎么說的嗎?那個老人總會要死的,我的幫助只會讓他多痛苦一陣。我想怎么可能???我只想幫他而已。我以為你會同意我,就像同意鄭吒大哥一樣······”
“你不想讓我,不想讓我太歸咎于自己,但我總會覺得那個老人是我親手殺掉的。我之前······之前還只是一個普通學生。想著活下來是第一,但又怎么能那么平淡的對待同類的死亡呢?人之常情吧,我們都不想見到人白白去死。因為我們啊,都是普通人而已······”
“我騙了你,我只是個慫包罷了。”
石萬啟搖了搖頭,把手放在任云生的肩上。
“怎么可能那么平靜的漠視其他人死,我們都只是普通人罷了?!?p> ······
列車平穩(wěn)地行駛,載著這群木然的乘客。它不會去管車上的人喜從何來而又悲從而去,自始至終如它冰冷的材質,執(zhí)行著冰冷的目的。時間過去了半小時左右,當零點的鐘聲在耳畔響起的時候,列車終于止住了腳步,停駐在一個昏暗的站里。
“到站了?!睒奋洁氐懒艘宦?,不知怎得,進入這里后她總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危險感,即便是先前交火她都未有這種感覺,就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厄在她的喉口,叫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眾人沉默地下車,高壓教會了他們時刻警惕,觀察著這昏暗下任何可能的威脅。
“這站走了那么長時間?”鄭吒提起微沖,不由得輕聲問道。
“那說明我們走對地方了。”魏衍揉了揉眼睛,他的身體素質不比鄭吒幾人,熬夜加逃命耗去了絕大部分精力?!半娪袄镄∪~純子就是在經(jīng)過長時間的行駛后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的,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現(xiàn)在應該就是在那片荒野下面。”
楚軒聞言看了眼手表,出聲提醒道:“如果我們是在按著路線反向行駛,這個時間已經(jīng)回到了那片鬧市區(qū)。但是地鐵卻把她帶到了這片荒野,總之要小心一些,這里很可能已經(jīng)不是我們原來的世界了?!?p> 眾人應下,放輕腳步緣梯而上。入目當真是一片荒野,青草覆蓋了視線所及的所有區(qū)域,遠處的低矮山頭林立,環(huán)境在夜色下顯得安靜而詭異。
“既然我們有尋找的任務,那說明小葉純子現(xiàn)在還沒死吧?雖然這個問題有點多余,但我還是想確定清楚為好。”魏衍俯下身揪了一小截青草看向楚軒:“夏季,9月,僅看氣候倒沒什么區(qū)別?!?p> 鄭吒點頭,“這是自然,我這有足夠的靈類子彈和手槍,接下來我們分頭去找找?”
“不,未知的環(huán)境下分隊最為不智,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確定一個幾率最大的區(qū)域?!背幏瘩g了這個提議,淡淡道:“按照魏衍的意思,女主角是被計程車帶到了山上在之后消失不見的。我們沿著鐵軌往她去的方向前進,前面就是山了,我們離得并不太遠。”
“那好。注意路上任何可疑的情況,三人一組,不要離得遠了。有情況的話立刻報告?!睆埥芫璧貟咭曇恢馨l(fā)布了命令。
“等一下?!背帍谋嘲刑统鰩赘睂χv機分發(fā)下去。“對講機還能正常使用,每一組帶上一個,通過這個會方便很多?!?p> 三人一組,新老搭配,保證了每一組具備戰(zhàn)斗力的同時擴大了搜索的范圍。一行人放慢腳步,順著鐵軌往前趕路。行不多時,石萬啟似有所覺轉頭往一處漆黑看去。
“怎么了?”任云生停下腳步跟著看去,除了隱約的山棱他沒看到任何東西。
好半晌石萬啟遲疑地搖頭,臉上掛著幾分迷茫?!安磺宄孟衤犚娏耸裁礀|西,就在剛才。但卻看不到,也許是我看錯了吧?!?p> “你這是在立flag,一般這么說之后十有八九都有東西。”余鉉嘴上開著玩笑,目光卻如刀子般銳利,緊緊地盯著兩人所看的地方。
“現(xiàn)在可不要提flag了,這東西說準就準?!笔f啟喃喃地回道,收起目光繼續(xù)走著。
余鉉做了個鬼臉,笑道:“莫非是之前有人這么說過?而且還中了。”
“是啊,上一次的恐怖片。一個隊友開了個玩笑,結果沒過多久就被異形咬掉了腦袋。所以我說還是不要立了,萬一真的中了呢?!?p> 巧合有時候比把握更容易發(fā)生,就在他將將說完,對講機傳來沙沙的聲音。任云生暗罵一聲晦氣拿起,從中響起的是鄭吒略有失真的聲音,
“其余組,能聽得見我吧?剛才你們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嗎?”
“沒,不過石萬啟說自己聽到了什么,我們另外兩人都沒?!?p> “好像是敲梆子的聲音,離我們很遠,注意安全?!比卧粕貞笳呕貦C子,對講機這時又傳出了聲音。
“走夜路是很危險的······”
三人面露不解,對視了一眼。
“走夜路是很危險的······”同樣的聲音把同樣的話重復了一遍。
余鉉察覺出不對,臉色一變搶過對講機連連問道:“哪一組?你是怎么知道這句話的?”
“走夜路是很危險的······”這個聲音似乎只會說這句話一般,沒有理會他的質問,繼續(xù)重復著。
“媽的!出事了!”
他丟回對講機轉身欲跑,身子忽然僵在了原地。斷斷續(xù)續(xù)的字句從他嘴里蹦出,指著遠處的手不由得輕微顫抖起來。兩人順著所指看去,臉色緊隨之一變。不待有人指示石萬啟右手白光一閃,淺打已然握在了手中。
“這、這······是什么鬼?!”
這確實是一只鬼,佝僂著身子站在三人身后不遠處。須發(fā)皆白,褶皺層層覆蓋下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熠熠生光。僅看樣子是一個垂垂暮矣的老人,但出現(xiàn)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鬼,三人想不到任何結論。
這老頭默默注視了三人片刻,嘴唇嗡動幾下,吐出他們早已聽過的一句話:“走夜路是很危險的哦······”
“等什么吶快開槍!”余鉉忙不迭大吼,任云生提槍就打。靈力裹挾著子彈穿過褶皮腦袋,利落地留下一個小洞。老人未有所覺,好像一個機器人般耿直而機械地重復著這句話。見狀石萬啟提刀上前,不等對方作出反應,一刀斬去了它的腦袋。
尖利的爆鳴響徹耳邊,一個黑影迅捷地從草中穿梭而去,不停地重復著同樣的話語。石萬啟尋得聲音來處,兩步追上朝著黑影猛刺下去。
“走夜······”石萬啟轉動刀尖,斷絕了未完的話。
任云生趕將上來,蹲下身查看了片刻后臉色轉白:“是皮,人皮,還有幾條樹枝。剛才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架著人皮的小怪物。而且我們好像作死了·······”
正說著,山呼海嘯般的尖鳴聲倏然而起,密密麻麻的黑影自山背爬出,隱隱綽綽,成群結隊。
“我們好像殺死了它們的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