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元豐沒睡多久,小睡一會兒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起身上山。
小廝跟在他后面,累得氣喘吁吁:“少爺,你等等我,別那么快!”
卞元豐抓緊路邊的長草,借力又往上跨了大步,將距離再拉遠了一些。
山風(fēng)變大了,天邊大片黑壓壓的烏云飄來。
小廝看了眼,叫道:“少爺,可能要下雨了!”
卞元豐頭都沒回,繼續(xù)大步往前。
小廝痛苦的抱怨了下,提起一口氣,重新追上去。
山上野杏成片,淺深紅白相宜,風(fēng)過花枝,爭先簌簌。
他們上山的這一路雜草較高,偶有花瓣飄來,也只顧零星數(shù)片,踏不作花泥,于卞元豐而言著實少了太多趣味。
但比夜間趕路絕對多出許多韻彩,這是他未曾發(fā)覺過的美景。
他手里捏著紙筆,身上一襲青衫,大步開拓在前,終于撥開最刺手的幾叢草木,見到了昨夜來時的云高丘遠,天地更開。
“呼……”
卞元豐長長出了口氣,精疲力盡。
“少爺,”小廝還遠遠追在后頭,“少爺?!?p> “吵什么!”卞元豐這次得出些氣力,回頭喝道。
夏昭衣還坐在那邊,聽聞動靜,轉(zhuǎn)眸看去。
卞元豐沉了口氣,又道:“你先慢慢上來,我去那邊?!?p> “少爺!”小廝驚忙叫道,“你可別亂走?!?p> 卞元豐已經(jīng)大步離開了。
風(fēng)越來越大,他的青衫被吹得翻飛,發(fā)髻在登山時已經(jīng)亂掉,現(xiàn)在徹底垮了。
發(fā)帶飄遠,烏發(fā)垂落在肩頭,而后被山風(fēng)揚起,飛舞在后。
他的發(fā)質(zhì)同卞夫人一樣,厚且密,柔且順,如此大風(fēng)下,頭發(fā)也沒有猙獰繚亂。
他朝那邊的源頭走去,山頂許多小湖與河道,更遠處還有一座高山,連綿向天邊,那邊應(yīng)該有一個更大的蓄水湖。
夏昭衣收回視線,看回自己身前的山色。
她認出這個人了,第一夜那小少年,約莫就是那些仆婦和憐平口中的卞元豐。
頓了頓,她支著樹干下來,往另一邊走去,將自己藏在墳地更深處。
累了一夜,她得休息,而且方才聽他在那邊同人說話,不清楚到底還有多少人,暫時避開總是對的。
“少爺。”
小廝終于緊趕快趕,在河道旁邊追上了卞元豐。
卞元豐坐在一塊方石上,一條腿分開翹在更高的石頭上邊,抬眸看著遠處的那些木欄桿和鐵釘。
夜色下就覺得雄偉方長了,現(xiàn)在白天,更是直接同水路一起延向天邊的山麓。
“我還以為這里就是源頭呢。”卞元豐說道。
剛趕來的小廝有些懵:“???”
“我真的見過的,”卞元豐又道,“可是想不起來了。”
“要不少爺,我們回去問問蘇先生?!毙P弱弱道。
“你覺得他會知道?即便知道了,會說?”
“呃……”
卞元豐冷哼,垂下頭,直接拿筆沾了沾嘴中口水,攤開紙頁準備作圖,卻發(fā)現(xiàn)手中紙張早就被沿路草木上的露珠給打的濕透,并鮮綠點點。
心疼啊。
他皺了下眉,從而越發(fā)暴躁:“你下去給我取一疊回來!”
“啊……”
小廝驚詫恐懼之下,發(fā)出了極長又軟的呼聲。
“你是男是女!”卞元豐伸腳踹去,“陰陽怪氣,不去就不去,發(fā)什么怪聲!”
小廝忙躲開,還是被踹到了,伸手揉著,有些委屈道:“少爺,這路不好走,我上來就沒了半條命,再下去,再上來,我得死這兒了。”
“死這兒?那你也得配?!北逶S說道。
這里死的,可都是他卞家的先祖。
他看了看遠處的木桿鐵釘,然后垂頭在臟兮兮的紙上描畫。
畫了兩筆,卞元豐抬頭叫道:“你過來。”
小廝輕嘆,走了過去,在他跟前蹲下,將自己的背部抬起。
卞元豐將紙鋪在他背上,這才覺得好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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